第六十七章 新年新煩惱
陳微沒有在客廳裏跟大家一起喝湯,而是端著湯碗進了房間,周喬想跟上去看看,被周媽媽拉住了。
“她應該自己想清楚,我們能做的都做了,陳微是個好孩子,唯一的缺點就是在家人這件事情上太倔強,我們要相信她能走出心結。”
聽了媽媽的話,周喬勉強地點了頭,她其實也在緊張,媽媽就這樣提起她的家人,不知道陳微會怎麽想,是會接受,還是更加反叛。
周喬就一直懸著心,直到零點鍾聲敲響了,陳微還沒出來。周喬終於還是忍不住,端著水果盤進了房間去。
一進房間,才發現陳微正在跟柳棉和朵拉視頻,三人不知剛聊了什麽,鏡頭裏的柳棉和朵拉笑得前俯後仰。
陳微抬頭看了一眼周喬,就立刻跟另外兩個室友說了,“喬喬進來了,我讓她過來。”
說完就朝周喬招手,“你快來,我正準備出去叫你呢!”
周喬剛剛還留在心裏的話,就這麽被壓下了,陳微毫無異樣,還在催她。
“你快一點!”
周喬於是趕緊也坐過去,陳微把耳機遞給她,還不忘跟視頻裏的室友說話。
“等一下,我去開我的電腦。”
等陳微也抱著電腦上線,幾個人立刻嘰嘰喳喳地就像在宿舍裏一樣的聊上了。
柳棉“我不管,我這開著視頻,但隻能開一個窗口,我就開著周喬的。”
周喬“機智如你,你開著一個窗口,我可以讓你看到兩個人,很劃算有沒有?”
朵拉“對了,喬喬你是怎麽把陳微拐到你家去的?”
陳微“因為她家有個帥弟弟呀!”
柳棉“真的?揪出來看看,我喜歡帥哥。”
周喬“一邊去,小心我跟楊謙哥哥告發你。”
朵拉“我突然想起來,陳微你難得去趟南京,周喬家的範精英有沒有請你吃飯,帶你出去玩?”
陳微“我倒是想,可是周喬是個慫蛋啊,她弟天天與我們為伍,她不敢讓老範現身。”
周喬總是話題一扯上她,就開始轉移重心。
“你們有誰跟韓梅聯係過嗎?”
耳機裏一陣沉默,然後柳棉才慢慢說道“我回家之後給她打過兩次電話,都是還沒怎麽說就斷了線,應該又去了什麽人跡罕至的地方,信號不好。”
朵拉也接著說道“我也打過幾次,隻有一次接通,說是正往長江源頭去,聽聲音還算正常,應該挺開心的。”
周喬跟陳微沒有說話,因為她們都玩得很開心,幾乎忘了那個遠在天邊的朋友,隻有陳微撥過一次那個電話號碼,當時沒有接通,後麵她們就忘了再聯係。
那時候,忘記朋友,是件天理不容的事情,她們因此很自責。
視頻結束於周媽媽的到來,她是來通知周喬她們睡覺的,“不用你們守夜了,早點收拾睡吧,明天不是計劃出去麽?”
對了,周爸爸之前就說了,今年因為陳微的到來,他們一家就不回連雲港的老家了,陳微聽說後挺難過的,覺得是自己阻礙了他們一家的團聚。
其實現在無論在哪裏過年,年味都不太濃烈,周喬和家人還是帶著陳微出去轉了幾天,就在他們決定第二天去蘇州的時候,陳微接到了閻鋼的電話。
“微微,首長要跟你說話。”
聽到閻鋼的話,陳微就呆住了,除夕夜的時候,她聽了周媽媽的話,回到房間之後下了好大的決心,才拍了自己端著福壽湯的照片,分別給父母發了彩信過去。
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跟他們說話,雖然隻是一張照片,但這已經是她跨出的一大步。陳微把照片發過去之後,忐忑不安了好久,不停地琢磨著,他們打電話過來,她應該要說些什麽。
她是激動又不安的,捏了滿滿一手的汗珠,但是手機還是沒有響起來。
本來就已經習慣了,陳微自嘲地笑了笑,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室友們視頻,盡管當時已經失落得差點哭出來,但她還是笑著跟室友們說話,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卻沒想到現在電話突然就來了,陳微很緊張,稍微背過身去,拿電話的手都在不覺得顫抖著,尤其是很久沒有聽到,但依舊熟悉的那個聲音傳來。
“微微,我是爸爸,新年好!”
可能是很久沒有跟女兒通過電話,陳微聽出了爸爸聲音裏的局促感。她不知道要說什麽,隻緊緊咬著唇不出聲。
電話那頭的陳爸爸可能也習慣了陳微經常性的不聲不響,隻一直徑自地說著話,沒有詢問或者探究。
“除夕那天,爸爸下連隊慰問去了,手機沒有在身上,照片是昨天才看到的,看到你好,我就放心了。”
“我聽閻鋼說你到南京同學家去了,到處走走是好事情,替爸爸跟你的同學和家人問好。另外……你阿姨跟我提過,正月的時候接你到家裏來,今年的生日不會有外人來,就我們自己一家人聚一聚。你看看行程,早點回來吧,到時讓閻鋼去接你。”
說完這些話,電話就掛掉了,陳微的手心裏還是一層一層的汗水往外冒。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甚至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隻呆呆地接完了電話,腦袋裏麵鬧哄哄的一片,連最後閻鋼跟她說了什麽都沒聽清。
周喬從她接電話起就發現了她臉色變了,一直等陳微掛斷電話,低頭坐了好一會兒,周喬才試探著問她。
“誰的電話?”
“我爸的。”這一次,陳微沒有隱瞞,“他說他沒有忘記我,隻是在忙工作沒有帶手機。”陳微的聲音很低,語速卻很流暢。
周喬抿嘴一笑,“這很好,你爸那麽忙,肯定有兼顧不到的地方,他還是很愛你的。”
“可是他永遠都在忙。”陳微偏頭看過來,麵無表情的說道,“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我一年跟他見麵的次數,還比不上家門口那段馬路上的環衛工。”
周喬心裏梗了一下,好半天才躊躇著說了一句,“他不是忙嘛!”
陳微輕輕一笑,苦澀不已,“正月初十是我爸的生日,我後媽說今年不請別人了,就一家人團聚,說是讓我也去。”
“那當然了。”周喬脫口而出,就差立刻開始收拾行李,“你爸的生日,你們本來就該一家團聚啊!”
“誰的家?”陳微反問,聲音有些尖銳,“那是他們的家,不是我的。你忘了嗎?我的家在那棟聯排別墅裏,上下兩層,走個路都能發出回聲,那才是我的家!”
周喬語結了,陳微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淩厲,怨恨裏夾雜著哀傷。這讓周喬不敢跟她對視,她想安慰,可是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
兩人靜靜坐了好一會兒,陳微突然站了起來,開始裝自己的背包,周喬吃驚地看著她。
“你……要幹什麽?”
“回去,現在訂機票,應該能買到初十之前的吧!”陳微頭也不抬地把行李箱拖了出來。
周喬愣了一下,也開始幫她收拾衣服,陳微反而停住了,偏頭問她。
“你希望我回去,是不是?”
周喬點頭,“那是你的爸爸,盡管他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他始終都是你的爸爸!”
那個時候,周喬對抑鬱症這種疾病毫無認知,更加不知道陳微當時已經病入膏肓,她隻一心想著,隻要陳微願意跟家人相處,哪怕隻是試一試,對陳微也會有好處。
她後來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她當時沒有極力慫恿陳微回去,或者她提前跟她一起回去,陳微那時的處境,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周喬為此,內疚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需要用一生來銘記與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