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的世界*5
走丟的亂步大人最新章節
前往港口的車上,赤銅發色的助理端端正正地坐著,雙手擺在膝蓋上,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麵的道路。身旁港口黑手黨智囊手裏舉著一副黑框眼鏡對著光源翻來覆去地把玩,一路上就沒放下來過。
不管怎麽看那都是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鏡,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款式老土得仿佛是上個世紀的產物,現在路邊雜貨鋪賣剩下的那種便宜貨。
“亂步,你近視了嗎?”織田作之助問道。
“沒有。”亂步把鏡腿合起來又打開,他嘴裏含了一顆糖,說話的時候有些含糊不清,臉頰還鼓起了一側,“這是上次出差帶回來的當地特產,太宰拿走改裝了一下,算是有用的"偵探道具"了吧。”
“這樣啊。”織田作之助沒有多問。
亂步把眼鏡戴上,興致勃勃地問道:“合適嗎?”
“噢,還行。”織田作之助回答,“是平光鏡嗎?如果沒近視的話還是盡量少戴眼鏡吧,據說對眼睛不好,說不定還會把鼻梁壓塌——”
他的話還沒說完,亂步就光速摘下了眼鏡,嘀嘀咕咕地說織田作之助的壞話:“織田作真的好像碌睦掀牌虐。
“就算這麽說……”
“啊,到了。”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亂步看了一眼窗外的狀況,隨手把眼鏡扔給織田作之助,丟下一句“重要的道具就交給織田作保管了”便自己推開車門下了車。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轎車剛駛過路口時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車子還沒停穩就已經有不少警員圍了上來,但迫於害怕著什麽,並沒有人上前交涉。
目前,港口黑手黨的勢力如日中天,軍備更是不輸於政府,隻要上麵的大人物們還沒決定和黑手黨撕開臉皮,那他們這些下麵跑腿的就隻能忍著——哪怕死了一名警員。
這起案件的負責人是一名叫箕浦的刑警,這次被害的女性正是他的部下。作為警察,箕浦本身就對黑手黨沒什麽好感,現如今碰到下屬被害更是對其深惡痛絕。迫於形勢,他不得不按耐住脾氣,虎視眈眈地盯著那輛黑車,臉黑得簡直能滴出墨水來。
“箕浦警部,港口黑手黨來了。”身旁的小警員戰戰兢兢地提醒道。
“哼,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麽話好說!”箕浦拉開警戒線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一邊還不忘招呼那名小警員,“杉本,跟上來!”
“是!”杉本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距離黑車還有幾米的時候,車門打開了。
從黑車後座上下來一名黑發青年,個子不高,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一身漆黑的服飾表明了他的黑手黨的身份,氣質沒想象中的凶神惡煞。他眯著眼,睫毛長得遮住了那抹翠色,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下車之後隨意環視了一番,不像是來被問罪的,更像是上層領導下來視察。
緊跟著他下車的還有一個高個子男人,一頭赤銅色的頭發,黑色的內襯配上砂色的長風衣,下巴上還有沒剃幹淨的胡渣,臉上表情空白,看不出深淺。
箕浦挑剔地看了兩眼,迎上去問道:“你們就是港口黑手黨派來的人?”
言外之意是港口黑手黨這次居然隻來了兩人,看起來還像是跑龍套的小角色,顯然是沒把這起刑事案件放在心上,原本就帶了偏見看人的箕浦更是覺得港口黑手黨已經不想掩飾自己的殺人行徑了。
年紀較小的那名黑發青年沒說話,另一名高個男人先開口了:“是的,我們來協助調查這次的事件。”
“都已經這麽明顯了,還用得著調查嗎?”箕浦一點也不客氣,神色嚴厲地諷刺了一句,“說什麽協助,你們來是想看熱鬧的話就趕緊回去吧!”
織田作之助聽出了他話中咄咄逼人的意味,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他不怎麽會說話,也不知道怎麽有條理地反駁,每次都隻能聽別人抱怨,因此也常常被路邊的老奶奶拉住聊上個兩小時導致上班遲到——總之,織田作之助老實得完全不像是個黑手黨,好像隨隨便便來個人都能欺負一下子。
這副不反駁的態度令箕浦看著更生氣了,他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在開口之前,一旁看起來壓根不想管這件事的黑發青年插話了。
“是啊!”他加重了語氣,“都已經這麽明顯了,完全不用調查!”
“哦,終於不再裝無辜了嗎?”箕浦冷笑一聲。
他旁邊名為杉本的小警員有些不安地動了動,顯然是對目前尷尬又緊張的氣氛十分不適。
“我說大叔,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啊?就光憑借三發子彈就說是港口黑手黨做的,那我也可以說隻要拿槍的都可能是嫌疑犯,這個命題沒有錯吧?”黑發青年抬手隨意指向一旁的杉本,“我說他就是凶手,你們能把他抓起來嗎?”
杉本警員下意識摸著腰間的槍袋往後退了一小步,神色勉強地反駁道:“請不要胡說了,這是我們警員的配槍!”
箕浦自然不會相信黑手黨的胡言亂語,才剛來現場一分鍾,連屍體都沒見過,就隨便指認了現場的警員為凶犯,這讓人怎麽相信?
他沉下臉來,嗬斥道:“你這是詭辯!”
黑發青年歎了口氣:“如果全日本的警視廳都是你這種水準,難怪有時候那些政府要員們會求助到我頭上來了。”
“你說什麽?!”憤憤不平的話脫口而出,之後箕浦腦海中模模糊糊閃過一個念頭,他似乎對這名青年有一些印象——
就在這個時候,下屬匆匆跑過來報告:“警部!從海裏又撈上來一個人!”
“又是屍體?”
“不……”下屬表情十分勉強,“您來看看吧。”
眾人圍了過去,隻見打撈用的網兜上倒掛著一個人。他剛從海裏被撈上來,一身考究的黑色西服地淌著水,原本蓬鬆的黑發亂七八糟地貼在臉上,繃帶也歪七扭八的纏著,看起來狼狽不已。
織田作之助仰著頭看了一會兒,開口問道:“太宰,你在這裏幹什麽?”
“入水自殺呀。”
“看起來又沒成功啊。”
“是的呢,被多管閑事的人撈上來了,真不走運。”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的太宰治不高興地斜了一眼負責打撈的警員。
箕浦對這個男人的臉有印象,畢竟是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平時又負責和政府部門的接洽工作常常露麵,為人深不可測,絕不容許小覷。
太宰治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又是在這麽敏感的時期……難不成是來示威恐嚇的嗎?
箕浦不禁如臨大敵。
可對方根本沒看他一眼。
被解救下來之後,太宰帶著苦悶的神色從懷裏掏出一本皺巴巴的文學書抖了抖,又拎起衣角試圖擰幹衣服上攜帶的海水,但這樣的做法顯然是徒勞的,隻會加速令西裝更像被醃過的鹹菜。
他放棄了無用功,轉而湊到織田作之助邊上好奇地發問:“發生了什麽啊?居然連亂步先生都被派到現場來了。話說,這次的護衛是織田作嗎?要好好保護亂步先生啊。”
織田作之助木訥地點了點頭,這原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在解決事件方麵亂步不需要別的指導,但是人身安全和日常生活都得靠他來保證。
“這次的事件很麻煩嗎?”
“凶手已經找到了。”亂步說,“這麽簡單的事件,亂步大人隻需要一分鍾就能解決!”
“真不愧是亂步先生。”太宰笑吟吟地誇讚道。
“你們是想做什麽?”被港口黑手黨三人無視了個徹底的箕浦開口質問道,他第一時間就針對了三人之中身份看上去最為尊崇的那人,“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太宰治?”
“呀,隻向我打招呼嗎?還真是受寵若驚。”
剛剛還和同伴嬉皮笑臉的黑發男人轉頭看他,眼底的暖意被收斂了起來,眸色漸深,明明臉上還掛著有些輕佻的笑容,但卻像是貼上去的假麵,看著就令人膽寒。
箕浦皺起眉,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太宰治微微欠身,像是普通社會人士互相介紹同僚那樣,拉過亂步對箕浦說道:“這是江戶川亂步先生,雖然我們是平級,但無論怎麽說也是我的前輩,這次的事件由他負責,不用管我。”
這名不著調的青年竟然是幹部?!
等等……
江戶川亂步?!
箕浦終於想起了哪裏聽說過這個人。
一眼就能撕裂假麵,看穿事物的真相,就連政府也要求助的黑手黨——江戶川亂步。
他定了定心神,想到下屬悲慘的死狀,還是強硬地開口:“不管怎麽說,這次的事件你們港口黑手黨一定要給我一個說法。”
“我都說了,事件已經解決了。”亂步抬手指向小警員說道,“凶手就是他,還要我說幾遍啊。”
“開什麽玩笑!”箕浦下意識反駁道,但由於對方是江戶川亂步,他這句話說得又沒什麽底氣了。
“不信的話就去檢查他配槍的子彈啊,應該少了三發才對,一個在編警員在這個城市想通過黑市補充彈藥還是蠻困難的吧。”亂步說道,“如果不是他殺的,那也不會怕一次檢查。警方開槍應該都是要做報告的,少一顆子彈都不行,對吧?”
亂步這話說得十分篤定,這下子不管杉本有沒有殺人動機,他都得把配槍交出來配合檢查來洗脫嫌疑。
“杉本?”
“不是的、我……”小警員下意識抗拒地護住了槍。
箕浦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再次催促道:“杉本,把槍給我檢查。”
杉本打開了槍套的搭扣,手指微微顫抖,瞳孔因為緊張而微微收縮,光是看他慘白的臉色就覺得這人心中有鬼。
織田作之助神色一動。
他原本打算從懷裏掏槍,剛抬起胳膊,身後的太宰卻冷不丁撞了他一下,像是無意中碰到一般,前後不過一秒,但那和所有異能力相斥的“人間失格”還是起了作用。
織田作之助的異能力為“天衣無縫”,可以預知未來五秒發生的事,經常用來預防槍擊、爆炸等突然襲擊。先知般的能力看似無敵,實際上也隻是輔助異能,往往需要他在瞬間做出規避危險的判斷,有時候毫秒間便能決定生死。
——晚了!
短暫失去了異能力的織田作之助來不及思考,甚至連舉槍的時間都被省去了。
他動作極快地反身撲倒亂步。
在做出這個選擇的同時,站在對立麵的杉本拔出了槍,對著亂步的方位扣動了扳機。
“杉本!”箕浦又驚又怒。
那一槍自然是打空了的。
亂步和織田作之助站得靠近海邊,打撈的地點又沒有裝設護欄,織田作之助這麽一撲,毫無防備被他帶倒的亂步直接就和他一同摔進了海裏。
“砰!”
第二聲槍響!
不過這次開槍的並不是杉本。
太宰治保持著抬手舉槍的姿勢,手指扣在板機上,老式手/槍的槍口附近還有未散盡的硝煙。
那是屬於織田作之助的愛槍之一,古老卻十分注意保養,貼身放在懷中的槍套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太宰摸走了。
原本先開槍的杉本仰麵摔在地上,捂著汩汩流血的肩膀,神色痛苦不已。配槍也掉在一旁,被箕浦第一時間踢到他夠不到的地方去。
“看來犯人已經自招了呢。”太宰眼神冰冷地注視著倒在地上的人,輕聲說道,“這次算是我射偏了,下次就是腦袋——光是剛才襲擊港口黑手黨幹部的危險行徑就足夠我們展開報複了,明白嗎?”
箕浦無言以對。
根本不用檢查子彈,杉本的反應已經證明了一切。而且的確是杉本先開的槍,就算剛才被擊斃也隻能算是別人正當防衛,太宰的做法已經算是仁慈了。
太宰收起槍,走向兩人掉下海的地方站定,偶爾有浪拍打岸壁,卻遲遲沒有人影浮上來。他注視著海麵,沒什麽大反應。
箕浦刑警看起來比丟了幹部的太宰治還要著急,第一時間喊人:“馬上打撈!把人救上來!”
太宰麵無表情地穿過手忙腳亂的人群,一名身著黑西裝的男人急匆匆跑了過來,恭恭敬敬地遞上一隻通話中的手機。
“——森先生。”他隔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嗯,沒錯,亂步先生又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