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這不是妥協，而是選擇
高冶拍了拍蕭南的手，滿足於蕭南的手腕上戴著屬於他的東西，他站起來，衣袍角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在空中蕭南的眼前揚起一道弧度。
“身為一名女子，疑心那樣重做什麽？你將子桑攬入你麾下時，怎不說將什麽事情都問清楚？”高冶無奈笑笑，在他她都不曾察覺的時候含著寵溺的意味。
蕭南手猛然握緊，抬頭望向高冶，目光落進麵前深不可測的男人幽如寒潭的眸子中，任她左思右想都不曾想到過，尹文子桑竟是高冶的人！
她之前未曾聽聞過一絲風聲，被中原境內最強國東楚，奉為上賓的隱世家族尹文家，血脈純正的嫡子，竟悄然間流落至西雲皇宮，為這位做事，無人所知，隻能說這世上無奇不有。
若真是如此，尹文子桑的身份必然不能暴露，而高冶不可放在明麵上的勢力，定是皇家衛無疑了。但西雲陛下將尹文子桑藏匿在皇宮中任皇家衛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必會引起尹文家的追討、東楚的借機生事以及西雲臣民的反彈。
畢竟這個家族不止是在東楚，在整個中原都有著舉重若輕的重量級的地位，甚至相當於大片地域上一種信仰的存在，從尹文子桑昨夜被自己曝光身份時那樣劇烈的反應，就足夠看出這事的隱藏之深。
而高冶，他將這樣隱秘的事情告訴自己，是否真的如他所說，陛下對她並不設防備，還是另有別的目的。
蕭南考慮著高冶的意思，在內心權衡了下，最終正色朝未來的合作夥伴道：“臣妾不知陛下此舉是何意，雖您所言略有突兀，但人存於世總要賭上一回，我雖為女子，但自小被家父當作男子教養，也知君子之道，我看到了陛下的誠心，亦不願過多猜測，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請盡管說，不論刀山火海，我皆義不容辭。”
如果說蕭南完全放下戒備是不可能的，但現如今她乃至蕭家四麵楚歌，中立不能為，她步履維艱，境況如斯，已沒有她猶豫的餘地。況且，其實想得透徹了，她身上有什麽能為高冶所圖的呢，蕭南苦笑。
若必須讓她選擇一方的話，她願站到高冶這邊的陣營，不為他向她承諾的所有，隻為蕭家世代流傳下來的忠義品質，高冶是她認同的國君，這種認同，在他即位之前，相信爹爹也會理解她的選擇。
蕭南一向是那種隻要決定了什麽事，便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所以她愛時轟轟烈烈，能將整顆心都捧出來放在他眼前，但當更重要的現實擺在麵前時，她卻能很冷靜又很決絕地將一切兒女私情拋開。
至於高璉，蕭南腦海中自覺浮現出那高貴清華的身影，或許他們就是彼此之間漫長人生的一個過客，行走匆匆。
還記得那年那日她曾升起過陪他度過一生的念頭，經曆許多平凡夫妻都要經曆的事，不管好的壞的，都是兩個人一起走過的痕跡，高璉，你終究不再是我的了，終究要變成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她眼底在瞬間閃現翻騰過數種情緒，最終所有洶湧波濤都沉寂下來，化為一抹堅定。
高冶盯著她的眼神，未曾錯過一分一毫，卻不知為何有些心酸，蕭南，不要難過，你還有我。
“尚萍可以任你所用，而華清宮所有的宮女侍婢在你入宮前，朕便已經將一些眼睛清理幹淨，你放心，今日過後，雖然這皇宮處處危機四伏，但你這華清宮絕對會是銅牆鐵壁。”所以，不管你做了什麽，都不會有他人知道，朕隻希望你能活得肆意些，才不負朕令你進宮的初衷。
蕭南收拾好狼狽的情緒，揚起一抹笑，“陛下，既然已經決定了合作，我便不會反悔。”她沒有問高冶會怎樣處理在宮殿四周監視的幾波人，也沒有好奇高冶為何那樣早便開始為她入駐華清做準備。
也許，她心裏已經有了一些模糊的影子，卻不敢當真。
高冶察覺蕭南的躲閃，灼熱的目光淡了些，有人曾說，每一位手握重權的人，都是出色的談判家，國君尤甚。
而他此時低頭看著女子溫淡的眉眼，卻不知該說什麽，能說什麽。
“還有子桑的事情，”高冶突然回頭轉身，朝著殿外吹了一記口哨，不尖利，卻仿佛有著目標一般，音波直奔東南角，沉肅堅毅的麵容，做起這等動作來，卻一點也不顯流裏流氣，反而增添了一分桀驁明媚，看起來不太像一國之君的角色。
蕭南剛入宮始，便不讓宮女們隨意進入她的寢殿範圍內，所以現在雖是白日，寢殿門外的院子裏卻沒有一人守著。
仍在殿外東南角第三棵樹樹枝上躺著閉目養神的尹文子桑，右耳一動，聞聲猛然睜開了眼睛，吐出了嘴裏嚼著的草根，看準哨聲傳來的方向，起身腳尖一點，從低空掠過。
他正欲推門進去，門內卻傳來他家陛下的喝止聲，“別進來，就在門外待著。”
尹文子桑維持著推門的動作，將腿和手都收回來，就站在門外等候指示。
蕭南也是被高冶的喝聲驚了一下，紅著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因為是去皇後那裏晨省回來直接躺下睡的，雖衣衫略有些不整，但在她十六年家族放養所形成的觀念中，卻還是可以見外男的。
她看著門外隱約恭謹站立著的人影時，再一次感慨宮中規矩之嚴以及高冶的封建看重禮教，絲毫不知這一切都是她家陛下的占有欲和保護欲在作祟。
尹文子桑卻是什麽都懂的，他不像宮裏其他皇家衛，從小就被選來訓練培養，他少年時還在尹文家的時候，光是老太太為他準備的通房丫頭就有好幾個，更別說明裏暗裏各方送來的佳人舞姬，很早就開啟了成人世界的大門。
現下想來，那時候的日子還算是無憂無慮，哪像如今，日日東躲西藏，滿心想著強大還有複仇，潛伏在暗處，等著哪一日他能夠奪回他應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