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紅與黑
天色不早了,雲微寒和太子妃略說了幾句話,就和其他小姐一樣提出告辭。
太子妃握著她的手叮囑她以後要多進宮來說話,讓人備了賞賜送雲微寒出宮。
雲微寒帶著清瑟走出宮外,卻看見一身大紅蟒衣的裴玉京正騎著馬站在雲府的馬車旁。
看見雲微寒過來,裴玉京頷首道:“雲大小姐,本官送你回家。”
裴玉京剛才騎馬站在宮門外,令所有經過的官員都側目而視,匆匆而過。生怕他手一揮,一群錦衣衛就撲上來把他們抓到詔獄裏去。
沒想到,這個渾身冰寒的魔頭居然是在等一個女孩子!
誰家的千金這麽倒黴,被這個魔頭看上,恐怕以後是不會有什麽好日子了。
雲微寒用眼神和裴玉京打了個招呼,麵上卻是淡淡的:“小女不敢當。”
裴玉京眼神一冷,哼了一聲,七八個錦衣衛非常自覺地靠了上來:“送雲大小姐回府。”
“屬下遵命!”幾個大漢一起暴喝的聲音將宮門外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雲微寒心中好笑,這個哥哥可真是做事做全套啊,現在就擺開了追求的架勢嗎?
雲府的車夫被一群錦衣衛跟著,手都要打顫了。他戰戰兢兢地駕駛著馬車,看著按著腰刀大步隨行在車旁的大漢們,頭上的汗珠一顆顆冒出來。
清瑟坐在車內,聽著車廂外重重的腳步,眼神也充滿了緊張:“小姐,這……會不會有事?”
雲微寒搖搖頭,沒有說話。
馬車好容易回到雲府側門,車夫擦了擦頭上的汗,卻正好碰到雲德鄰的馬車也駛了過來。
雲德鄰一下車,看見一群錦衣衛圍著自家的馬車,心裏猛地一驚。
他皺著眉頭,看見雲微寒在丫環的扶持下從容地下了馬車,幾個錦衣衛對著雲微寒抱拳行禮,齊齊離去。對於站在不遠處的雲德鄰好像根本沒看到一樣。
“微微,這是怎麽回事?”雲德鄰先行入府,等到雲微寒進了側門,才忍不住問道。
雲微寒帶著茫然道:“我從宮裏出來,遇到那位白大都督,他說要送我回來。被我拒絕後,非要派這麽多人跟著我的馬車一起回家。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差點把我嚇壞了。”
雲德鄰聽了她的話,臉上現出奇異的神色。
他抬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雲微寒: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天吃住順心,她的身條好像又抽高了幾分,整個人身材高挑,纖穠有度。清麗絕倫的小臉上,花瓣般的粉唇帶著微微的笑意,讓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在她的唇角。
這一刻,雲德鄰清晰地意識到,他的這個大女兒已經長大了,成為了一個能夠吸引那些優秀男人目光的美麗女人了。
難怪白玉京這樣冰寒徹骨的男人也會動心啊。
祠堂走水那天,白玉京突然來到雲府,果然是有原因的。
隻是,把微微嫁給他不一定是個好主意。白玉京的富貴就像冰山,隨時可能融化。到時候不一定能得到好處,說不定反而要受到牽連。
可是,如果貿然拒絕,以他陰險狠辣的性子,說不定會做出什麽來。
雲德鄰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雲微寒才不管他內心的糾結鬥爭,自顧自回了枕霞院。
李媽媽看到太子妃賜下的物品,十分驕傲,又跑到供桌前向天禱告,咕咕噥噥說的都是小姐如今十分體麵,夫人在天有靈可以放心了這樣的話。
晚上睡覺的時候,雲微寒想起了淩玄翼,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估計皇長孫突然殺出,奪嫡局麵突變,他這個定南王有許多布置要重新規劃吧。
她翻了個身,抱著被子進入了夢鄉。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時,在與雲府相隔不遠的一條巷子裏,淩玄翼正與人遙遙對峙。
夜色如同濃墨,黑得化不開來。
然而對於能夠黑夜視物的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妨礙。
淩玄翼一身黑衣,肩背長劍,和整個夜色融為一體。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眼睛閃爍著殺機。
殺氣從他身上擴散開來,驚濤駭浪一般卷向對麵的紅衣男子。
裴玉京依舊是一身大紅蟒衣,單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麵色益發蒼白得沒有人氣。滔天的殺氣將他的衣袍吹得烈烈作響,他勁瘦的身體卻依然筆直挺立。
“白玉京,本王還沒有去找你,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本王麵前?”淩玄翼的聲音低沉,華麗的聲線中帶著肅殺。
“王爺,須知京城不是南疆,不是你恣肆之處。”和淩玄翼的低沉聲線不同,裴玉京的聲音清冷縹緲,如同九泉寒冰。
淩玄翼危險地眯起了眼睛:“白玉京,你偷襲本王的手下,將本王調出京師,就是想趁本王不在去接近她?你可知道,激怒本王的後果?”
裴玉京嗤笑道:“她和你有什麽關係?虞顯之好歹也算是她的幹哥哥,你倒是拿一個名分出來,告訴我你有什麽資格因此而發怒?”
淩玄翼眼中的殺機更重。暫時不能給雲微寒公開的名分,正是他心中的一個症結,此刻被情敵用這種輕蔑的口吻說出,令他殺機大盛。
定南王淩家原本是南疆之主,隻是前朝末年天下動亂時,天泰朝開國君主雄才大略,兵臨城下,與淩家在南疆僵持數月,雙方難分高下。
最後,淩家不得不與其訂下城下之盟:淩家成為天泰朝定南王,永鎮南疆;但為了保證雙方的利益同盟,定南王正妃必須是天泰朝宗室女。
將近三百年的時間,十幾位王妃都是賀家女子。這種利益捆綁的婚姻,鮮少能夠幸福。
淩玄翼的母親就是其中一個典型的例子。
他從小就暗自發誓,以後要麽不娶妻,要麽就娶自己心愛的女子為妻。他絕對不會再接受一個宗室女成為定南王正妃!
一個在幾百年前就規定好的婚約,在他看來,就是一條捆在他脖子上的繩索。每次想到這個約定,就等於提醒他,他是一個囚徒。
他不能允許別人操縱他的生活。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行。
如果他們非要讓他成為一個被操控的傀儡,那麽他就讓他們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這種念頭太過瘋狂,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
但是,在遇到雲微寒、認清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之後,淩玄翼對這個約定的憎恨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就在他為解除這個約定努力的時候,白玉京居然跳出來,想要搶他的人?居然還敢譏諷他沒有資格和名分?
淩玄翼緩緩抽出背後的長劍,劍尖遙遙指向裴玉京:“本王和自己女人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釋。”
裴玉京的桃花眼閃過殺機:“沒有我的允許,誰也沒資格說是她的男人。”
他按動繃簧,漆黑的長刀彈出,蒼白的手握緊了刀柄,琥珀色的眸子遙遙鎖定了淩玄翼。
淩玄翼腳尖一點,高大的身影瞬間消失,劍尖的一點寒光直刺向裴玉京。
裴玉京冰冷的麵容閃過一絲冷笑。
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淩冽殺氣,他不退反進,疾步向前衝去。
裴玉京反手拖刀,刀刃擦過地麵,冒出無數火花,留下一道長長的印痕。
一紅一黑,兩條身影快得都隻能看到殘影,瞬間擦肩而過。
就在那一瞬間,叮叮當當的金刃交擊聲如同暴雨打殘荷一般響起,沒有人知道他們交手了多少下。
兩人再次出現時,已經互換了位置。
裴玉京站在原來淩玄翼所站的地方,握著長刀的手背上隱隱有血跡流淌。
殷紅的血跡順著他冰雪一般的右手緩緩流到長刀上,又嘀嗒嘀嗒地落到土地上。
淩玄翼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將長劍入鞘,森然道:“看在你這身衣服的份上,留你一條狗命。還不快滾!”
裴玉京蒼白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怎麽看都不像是因為輸給情敵而鬱悶傷心的樣子。
莽夫就是莽夫,以為刀劍鋒利就能得到女人的心嗎?
有時候,情況恰恰相反呢。
他垂下睫毛,遮住了雙眸。
紅色的身影跳到牆上,向著雲府奔去。
淩玄翼皺起眉頭,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看著裴玉京消失的方向,他一頓足,難道這個男人臉皮厚到找微微告狀的地步?
窗欞上輕輕的剝啄聲驚醒了好夢正酣的雲微寒。
她輕輕起身,穿上繡鞋來到窗前,輕聲問道:“誰?”
“微微……”窗外傳來帶著痛苦的低聲呼喚,雲微寒聽出來是裴玉京的聲音。
聽著他聲音有些不對,雲微寒連忙推開窗戶,看到的就是靠在窗前、帶著血腥氣的裴玉京。
雖然夜深人靜沒有別人,可是金牌特工的謹慎讓雲微寒還是沒有叫出“哥哥”這個稱謂,而是緊張地問道:“你受傷了?嚴重嗎?”
“還好,死不了。”裴玉京冰冷的臉上現出一絲笑意,“一看見微微就好多了。”
雲微寒怒道:“都受傷了還有心思開玩笑,快進來讓我幫你看看。”
裴玉京伸手搭在窗台上,作勢要跳,隨即悶哼一聲又倒了下來,靠在牆上喘著粗氣。
“這麽嚴重?”雲微寒的眼睛裏滿是急切,“來,我拉著你。快進來。”
淩玄翼站在圍牆上,看見的就是雲微寒伸手把那個陰森森的白玉京拉進房內的場景。
Ps:別急,不虐,不虐,大大們,我們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