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差距太大了
初秋的野外,晚上已經有了淡淡的涼意。
疏星淡月,時有蛩鳴。
山頂上微有燈火閃爍,昭示了人跡的存在。
然而,這寧靜的夜晚即將被鐵蹄踏破。
雲微寒站在山腰上。她選擇的地點是從山腰往山頂去、往山下去的必經之路,不管是誰想要上山或下山,都不能繞過她。除非那人也有拓拔野那樣的輕功,從她頭頂上的樹巔掠過,絲毫不驚動她。如果遇到那樣的高手,那也沒有辦法了。
斑駁的樹影擋住了她的身影,卻不妨礙她從上往下觀看山下的動靜。
賀清韶站在旁邊,手中握著長劍,臉上的表情被樹影遮住,隻有抿得緊緊的嘴角泄露了他此時緊張的心情。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地麵的劇烈震動傳來,連山上都能隱隱感知。
一大片烏雲從遠方席卷而來,伴隨著陣陣雷鳴般的馬蹄聲。
方即悔一身黑衣,身後的黑色披風在夜色中烈烈作響。他的臉上戴著一張青銅麵具,眼神中滿是嗜血的欲-望。
在他的背上,六支短戟呈扇形插著,一支方天畫戟掛在身側。
烏雲踏雪的寶馬馱著滿目寒光的方即悔,被一群青州盜簇擁著向著目標衝去。
他看著眼前山頂上的燈火,感覺著右腿小腿上隱隱作痛的傷口,露在麵具外的雙唇繃得緊緊的。滄溟商行!淩三郎!既然你要了一萬五千金,卻不要我的保護,就不要怪我今天晚上血洗此地,讓你們命喪異鄉了。
作為淩三郎劃傷他小腿的利息,他會讓淩三郎最後一個死,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部下一一死去,還要親眼看著他愛如珍寶的未婚妻如何宛轉哀啼……
帶著無比的仇恨和即將洗雪前恥的興奮,方即悔一揮手:“衝!”
淩家小兒,以為據山而居,就能阻擋青州盜的鐵蹄了嗎?
青州盜在青州縱橫這麽多年,眼線遍布各個角落,在滄溟商行進入青州的第一時刻開始,關於商隊的各種情報就開始絡繹不絕地匯總到他的手中。
商隊的護衛不過是一百多騎兵,一百多步兵。就算那些護衛看起來都是有經驗的老手,但是滿打滿算不過三百人,又能頂什麽用?他的三千青州盜,足以將這三百人踏成肉泥。
至於那幾十名商行夥計,不過是普通人而已。商隊中還有一些行旅客人,還有淩三郎美麗的未婚妻,這都是商行要保護的對象。
有這些累贅拖著,淩三郎武功再高,也無法力挽狂瀾、獨木撐天。
淩三郎以為他們駐守山上,占據了從上往下的優勢,就能夠抵擋他們青州盜了嗎?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方即悔一聲令下,青州盜前鋒五百人立刻發出狼嚎一般的叫聲,向著山坡衝了上去。
這些人是從三千青州盜中挑選出來的亡命之徒,他們一個個手中都有無數人命,也將自己的生死當成一次次冒險。他們享受那種衝在隊伍最前端,將所有敵人踩在腳下、看著敵人驚恐無助的表情的***,享受那種在生死邊緣遊走的刺激。
衝鋒隊中的五百人,在戰後可以分到更多的戰利品,可以優先玩弄搶來的女人。他們想起大當家說的,商隊裏有一個身份高貴、氣質出眾、容貌極美的女子,一個個都如同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從山腳下就開始你爭我趕地加速飛馳。
山腳下的樹木已經被淩玄翼派人砍光了,隻有山腰才保留著稀疏的樹林。
雲微寒看見青州盜分出一個小隊向著山上衝來,嘴角露出了冰冷的笑意。她穿著亮藍色的騎裝,在兩個丫環的保護下靜靜地站在樹林中,等待著這些匪徒的滅亡。
山腳下的樹木被砍光,青州盜向上衝鋒就方便了許多。他們狂笑著,發出各種古怪的聲音。舉止雖然有些癲狂,但是他們的騎術確實很好,即使是在夜晚,從下往上衝,也都一個個速度不減。
但是,很快,跑在最前麵的青州盜胯下的馬兒一聲嘶叫,猛地栽倒在地上,將馬上的青州盜狠狠摔了下來。
緊接著,一大半的青州盜都遭遇了類似的事情,被自己的馬從馬背上甩下,以這種速度,至少是個骨折。
絆馬索、陷阱、鐵蒺藜,這都是淩玄翼提前讓人準備好的。
前麵的一半青州盜從馬上摔下來,生死不知。後麵的一半卻沒有因此而停止,他們繼續向前飛馳。這個時侯如果掉頭就跑,不但士氣大落,而且如果對方由上而下衝下來,他們的性命也很危險。倒不如繼續衝鋒,隻要衝過了這片區域,就能夠到達敵人麵前了。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轟隆隆的從上方滾下來的圓木。
山腰的樹林裏人影幢幢,一根根圓木從上方被推下來,將剩下的一半青州盜砸得人仰馬翻。
既然砍了樹,當然要做些滾木留著使用了。
五百衝鋒隊,隻是一個照麵,就幾乎全部折損,隻剩下了十幾騎安全返回,其他人都留在了從山腳到山腰的路上。
青州盜縱橫青州二十年,從來沒有遭受過這麽嚴重的損傷。
方即悔目光狠狠地瞪著山上依稀閃爍的燈火,仿佛又看見了淩三郎那可惡的臉。
他早有防備,知道自己今晚會來?
看來他對於騎兵作戰也很熟悉,難怪這麽有恃無恐,竟然不需要他們的保護。
不過,再厲害他也隻是一個人,手下也就是三百人。這山看起來不是太大,但是用三百人來防禦,還是有些不夠。
方即悔眼珠一轉,他隻要將淩三郎的主力拖在這裏,然後派一個精銳小部隊從另一麵摸上去,挾持了他的未婚妻,看他到時候怎麽辦?
淩三郎非常在意他的未婚妻,但是這次商隊也不容有失,到了那個時候,淩三郎左右為難、無法抉擇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雲微寒看到青州盜的第一次衝鋒被這麽輕鬆地消滅,眉目間也露出了一些輕鬆的神色。
眼看著山下黑壓壓的青州盜似乎是合計了一下,騎兵們開始列陣前行,他們開始緩慢而堅定地向山上推進。
這樣推進雖然緩慢,但是那些陷阱造成的傷害卻能被降到最低。
滾木終究數量有限,在再次砸倒了數百人之後,終於也用完了。
青州盜看見滾木終於不再出現,整個隊伍的士氣也升了上來。眼看他們就要接近山腰的時候,樹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梆子聲:梆梆梆!
不等這些青州盜反應過來,漫天的箭雨就將他們籠罩了起來。
青州盜多半是穿的皮甲,很多人連頭盔都沒有帶,他們已經習慣了在青州境內所向披靡的戰績,習慣了敵人一見他們就望風而逃的待遇,哪裏想到居然會遇到正規軍的戰術?
正規作戰時,兩軍交戰最開始互相射箭是一個很常見的環節。這次,淩玄翼有意讓他們走到最近的距離才下了射箭的命令。
青州盜沒有防備,而淩玄翼這邊的弓弩卻是經過特殊改造之後的,射程遠、填速快、力道大——自大的土匪遇到了裝備提升、早有防備的正規軍精銳,這兩者之間的差距被人為地拉大,青州盜吃個大虧乃是必然。
大力射出的弓箭在空中飛行,射到人身上就是一個從前到後穿出的大洞。隻是一波箭雨,最前麵的五六百青州盜已經幾乎死光了。
不過是兩刻鍾的時間,三千青州盜已經減員三分之一。
這讓從來都沒有經曆過這樣挫折的青州盜士氣大降,最前麵的幾個盜匪甚至有撥馬而逃的衝動。
整個隊伍竟然就這樣愣在了山坡上。
還是二當家的見勢不妙,大聲喝道:“衝啊!財物都在山頂上,美人也在山頂上!最先衝上山頂的一百人,每人獎勵五百兩銀子!”
被二當家的吼聲驚醒的盜匪們鼓起了勇氣,繼續向前推進。
躺在地上的人馬屍體將前路鋪滿,淡淡的月光冰冷地照耀在他們身上。他們身下緩緩流出的血液,正在無聲地滲入地麵,將他們的生命慢慢帶走。
青州盜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同夥橫屍眼前,他們的眼中有些蒼涼、迷茫,甚至還有隱隱的恐懼。
原來他們的生命也是這麽脆弱,也和那些被他們隨手砍死、踩死的弱者一樣,隨時可能死去。
二當家感覺到身邊眾人的情緒低落,一把抽出了自己的長刀,大聲喝道:“兄弟們,我們沒有退路了!如果現在撤退,他們從上往下一衝,我們都要死在這裏!倒不如拚死一搏,衝到山頂,人財兩得!”
這些盜匪自然也知道二當家說得對,他們隻是被同夥這樣悲慘的死狀嚇到而已。
二當家拍馬向前,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方,大聲喊道:“衝啊!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他舉起長刀一揮,“滄溟商行大當家的女人就在上麵,衝上去的兄弟人人有份!”
他剛說完這句話,從樹林中就飛出一支箭,噗地一聲正射中他的眉心。二當家連聲呻-吟都沒發出來,就直接栽倒在馬下,和他的兄弟們躺在了一起。
三當家不敢出頭,在盜匪中間喝道:“難道我們還能退嗎?今晚不是他死,就我們死,沒有別的路了!”
盜匪們咬著牙,踩著死去的同夥們的屍體,繼續向前推進。
再次到達山腰附近的時候,梆子聲又響了。
如同閻羅勾命的響聲,每次梆子響就意味著大批青州盜性命的消失。
無邊的箭雨再次籠罩了青州盜隊伍前端,淡淡的月光都被遮擋無遺,而伴隨著箭雨的下落,是無數的慘叫和盜匪落馬的聲音。
又是五六百人瞬間死亡,他們的人馬屍體和剛才第一批被射死的同夥疊在一起,血液已經將土地染上了深深的顏色。
青州盜們心頭的那根弦終於斷了,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道“快逃”,所有的青州盜都掉頭向著山下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