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青州盜隻是倒黴罷了
淩玄翼看著在自己懷裏滾來滾去的雲微寒,心裏軟得簡直要融化了。
這一輩子,二十五年裏,他都沒有感覺過自己的心有這麽柔軟過。軟到想要把眼前的這個女人雙手捧起,安放在自己的身體裏,讓她永遠永遠和自己不能分離。
最開始看上她,不過是覺得她的狠辣強悍在一群天天端著架子、故作嬌柔的小姐們當中讓他眼前一亮而已。
那時候的他,對於女人基本沒有任何興趣。他曾經覺得這個世界上永遠也找不到能夠和他並肩的女人。
他不想要一個賀家的宗室女做妻子,也不想過著和父親一樣永無寧日的生活。哪怕沒有妻子,他也不要委屈自己。
可是那個在一群嬌滴滴的小姐圍攻之中仍然傲然挺立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而後來的一切,一步步地讓他對這個在別人眼中離經叛道的女子付出了自己從未向任何人展示過的真心。
她身上可能藏有一些秘密,到現在也不曾告訴他。但是,淩玄翼相信,如果她要說,第一個就會告訴自己。他總會等到她願意開口的那一天。
淩玄翼鬆鬆地摟著雲微寒,任由她在自己懷裏拱來拱去,聽著她哼哼唧唧地說著“都是你把我慣壞了”、“我都快變成小白花了”這一類的話,嘴角掛著一縷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寵溺的笑容。
雲微寒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那張笑得讓她心尖發顫的俊臉,正向著她靠近。那深邃的眼窩裏,滿滿的情意簡直能將人溺斃……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唇上傳來的溫柔繾綣,用自己的心回應著。
第二天清晨,商隊出發前,特意派夥計向所有跟著商隊的客人提示:請他們最好從後山剛剛開辟的一條小路下去,不要走向著官道的前山。否則若有三長兩短,商隊概不負責。
大部分客人想起昨夜那聲聲哀嚎,都心驚膽戰地跟著夥計從後山下去,乘著馬車拉好簾帷不敢向外張望。
但是也有一些自恃膽大的愣頭青,偏偏要從前山走一遭。結果就是整個人幾乎嚇傻了,被幾個士兵拽著扔到了各自的車旁。
清醒過來之後,不管別人怎麽問,他們都隻是趴在路邊吐個沒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直到商隊走了兩天,進入了青州城,說起當時的經曆,也隻有一個人麵色慘白地說了“人間地獄”四個字。
青州城中,早在青州盜全體覆滅的時候已經亂成一團。
三千青州盜居然會被一個商隊的數百護衛擊敗,甚至全軍覆沒,這怎麽可能?
滄溟商行固然是全國知名的大商行,背景深厚,但是也不至於隨便派出幾百護衛就能夠以一當十,輕鬆滅殺青州盜吧?
青州的黃家、方家、吳家和朱家四大家族,聞訊惶然、驚懼、憤怒,四家家主秘密在方家塢堡中會晤,商議對策。
如果沒有了青州盜,又能用什麽名義來建造塢堡、收留流民呢?
他們更想知道的是,這滄溟商行到底是什麽來頭,又是什麽目的?
黃家家主是黃閣老的族弟,他本就為黃家的前途憂心忡忡,如今又得知青州盜覆滅的消息,更是夜不能寐。
方家家主是青州盜大當家方即悔的堂兄,也對於青州盜的滅亡十分憂慮。
吳家家主和朱家家主也都滿麵肅然凝重。
這些年來,他們四大家族或多或少都和青州盜有著各種聯係,如今即使是想要洗脫幹係也來不及了。
如果僅僅是青州盜不小心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倒還是小事,青州盜滅亡了也就告一段落了。怕就怕,這批人背後有著某些勢力,根本就是故意來找事,先滅了青州盜,再誅除他們這些世家。
如果真的是後者,那他們就不得不提前做些準備了。
四家家主坐在堂上,吳克文、黃八郎和那天被挖了眼珠的朱十五郎站在堂前,分別講述了他們那天的所見所聞。
“所以,滄溟商行的大當家是一個年齡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的功夫好到方十四在他手下都走不到三招?”方家家主沉聲問道。
“是的。”吳克文收斂起了那種風流不羈的姿態,“他帶著一男一女兩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男的據說是他的表侄,姓賀;女的說是他的未婚妻,姓韓。”
“容貌都很好,看氣度都不是普通商戶人家能夠養出來的。”臉上蒙著紗布的朱十五郎恨恨地補充,“偏偏性格暴戾,出手狠辣。我隻是故意調戲了他們幾句,就被那淩三郎的手下抓住挖了眼。”
他們這些人把個下人打死打殘的都是常見,隻是一言不合就挖眼的卻很少有。朱十五郎雖然生性喜愛女色,但是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當日他明知道那是滄溟商行的當家人,還故意上去風言風語調戲一番,無非是想試探一下,看看這滄溟商行當家的是什麽性格而已。
原以為就算是對方性格暴烈剛硬,也不過是當場翻臉,沒想到對方下手這麽狠辣。
朱家也是個大家族,朱十五郎得到家主重用也是被無數人眼紅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裏說他是個色中餓鬼,不知道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才入了家主的眼。現在朱十五郎一雙眼睛沒了,以後就成了一個廢人,更是嚐盡了受人譏諷、欺淩的苦楚。所以說起害得他落到這樣下場的罪魁禍首,他就恨得牙癢癢。
幾位家主對於朱十五郎語氣中的怨憤根本沒有反應,他們現在哪裏顧得上去幫一個小小的家族子弟去伸冤報仇?現在他們隻想確認,對方真正的目標到底是青州盜,還是青州世家。
方家家主看了看其他三位一言不發的家主,緩緩問道:“三位認為,我們應當如何?”
黃家家主捂著額頭,嗓子因為連日不能安眠而帶著嘶啞:“一定要弄清楚,他們到底真的是滄溟商行的人,還是……朝廷的人!”
黃閣老已經被處斬,而黃家嫡係全部收入天牢,等待秋後問決。青州黃家到底是不是也被皇帝盯上了,如今尚一無所知。
“如果滄溟商行隻是偽裝,而滄溟商行的護衛實際上是朝廷的精銳之師,那麽以三百破三千也不是做不到。”黃家家主揉著臉,嘶聲說道。
吳家家主歎氣道:“不管滄溟商行背後是什麽人,這位淩三郎的手段真真是令人畏懼。”一見麵就挖了朱十五郎的眼珠,三百人大破三千青州盜,這且不說。
隻說探子打探來的消息,昨夜決戰的小山坡上,向著官道的那片空地上全都被血跡染紅,地上所有的人馬屍體被分開壘了兩個高高的山堆。
而更可怕的是,三千顆人頭被高高懸掛在向著官道的樹木上,旁邊把一棵大樹削掉了樹皮,寫了幾個大字:三千青州盜覆滅於此!
殺人斬首、懸掛示眾,這樣的手段,還有什麽人敢和他作對?
聽著吳家家主語氣中的畏懼,方家家主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吳兄,如今想要抽身,恐怕是來不及了。這麽多年,你們吳家得到了多少好處,你願意都一一吐出來嗎?”
吳家家主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他高冠寬袍,舉止儒雅,很有幾分古人風範。聽了方家家主帶著威脅的話,他灑然一笑:“方老弟,你真是太緊張了。以愚兄所見,這滄溟商行不過是帶著大量財物過境,不得不如此罷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一麵牆壁前,伸手拉開了布滿整個牆壁的華麗簾幕,露出了畫滿了整麵牆的天泰地圖。
顯然這裏是他們經常聚會之所,吳家家主對於方家塢堡大廳的布置十分熟悉。
吳家家主拉開帷幕,露出地圖,伸手點了點青州府,又用手指從青州一直滑到海州:“方老弟,你看看,從京城到青州,再到海州,一路上要走過幾千裏的路途。滄溟商行這次攜帶了大量的財物,走這麽長的商路,不派精銳之師保護,隨時可能在路上被人搶劫一空。”
“至於他們下手狠辣,那是不得不如此。青州是他們出了京城經過的第一個州府,他們必須在第一次遭遇挑戰時,就痛下殺手,讓所有覬覦滄溟商行財物的人都知道厲害,才能減少之後路途上的各種麻煩。”
“所以他們在吳家塢堡一見麵就挖了十五郎的眼睛,所以他們故意挑釁方即悔,所以那個淩三郎留著方即悔的性命沒有殺掉他,就是為了引出三千青州盜一網打盡!所以他們將死去的青州盜屍體堆成了屍山,所以他們將三千顆人頭懸掛示眾,所以他們削去樹皮,留下標記!這一切,都隻是為了震懾!”
吳家家主轉過身來,清臒的麵容上帶著讚賞:“這樣的人才一定是滄溟商行百年底蘊培養出來的最優秀的人才,這樣的護衛一定是滄溟商行暗中訓練的最精銳的隊伍。”
他下了結論,“愚兄認為,滄溟商行僅僅隻是為了立威,青州盜隻是因為地理和名聲的關係,成了被殺給猴子看的那隻雞而已。所以大家沒有必要杞人憂天,他們根本不是衝著我們來的。雖然事實上他們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但是沒有必要把滄溟商行看成是朝廷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