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還有籌碼
賀清韶看著眼前穿著超品王妃服飾的雲微寒。
一輪明月已經西斜,明亮的月光照亮了這個清麗女子的臉龐。她的神色中不見半點被圍困的驚慌,也看不出來一絲被拋棄的憤怒,隻是勾著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賀清韶覺得,他真的看不懂定南王夫婦心中在想什麽。
明明他們可以更加直接,更加粗暴,為什麽卻選擇了逃跑?
他握緊了拳頭,澀聲問道:“雲華,你和定南王,都根本沒有中迷香,對不對?”所以,從頭到尾,都是他單方麵地在緊張、在興奮、在失落,而定南王夫婦卻早已胸有成竹。
既然能夠殺了整個西門的守衛隊伍逃出京城,那麽也可以輕鬆地將五千黑甲騎兵引入京中。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這五千精銳之師已經盡可以掃平京城一萬多執金吾和禁軍了。
至於皇宮,一定也有定南王的內線,到時候大兵衝入皇宮,將他俘獲,定南王輕輕鬆鬆就能登上皇位。
為什麽定南王非要逃走?為什麽還要留下雲華在這裏?
他們到底要幹什麽?
雲微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淡淡地說道:“如果陛下不準備把我押入天牢的話,我現在就走了。”
雲微寒剛剛抬起腳,圍著她的十幾個錦衣衛就一起舉起了武器對準了她。
佟定寶對賀清韶說道:“陛下,定南王已經跑了,臣以為,必須控製定南王妃,才能讓定南王產生忌憚。”
既然定南王留下了這麽大的一個人質,他們怎麽能夠視而不見呢?
這個人質用得好了,可以頂得上十萬雄師。
賀清韶目光猶疑,抿著嘴顯然是有些為難。本來用人質來脅迫對手就有些不上檔次,何況這個人質還是對他有過好幾次救命之恩的雲微寒?
但是如果南疆二十萬大軍真的殺過來,大概也隻有雲微寒才能讓定南王停下步伐了吧?
雲微寒一點兒也不著急,歪著頭看著賀清韶,等待著他的最終抉擇。
賀清韶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道:“將雲華郡主暫且押入天牢。記住,要好好對待雲華郡主,若有一絲怠慢,朕絕對不會輕饒。”
佟定寶鬆了口氣,連忙一揮手,讓錦衣衛上前押送雲微寒入天牢。
雲微寒對萬壽擺了擺手,示意她自己走,然後戲謔地看著賀清韶說道:“陛下,你能告訴我,我犯了什麽罪嗎?”
賀清韶想起之前定南王也是這樣,明明沒有中圈套,卻裝作悲憤莫名的樣子,大聲質問他用什麽罪名處置定南王。如今雲微寒也是同樣的反應,讓賀清韶心中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看著萬壽已經順利地隱入了黑暗之中,雲微寒發出一聲輕笑:“陛下,你實在是應該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麽辦了。”
她腳尖一點,身體輕輕一晃,就在錦衣衛的包圍之中消失了。
下一個瞬間,全身正紅色大裝的雲微寒已經出現在百步外的城頭上:“我回定南王府了,陛下如果要抓我,就派兵來吧。”
試圖去追趕雲微寒的錦衣衛輕功高手們發現,定南王妃的輕身功夫比定南王還要高妙,在月色下仿佛禦風而行,輕盈而自然地在天地之間騰挪,隻是幾個呼吸就消失在遙遠的夜色之中了。
賀清韶終於控製不住,一拳狠狠捶在了城牆上的青磚上。
雲微寒這樣的話語和舉動,顯然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她看待賀清韶的動作,仿佛在看著一個小孩幼稚的玩鬧。她雖然什麽也沒說,卻像一個巴掌狠狠扇在了賀清韶臉上,比痛罵他一通更讓賀清韶難受。
皇宮和京城森嚴的防禦,對於他們夫妻來說簡直形同虛設。一個想走就走,還有一個能走卻不走。
他們到底要幹什麽?
佟定寶皺著眉頭看著滿麵憤怒、雙眼通紅的賀清韶,心中暗暗歎息。
陛下最初的計劃他原來就不太讚同,但是陛下堅持要這麽做,他也不得不按照陛下的要求去執行。
現在看來,這個計劃明顯是失敗了,而且還將引起極其嚴重的後果。
定南王夫婦的用意,陛下也許身在其中到現在還不明白,但是佟定寶卻已經看出了端倪。
他們明明已經占了上風,卻還是要讓陛下坐在高位,所圖的是天下人心。
他們不僅要得到皇位,更要名正言順地得到整個天下。
“陛下,定南王妃……怎麽辦?”
真的要派兵去圍困定南王府,捉拿定南王妃嗎?如果剛才能夠拿下定南王妃就好了,不聲不響地將她關押起來,反正文柔公主不在乎,定南王又不在,也沒有什麽人提起,不會引起什麽波浪。
可是如果現在再派兵去定南王府抓人,恐怕事情就鬧大了。
佟定寶有一種感覺,定南王妃甚至還期待著這件事情的發生。
到了那個時候,定南王妃一定會公然向全京城宣揚陛下今天晚上的所作所為:對表嬸兼救命恩人意圖不軌,並對憤而保護妻子的定南王痛下殺手,結果造成定南王含恨潛逃,現在又要捉拿定南王妃……
這些話,牽涉到皇家,牽涉到定南王這個著名的殺神王爺,牽涉到民眾最喜聞樂見的奸情,牽涉到爭風吃醋、戰爭廝殺,簡直是市井小民最喜歡聽的故事。
在老百姓的口口相傳中,陛下會成為桀紂一樣荒淫無道的暴君,定南王妃是紅顏禍水,而定南王則成為被迫造反的悲情英雄。
這些流言將在不斷流傳的過程中成為全天下都普遍認可的事實,成為南疆起兵的輿論基礎,成為定南王頭上正義的光環。
佟定寶在心中暗自咬牙,好狠毒的計謀,好深沉的城府,好一個看起來霸道跋扈實則陰險狡詐的定南王!
“陛下?”佟定寶再次叫了一聲,才將垂著頭一動不動的賀清韶喚醒。
賀清韶轉過頭來,神情十分疲憊:“寶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切怎麽變得麵目全非?
佟定寶憐惜地看著他:“陛下,我們先回宮吧。”
定南王已經跑了,追也追不上了;定南王妃決定不跑,定南王府就在那裏跑不了。
反正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不可能再退回去夜宴之前,那就隻能繼續咬著牙走下去了。
賀清韶打點精神,發下了一串命令。
京城進入戒備狀態,禁軍、執金吾和城外的神機營都開始加強戒備,日夜警惕。
神機營更是分出無數人馬斥候去追尋黑甲騎兵的蹤跡,尋找捉拿定南王的契機。
皇宮和京城守衛都開始肅清內部,檢查是否有定南王的奸細混入其中。
回到皇宮,賀清韶想起了文柔公主,回頭問大太監秦德良:“文柔公主安排好了嗎?”
秦德良躬身稟告:“回陛下,文柔公主已經入住善德宮,是太後娘娘親自派人收拾好,將文柔公主和兩位南疆貴女送進去的。”
賀清韶點了點頭,既然是太後親自負責安排的,他就放心了。
方才佟定寶在路上將他對定南王夫婦目的的猜測說了一遍,賀清韶才明白,定南王不僅要皇位,還要名正言順地得到天下人的認可。
所以定南王才會將計就計、順水推舟,假意落入他的圈套,故意在勳貴百官麵前揭發他的所作所為,讓大家以為他是覬覦臣妻不成怒殺其夫,將他除掉定南王的行為歪曲成一種荒淫無道的證據。
現在,定南王走了,卻留下了雲華,也是同樣的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如果他去捉拿雲華做人質,雲華就會指責他忘恩負義、荒淫無恥;如果他不動雲華,憑雲華的本事,真的在京城做些什麽,也夠讓他頭疼的。
但是,定南王忘了,他手裏還有文柔公主。
文柔公主是定南王的親生母親,如果文柔公主出來說幾句話,揭穿定南王的陰謀,定南王的這些設計就會瞬間化為泡影了吧?
畢竟,在天泰人的心中,一個母親如果公開指責兒子的種種陰謀,那麽這個兒子一定是有很大問題的。
想到這裏,賀清韶心中篤定了幾分,方才一切失控時候的那種慌亂才慢慢消失。
還好,他手裏還有足夠的籌碼,定南王還沒有贏。一切都還來得及。
想到這裏,他又讓人叫來佟定寶,叮囑他一定派人“保護”好文柔公主:“那個采薇是個能幹的,把她派去善德宮近身伺候文柔公主,一定要看好文柔公主,明白嗎?”
文柔公主這種人,連兒子都能舍棄,誰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什麽?還是派人看好她,別讓她忽然發瘋,破壞了他的大事。
隻要她配合自己,在天下人麵前揭露定南王的真實麵目,賀清韶也不吝惜一個大長公主的封號。
說起來,為了一個大長公主的封號,為了得到在天泰安度晚年的保證,更為了看到南疆淩家的覆滅,文柔公主寧願付出淩玄翼這樣強大的兒子作為代價,賀清韶也是有點無法理解。
對於無法理解的人,人們總是要多一點警惕的,因為這意味著他們隨時可能失控。所以,賀清韶不僅要讓錦衣衛去好好“保護”文柔公主,更是將他心目中能幹、懂藥物的錦衣衛采薇派去文柔公主跟前伺候。
至於采薇原來的任務對象華貴人,這個時侯,誰還記得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