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6章 尺子
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一直到吃飯的時間，寶兒都沒有出現。後來是傭人去敲了赫柄晟的房門，他緩緩的從書房裏出來，坐在輪椅上，依舊是板著那張臉。
“回來啦。”
他冷著一張臉，視線並未與我有任何的交匯，三年的時光，在這個固執的老男人身上打下了烙印，他似乎比之前更老了幾分，花白的頭發之前稀疏的朵拉在腦袋上，但是現在，基本上都快掉光了，麵頰上有了老年斑的痕跡。
傭人推著他朝餐桌走近，白芮熱情的招呼，“亦銘，戀戀，吃飯了。不知道你們回來，都是家常便飯。”
她客氣的說著，吩咐傭人擺好了碗筷。
“赫先生，我這次來，是要帶寶兒回去的……”我沒有忍住，剛一開口，話就被赫柄晟給攔住了。
他依舊是沒有看見我，“規矩不懂嗎？”赫家的規矩，食不言寢不語，可是我心裏憋得慌。
但越是慌亂，便越是容易亂了分寸。我又說服自己暫時壓抑住，餐桌上不見寶兒，看來他們是將孩子藏了起來。
我仿若嚼蠟，食而無味。
倒是白芮破例開了口，“寶兒晚間有課，在張老師那裏呢！晚點會回來。”
我注意了一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有必要這樣連軸轉的上課嗎？我真的是心疼啊！
知道寶兒會回來，我稍微放了心。隻要能夠見到那個小不點，帶走她便是。我心底已經跟赫柄晟扛上了，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是你不給寶兒穿衣服的？”吃罷飯，赫柄晟的斥責聲就傳了過來，我這回真是不好解釋了。寶兒是女孩子，不穿衣服當然不對，可是，她堅決不穿那些裙子小衫，我當時也找不到一身中性的衣服。
赫亦銘伸手摁住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做聲，“衣服髒了，洗洗沒幹。”他回答的很輕，但赫柄晟的怒氣，卻像是爆仗一樣，一下子就點燃了。
“沒幹？就不知道去買嗎？讓這麽大一個孩子光著身子跑來跑去，這成何體統？”
他教訓的起勁兒，屋子裏所有人都沉默著，我看向赫柄晟，一臉的平靜，“寶兒是我的女兒，她喜歡怎樣都可以，不需要別人插嘴！”
這是我赤裸裸的挑釁赫柄晟的權威，他氣的吹胡子瞪眼睛，怎麽都不會料到我竟然會這麽跟他說話。
“放肆！”他大手猛地拍在輪椅的把手上。
白芮立刻就緊張了，上前安撫赫柄晟，“戀戀，話不能這麽說，寶兒雖然是你的女兒，但是她更是赫家的孩子。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赫家的孩子要按照赫家的規矩來養。”
艸！這裏輪得到她開口說話嗎？
“寶兒好像還不姓赫吧？”我冷笑了一聲，掏出戶口本告訴他們，寶兒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給她上了戶口，她姓王，不姓赫。
那一刻，屋子裏所有人的臉都冷了下來。
“今天不管怎麽說，我都要帶走寶兒。”我說的特別的堅定，這是我的態度，任何人都別想左右我。
我們就那麽僵坐著，白芮挖空心思想要打破沉默，卻發現我根本就不買她的帳，我倒是看出來了，她巴不得寶兒不要待在赫家。
這點小心思，還真是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啊！
約莫到了十點，寶兒一身疲憊的回來了，羊角辮再次紮了起來，一身條紋的連體背帶褲，看上去英姿颯爽很是俏皮。
見到一屋子的人看向她，她卻撅著嘴朝裏走，我上前迎了上去，想要抱住她，卻被寶兒一把推開了我。
她背著手，心情似乎很是不好。
“寶兒，你怎麽呢？”
我問她，但是她沒有做聲。卻是徑直走到了赫柄晟的跟前，“爺爺，那個老巫婆又打我了。”她奶聲奶氣的說著，語氣裏分明就是撒嬌。
她攤開那隻小手，掌心紅紅的，一看就是挨了尺子。撅著小嘴，十分的委屈，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朵拉著。
媽蛋，竟然動手打我女兒，我真有廢了她的心了。
赫柄晟伸手將寶兒抱起放在他的腿上，“張老師為什麽打你？”我可真是難以想象啊，這個跟旁人說話一點沒耐心的老男人，竟然會對一個孩子如此的和顏悅色。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赫家多男丁，似乎就沒生過女兒，赫柄晟終於落了個孫女，雖然性情頑劣，但是他卻真的是當了個寶貝。
所有人都看著寶兒，她一點都不畏懼，伸手摟住赫柄晟的脖子，下巴在他的臉上曾來蹭去，“寶兒的功課沒做完，氣壞了張老師……”
我勒個去，她這是怎麽回事？突然就變得這麽乖巧？我可是她親媽啊，她竟然對我不聞不問？
我的小心髒瞬間就傷痕累累了。
赫柄晟輕輕拍著寶兒的後背，“那張老師打的對不對？”他也真是有耐心，細細的問著，我就那麽靜靜的聽著。
“也對，也不對。寶兒是去看媽媽了，沒時間做應該原諒，但寶兒沒有跟張老師請假，害她生氣，這也就不對了。”
她竟然懂這麽多道理！
我心裏又滿滿都是欣慰。
“寶兒，跟媽媽回家吧！”我蹲下身子，盡量跟她保持差不多的高度，不管赫家有多好，我都不願意讓她在這裏成為模式化的犧牲品。
但是，寶兒沒有動，她隻是看著我，一直看著。
赫柄晟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你回去吧。”
他可真是冷啊，當著孩子的麵，全然是沒有將我放在眼裏，我火大的厲害，卻又隻能強力的隱藏著。
“爺爺，天已經很晚了，要不讓我媽今晚留這吧！”
她依舊是奶聲奶氣的說了一句，卻不說跟我走，隻是讓赫柄晟允許我留下過夜。我本來是要拒絕的，但赫柄晟卻鬆了口氣。
“就這麽辦吧。”
他依舊是板著那張臉，寶兒卻在赫柄晟的臉上親了一口，我羨慕啊，嫉妒啊，她可從來沒有親過我這親媽，對這個爺爺卻是親昵到這份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