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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出事

  古樺在離開辦公室之前,給我看了一張最新拍攝的芳芳的照片,她安詳坐在陽台位置看著什麽,溫柔朦朧的陽光籠罩住她身體和長發,非常的美好寧靜。


  古樺笑著說,“她醒來後又和我鬧了一通,非要離開,我沒有辦法,隻好用一些強製手段留下她。”


  我嚇了一跳,“你怎樣了。”


  古樺有些不好意思,“我吻她了,我說如果你再鬧著要離開,我就把你按上床。”


  我:“……”


  古樺說得非常正經,越是這樣我越是忍不住笑,蔣華東聽到笑聲沒有睜眼,但臉部朝著我的方向,唇角微微勾起說,“說什麽這樣高興。”


  我吐吐舌頭,“你的助理啊,跟你學得霸道總裁了。一樣都是靠用強來征服女人。能不能改改啊。都跟你學壞了。”


  古樺耳根都泛紅,“薛小姐不要取笑我了,我怎麽和蔣總比,他是靠魅力,我是實在沒辦法。總不能真的讓她走,她男人也許還會去找她麻煩。我希望能保護她,在我的住處,別人一般不會想到,我也不是明星,誰能關注我一個助理。”


  蔣華東睜開眼睛,他瞳孔內有些紅色血絲,大約是太過疲勞,不過小憩這幾分鍾臉色已經緩和了些,不像剛進來時仿佛立刻就會暈倒一樣蒼白。


  他往茶杯內續了一杯水,“277國道的事,現在怎麽樣。”


  “南哥手下去安排了,昨天淩晨馮仇將幾名精幹心腹派過來,和您這邊的幾名手下一起護送那批煙草走國道,第一個卡子口順利通過,經過第二個時候被扣押,送去警方那邊的白粉通過質監部門的監測,裏麵含有大量致人迷幻的違禁藥物,全部扣查,您積極檢舉,基本上沒有牽連。”


  “馮仇那邊怎樣了。”


  “馮家莊園空了,所有管家傭人遣散,馮仇下落不明,這邊條子聯係過去,瀾城市局連夜趕到,發現就剩下一個空莊園。馮仇可能有人通風報信,所以才這麽迅速。不過有人調查到,他海外賬號進去一筆款項,大約是逃出去了,不過已經下發通緝令,他逃不遠。”


  蔣華東嗯了一聲,他捏著眉心,仿佛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也在意料之中,古樺說,“蔣總,我不理解,如果按照曾經,您不會拒絕,本身我們就有一些黑道的生意,而這又是舉手賺錢的買賣,您似乎變了。”


  “以前我會像現實妥協,認為我本身就是混社會起家,這個就是我的本。我沒什麽理由去疏遠和拒絕,但現在不同,阿南不在我身邊為我處理後續,我忙著宏揚,忙著和條子周旋,又忙著解決那些向我尋仇的人,我無暇顧及別的,自己手下的生意已經夠多,我不想接觸別人的。有些橄欖枝可以接,有些接了就要為對方陪葬,宛宛和孩子全部依靠我,我不能讓自己太冒險,這些新的生意,一律不再接,我並不缺這些錢。”


  古樺聽後非常釋然舒了口氣,“以前並不能理解您,我也是一個非常爭強好勝的人,尤其在跟隨您身邊做事後,一直被您感染,認為做男人就該站在最高處,為了能夠得到地位和權勢,不擇手段不計過程。可現在我似乎能明白您的轉變,男人最成功最偉大不在於能夠得到什麽打敗什麽,而在於是否可以讓自己心愛女人和孩子依賴自己,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保護牆。您是這個世界上最成功的人,能夠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做不同的事而且都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古樺說完這些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我忽然覺得他的背影在燈光下看著不再像從前那樣冷冰冰,而是非常柔和。


  蔣華東輕輕咳嗽了一聲,手指在辦公桌邊緣輕輕敲打著,“怎麽,看出神了,他比我好嗎。我這樣疼你,你還看別的男人,薛宛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到處都是無處不在的醋味,好酸。


  我笑著拿起粥碗走過去,偎在蔣華東懷中,騰出一隻手捏了捏他硬梆梆的臉頰,“沒你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看一眼就讓女人前赴後繼為你哭天抹淚。我要努力提升自己,溫柔體貼,這樣才配得上你,能讓那些女人看一眼就望而卻步,這樣行嗎。”


  蔣華東輕輕笑了一聲,低頭看了看我手中飄著香味的粥,微微蹙眉推開一些,“我不想吃。喝了濃茶不餓。”


  我舀了一勺送到他唇邊,“你吃一口,不然我也不吃了,餓著你女兒她在我肚子裏哭,罵爸爸不心疼她。”


  蔣華東望著我,眼睛內柔軟濕潤得像是剛下過一場春雨,也不知道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提到了他的小情人,他伸手將我撈過去,固定在腿上,張開嘴等我喂他。


  我喂了大半碗,忽然想起顧升那次為了救我躲開木樁受傷的事,私人醫生要他喝奶,他死活不肯,以手臂抬不起為借口讓我喂他喝,我覺得越是成熟威猛的男人,私下很多時候都幼稚單純得像一個小嬰兒,他喜歡依賴女人,喜歡撒嬌和反悔,全然沒有在外麵呼風喚雨指點江山的半點氣度。


  蔣華東捏了捏我胸口,“手感更好。”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將碗放在辦公桌上,握住他手,非常認真看著他眼睛說,“顧升一直在港城,從沒有和你爭鬥敵對過,你們各安一方土地,相安無事,他前不久來這裏找你,是因為你的名氣在南省太大,他不服氣,認為有資格有能力超過你代替你,人都有好勝心,做哪個行業的都想當老大,這個我可以理解,但他建立了恒宛,用我的名字當公司名字,比宏揚地位低但是實力差不多的公司在這邊比比皆是,他為什麽非要和你對著幹?是不是因為我。”


  蔣華東看了我一會兒,大約覺得我認真嚴肅起來特別搞笑,他忽然嗤地一聲笑出來,笑了好半天,笑得我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一邊捏著我胸口一邊說,“跟你有什麽關係,我不否認他也許作為一個男人對你點有好感,但還沒有到我這個程度,怎麽可能為了得到你就不顧自己的安危和利益和我對著幹,我在南省的人脈和手段人盡皆知,不是那麽容易扳倒的,除了掌握證據的條子,也許會以法律的網壓製我將我置於死地,但其他以個人和組織為單位的任何,都沒有這個本事將我逼到那個位置。”


  我將他在我胸前作惡多端的魔爪拍掉,板著臉說,“我不信,那他和你步步緊逼幹什麽。你們同樣都有錢有勢,有大把人追捧,你們除了搶女人能反目成仇,還能什麽。”


  “貪欲是沒有止境的,它是一個讓人反複膨脹和萎縮的收縮性非常好的東西。無處不在,不管是在什麽領域,社會龐大而險峻,它分成了很多層次,你可以說我在上層,但你不能說我在頂層,因為你上麵永遠有人淩駕。而你認為的,我和顧升已經擁有一切,可我們隨時都會失去,隻要有更厲害的人駕馭對付我們,我們也會有一敗塗地的時刻。我們隻有選擇趁著自己還能折騰的時候,為自己留很多條後路,飽暖思淫欲,人一旦到了一個位置,他不會接受向下,他可以一直很貧窮,卻不能在富貴後再陷入貧窮。你是他對付我的一個原因,這不假,但真正最大的導火索,在於我和他同領域,卻都做出了各自的成就,我們並駕齊驅,他很想將我甩掉,獨占鼇頭。他有這個能力,卻一直被我壓製很多年,在港城他稱王稱霸,他就不願到了內地卻要在我麵前低頭。”


  “你會贏嗎。”


  蔣華東大約覺得我思維方式跳躍太快,他看了我一會兒,語氣很溫柔說,“如果我輸了,你會怎樣。”


  我堅定看著他,“你輸了,在我眼中,也是最優秀的男人。因為你贏了我。”


  蔣華東目光變得非常柔軟,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從前名利和權勢是我的全部,從現在開始,你和孩子最重要。”


  蔣華東到內室洗了澡,我幫他收拾整理辦公室內的環境,一名黑衣男人從外麵敲門進來,看到我後,摘下墨鏡說,“薛小姐,我找華哥有急事,聽前台說他還沒有離開。”


  我指了指內室,他笑著點點頭,“那我等一下華哥也來得及。”


  我將辦公桌上一些標注了紅色緊急圖案的文件塞進抽屜內,上了鎖,把鑰匙放入蔣華東隨身攜帶的皮夾內,我看到那名手下仍舊非常筆直站在貼著牆壁的位置,眼睛目不斜視,盯著地麵,我對他說,“可以坐在沙發上,我為你倒杯水?”


  他拒絕我,“不麻煩薛小姐,華哥和南哥都有規矩,不允許我們擅自落座、吃喝東西、關機和離開。”


  他話音未落,內室的門從裏麵被拉開推開,蔣華東換了一身整潔筆挺的襯衣西褲,看了手下一眼,“找我有事。”


  “川哥請您到賭場去一趟,條子下午剛走,逮走了兩個看場子的打手,還有對方一些來騷擾鬧事的人,川哥派人到裏頭打聽了一下,似乎將賭場一些隱秘的內幕給抖落了,大約對您有影響。您悄悄過去看看,跟川哥見個麵。”


  蔣華東沉默了一會兒,將毛巾扔在一側的筐內,“嚴重嗎。是稅務問題還是別的。”


  那名手下走過去,附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麽,蔣華東的臉色忽然變了變,他抿著嘴唇,“這些被查出來了。”


  那名手下臉色頗有幾分凝重,“是,不知道怎麽查出來的,本來我們以為下午條子突擊是例行檢查,原來是接到了內部叛徒舉報,現在我們懷疑,收買了舉報的人是您商場上的對手,您自己心裏交個底,估計這幾天條子會請您進去問問。”


  蔣華東沒有說話,他胸口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在大喘氣,他將西服拿起,搭在腕間,對那名手下說,“現在我去賭場,你到局子裏拿我名片將那兩名打手保釋出來,說我過幾天親自到局子找他們頭兒解釋這件事。”


  我跟過去拉住他的手,他蹙了蹙眉頭,“那邊太亂,我讓古樺送你回家。”


  那名手下說,“華哥,古助理開車離開了,我上來時和他正好碰見,現在估計已經走很遠了。”


  我眼巴巴看著蔣華東,他大約不放心別人送我,怕半路上遇到麻煩無法保護我,答應帶著我一起過去。


  他親自開車,我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非常深沉的夜色,我說,“最大的賭場是在澳門和漳州嗎。”


  “每個城市都有,有的地方含蓄些說是棋牌室,有的地方直接掛名賭場,賭場更大些,賭注也是高額,一般運氣不好的賭徒,直接就傾家蕩產。拿房子或者老婆妻子給高利貸的堵債。有的直接賣到發廊也賣/淫窩點,賺夠了錢還債為止。”


  我摸了摸發冷的手臂,“會出人命嗎。華東,我怕你會出事,我有很不好的預感,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陪著孩子長大,我們不要賺錢了,這些都不做了,我們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城市,誰也不會追殺你。”


  蔣華東開著車,他目光平淡望向前方,一隻手輕輕握住我的肩膀,“到了這一步,我無法回頭。如果我卸去了這些勢力,沒有人會忌憚我,我連自己都無法保護,更不要說你和孩子,但我會答應你,盡我一切能力,讓自己脫離危險,漸漸擺脫這些,不讓事情變得更糟。宛宛,我會陪你到最後。”


  我看著蔣華東輪廓很深的側臉,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折射出非常驚人的寒光,我不知道他到底有過什麽過往,有多麽血腥和不堪入目,我願意放棄這一切,隻想他能平安。和我過簡單的生活,而不是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連睡覺都會害怕被人追殺。


  我以前在想,他非常風光,走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後來跟著程毓璟,我漸漸體會了商人所謂的友誼和聯盟多麽脆弱,當利益發生衝突,彼此恨不得取了對方性命。當利益發生共存,又恨不得好得像同胎兄弟。


  陰險奸詐,虛偽自私,瘋狂陰狠,狡兔三窟。


  他們有一張張無法撕掉的麵具,各自掩蓋住最黑暗醜陋的麵容,明爭暗鬥,血腥人性,每個人的地位都是一把利刃,刺破敵人的胸膛,得到那些不義之財,我不知道是否這些人午夜夢回都會做噩夢,從驚嚇中醒來,想到那些無辜的犧牲品,然後非常不解的吸一根煙問自己,這些得到了,又能怎樣,過得不快樂不踏實,即使在平靜中也要防備漣漪四起,隨時都有風暴席卷殃及。


  權勢是非常美好的泡沫,它有一個虛華的外表,吸引著這世上每一個人的追逐和目光,得到了權勢,就得到了女人、地位、金錢和矚目。


  可女人不是真心,她被你權勢所迫,強顏歡笑,地位是你心計下的戰利品,隨時會將你送到更加萬劫不複的深淵,金錢是肮髒又滾燙的,它並不該屬於你,那些矚目,又暗藏殺機,虛假不義。


  我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千千萬萬個像蔣華東一樣的男人,曾經沒有依靠,隻能憑借自己的血肉之軀和驕傲的硬骨頭求得生存再一步步爬到至高點睥睨天下,建立在無辜人和那些鮮血淋漓上得到的成功與驕傲。縱然別人渴求的全部得到,可怎樣對旁人訴說自己這一生的遭遇。


  我們到達華中賭場時,已經是深夜。


  這座繁華的城市卻永遠不會入眠。


  霓虹燈下有賣唱的流浪歌手,街角有擺攤的小商販,有錢人過著紙醉金迷的奢華生活,在每個裝潢高調的夜場中,推杯換盞,左右擁抱。


  我跟著蔣華東走出車內,來到一個燈光比較微弱的朝下延伸的冗長入口。


  賭場在一棟三層娛樂城的地下一層,這一棟都是蔣華東的場子,一層是洗浴中心按摩廳,二層是夜總會,三層是客房。地下一層是賭博場所,非常大,大約有四百平米,沿著地下停車場的標牌走下去,就是賭場大廳,隻是用停車場的標識來掩人耳目。


  蔣華東牽住我手,慢慢朝下麵走去,地是防滑的,可前天一晚的水汽還沒有蒸發掉,又是向下走,身體難以保持平衡,我幾次險些滑倒,蔣華東最後幹脆將我打橫抱起,腳步穩健帶我到了最底下。


  這一片場地太寬闊,占地麵積恐怕不止四百平,到處都是非常明亮的白熾燈,亮如白晝。


  大廳內不少賭徒輸急了眼,錢不夠了,解下手表和鏈子,最後連衣服都輸進去,隻剩下一套內/褲,光著腳大喊著三點!紅A!然後開盅後有人笑有人哭,輸的人哭天搶地喊爹喊娘,贏的人肆意狂笑,麵如春風。


  賭桌是彰顯人性最黑暗醜陋的地方。每個人都妄想一夜暴富,都妄想成為上層人士名正言順的將家中老婆休了討到一個更貌美如花的情人,過著遊艇別墅吃喝玩樂的生活,但更多人在賭場家破人亡生死離別,走進來時意氣風發滿懷期待,走出去時暗無天日生無可戀。


  我和蔣華東從入口一直經過那一張張高高摞起的籌碼足有上百張的賭桌,走到最裏麵的一個放下木簾的隔斷外,蔣華東扶著我坐在一處真皮沙發上,耳畔喧嘩和吵鬧此起彼伏,燈光照耀下那些年齡不同的賭徒神色各異,釋放著最本性的貪婪和欲/念。


  我們大約坐了一會兒,我看得樂此不疲感慨萬千,忽然身後傳出一聲特別大的悶響,一個二十七八歲看上去非常機靈的年輕男人從隔斷內走出來,手上還提著茶壺和一條毛巾,眼神不經意掃向蔣華東,頓住步子非常驚訝,“華哥,您好久不親自過來了,以前都是吩咐南哥來交待,我聽說您到瀾城那邊,太太過世了?”


  蔣華東點點頭,“辦完葬禮才過來,手頭耽擱的事太多,所以耗到現在才騰出時間。”他說著話,那個男人走過來,將茶壺和毛巾隨手放在桌子上,又從那個口袋內摸出一盒包裝非常新穎的煙,是黃鶴樓1916的典藏版,他笑著說打火,“華哥口味刁,特意給您和南哥準備的,誰過來就掏出給抽,我自己平時都抽紅雙喜。”


  蔣華東用手掌兜住火苗以防被吹滅,他吸了一大口,點燃後眯著眼睛掃視了一圈那些賭桌,“這邊最近不是很平靜,我不放心,阿川讓阿南手下找到我,說這邊鬧出人命了,條子抓走了幾個鬧事的,有家屬來這邊打橫幅,賭場過段日子要被查封。”


  男人將煙盒塞進口袋內,臉色變得特別凝重,“華哥,恐怕很多事都要漏了,我聽可靠消息,您被局子徹底盯住了,具體怎麽實施我不清楚,裏頭口風也緊,咱找個隱蔽地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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