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看我,我看你
“那行吧,今天就先這樣吧。”
章竹方想了想,發現隻有留孟稚言在這裏才是最合適的,也隻能妥協。
“我等會讓你送點洗漱的東西過來,這幾天就隻能先將就一下了。”
醫院畢竟不比家裏,條件再怎麽樣好也是有所局限的,不過白蘭心也隻在這裏待兩三天。
“嗯,你看著辦吧。”
孟稚言現在也不在乎這些。
白蘭心看著他們自顧自的把一切都決定好了,幾次想要張嘴插句話,卻始終好不到合適的機會。
她本來想說待會可以讓她的助理留在這裏照顧自己的,但是又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辦法把這句話說出口,她怕自己的一開口就傷了孟稚言的心。她雖然沒有辦法完全的接受孟稚言,但是也不想要傷害她,拋開一切孟稚言是一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人,狠不下心去傷害的人。
章竹方跟章禮白略微的坐了一會就走了,白蘭心的精神並不是很好,就說了這一會話,整個人就又昏昏沉沉的,眼皮像是被膠水粘著一樣,白蘭心努力的想要撐起自己的眼皮,但還是以失敗告終。
孟稚言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白蘭心熟睡的樣子,鼻頭就忍不住一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最終“吧嗒”的落在了白蘭心的蓋著的被子上,迅速的暈染開來。
白蘭心現在真的是很瘦,跟她幾年前的樣子真的是判若兩人,孟稚言像如果給別人看幾年前的白蘭心的照片和現在的白蘭心,應該沒有人會認為是一個人吧。
孟稚言抬起手,微微有些顫抖,輕輕地落在了白蘭心的臉龐,就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
真好,孟稚言的心裏現在被塞得慢慢的。
這是她在知道白蘭心就章淼淼之後,第一次在見到白蘭心,卻沒有想到看到的是白蘭心受傷的樣子,她真是一個失敗的母親。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自己還能在看見她,看見她活生生的在自己的麵前。
孟稚言輕輕地撫摸著白蘭心因為痛疼而微微皺在一起的眉毛,似乎想要借由這個動作減輕白蘭心的痛苦。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白水清的床前,目不轉睛的看著白蘭心,好像怎麽看也看不夠一樣。
白蘭心半夜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孟稚言佝僂著腰,握著自己的手,坐在自己的病床前就這樣的睡著了。看到這一幕,白蘭心的心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有一種頓頓的痛。
這個姿勢得多難受啊!而且孟稚言看上去就像是個養尊處優的人,現在竟然就用著這樣一個別扭的姿勢,伏在自己的床邊睡著了,白蘭心小心的感受了一下自己放在自己受傷的孟稚言的手,很溫暖,連帶這自己的整顆心也溫暖了起來。
白蘭心準備開口叫醒孟稚言,讓她到旁邊的床上去睡,但是轉念一想,把孟稚言叫醒為了之後,自己並不知道該怎麽樣跟她相處,在她的預期裏,她們並不會這麽早見麵。
原本白蘭心是打算等自己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跟孟稚言見一麵,好好的見一麵的,沒有想到自己卻意外的受傷了,所以讓兩個人的見麵時間提前了。
白蘭心嚐試著想要抬起手把孟稚言把被子趕上,但是她的手才剛剛抬起一點點,就疼的她齜牙咧嘴的,雖然說脊柱沒有遭受到傷害,但是這陣子身體的疼痛也夠白蘭心說的了。
在咬咬牙接連嚐試了幾次之後,白蘭心疼的額頭上都冒了密密麻麻的一層汗,還是沒有辦法扯動一點被子,隻是微微抬起手拉住個被角就已經耗完了全身的力氣。
“算了,就這樣吧。”
白蘭心在把自己累得個半死,疼得個半死之後,終於放棄了幫孟稚言蓋上被子。
“淼淼”
孟稚言叫了一聲。
白蘭心整個人都僵住了,還以為孟稚言醒了,她下意識地閉上為了自己的眼睛,屏住了呼吸,打算假裝自己在熟睡。
但是等了一會也沒有感受到孟稚言有下一步的動作,她悄悄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觀察情況,發現孟稚言並沒有醒過來,。剛剛隻是說了一句夢話。
白蘭心把眼睛全睜開了來,看著孟稚言的臉,覺得真的挺神奇啊,原來自己的媽媽長這個樣子啊,她小時候常常幻想自己要是有一個媽媽的話,會長成什麽樣子呢?
在經過多次的修改之後,白蘭心最終確定下來的一個形象是一個長得胖胖的、五官很平凡的家庭主婦,她可能生活的很苦難,實在是沒有辦法養活自己,所以才會把自己放在街上,應該是知道自己最終會被送到孤兒院裏去吧。
那個時候白蘭心在街上遇到長相平凡,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的時候,視線都會下意識的跟著她走很遠,她會在心裏偷偷地想著或許是自己的媽媽,不知道她還會不會認識自己長大的樣子。
仔細的一寸寸的用眼睛掃過孟稚言的臉,白蘭心發現她跟自己曾經想象過的任何一個媽媽的形象都不一樣,她長得很美,帶著淡淡的書卷氣,看上起就是那種雍容華貴,知書達禮的世家夫人,跟白蘭心想象中的充滿煙火氣息的市井小民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章淼淼”
白蘭心輕輕地念了念自己這出生那幾年的名字,發現沒有一點的歸屬感,畢竟叫這個名字的時候的那些記憶,她早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不過看來她跟“水”還是離不開啊,不管是哪個名字,裏麵都有水,特別是“淼淼”這個名字,全是水。
白蘭心就這樣看著孟稚言,就像剛剛孟稚言看她一眼,在睡意襲來的時候,她想著自己還是把孟稚言叫醒了,等下明天起來腰酸背痛不說,別待會給吹感冒了。
不過白蘭心正這樣想著呢,就睡著了,在她的夢裏她已經把孟稚言給叫醒了。
病房裏靜悄悄的,一個人在黑暗中直起身子來走到了旁邊的一張空床上,躺了上去,沒一會呼吸就平穩了下來,兩個人又重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白蘭心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孟稚言早就已經起來,不知道去哪裏,病房裏沒有一個人。
“你醒了,母親去洗漱了,待會就過來。”
章竹方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白蘭心的眼睛在轉來轉去的,她現在隻能躺著,還不能活動,整個上半身能夠不受限製活動的就隻剩下一雙眼睛了。
“嗯”
白蘭心覺得自己真是躺的難受極了,她現在希望歐陽肆天能夠快點來,她現在有什麽需求都不大好意思跟孟稚言他們提。
“你那個小助理,我已經讓你幫他訂機票回國了,她留在這裏也沒多大意義。”
章竹方在白蘭心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打算趁著現在孟稚言不在的時候跟白蘭心好好的談一談。
“嗯,謝謝。”
不得不說章竹方還是蠻靠譜的,白蘭心都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小助理了,這下章竹方幫他安排好了,省得她操心了。
“你是我妹妹,不用對我這麽客氣。”
章竹方不以為意的往椅背上一靠,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放鬆下來的。
“還是要的,嗬嗬嗬。”
白蘭心突然不知道怎麽接話了,她覺得章竹方似乎有那麽幾分來者不善的意味。
“對於去蘇黎世治療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章竹方還是按照他以往的路子,不拐彎抹角,直接看門見山,直奔主題,點名來意。
章竹方要趕在歐陽肆天抵達這裏之前先跟白蘭心談一談這個問題,歐陽肆天到了之後,肯定是想要把白蘭心待會國內自己照顧的。
章竹方沒有把握在白蘭心的心中,自己一家人的重量能比得過歐陽肆天,所以他必須采取動作。他們一直采取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希望可以慢慢地軟化白蘭心的態度。
之所以選擇這麽慢的方法,也是因為一直找不到好的契機和突破口,而白蘭心的這次受傷,讓章竹方覺得事情或許可以得到轉機。
“我覺得我還是會國內治療比較方便,在蘇黎世的話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章竹方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讓白蘭心也不能繼續裝傻下去了,本來她是打算等歐陽肆天大家再說這件事情的。
“沒有什麽不方便的,在蘇黎世的話,你可以直接住在家裏,我會請一名醫生在家裏看護你的。”
章竹方知道白蘭心所說的不方便是什麽,但他卻故意答非所問。
“那就更不合適了。”
章竹方直接否定了白蘭心的話。
“而且家裏早就準備好了你的房間。”
白蘭心有些驚訝跟氣憤,她覺得章竹方有點自作主張了,自己現在並沒有答應去蘇黎世不是嗎?他這麽做事是逼自己做決定嗎?
“你不要多想,這個房間在很多年前就準備好了,不管在那個地方,母親都會給你留一間房,她會自己親自去打掃,每年都會為你選購不一樣的東西添置在裏麵。”
章竹方知道白蘭心一定是誤會自己的意思,所以不換不忙的解釋,實際上他有一點故意讓白蘭心誤會的成分在裏麵,這樣,白蘭心之前有多麽反感自己的自作主張,現在知道知道這段過往的時候,就會有多麽的觸動心靈。
“是嗎。”
白蘭心的喉嚨有點發幹,向北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這兩個字就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一樣。
“你不見後的每一年,到你生日的那一天,她就會在你的房間裏放一份禮物,浙西禮物一直都沒有拆開過,她總是想著一把你找回來,就讓你住進她盡心準備的這個房間裏麵。”
章竹方繼續說了下去,她看出了白蘭心的眼睛有些閃躲了,她甚至避開為了章竹方的眼睛。
“別說了。”
白蘭心不想要讓章竹方再繼續說下去了,她現在的心很亂,她突然生出了一種渴望,她想去蘇黎世看看那個房間,想去拆開那些禮物,想去感受一個母親的心。
“我必須要說下去,母親和父親這些年過得很辛苦,可能父親表現的沒有那麽明顯,但是他對你的那份愛不比任何人要少,你的那個房間他時常在裏麵一坐就是一晚,我甚至見過他拿著你小時候的照片流淚的樣子。”
那是章竹方第一次看見章禮白哭,那是找尋章淼淼的第十個年頭,身邊的大部分都在勸章禮白不要再浪費人力和物力了,連家族裏的一些惹也含蓄地表現過這個念頭。但是章禮白誰的話都沒有聽,他跟孟稚言兩個人堅持要找下去。
後來連當時章家的大家長,章禮白的父親也讓他放棄了,當時章禮白一言不發,不說一句放棄的話,回來在章淼淼的房間裏就哭了,第二天起來,依然堅持找章淼淼,一直堅持到確認白蘭心就是章淼淼才停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白蘭心覺得章竹方說的越多,她就越覺得自己憋的難受,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但她又覺得自己應該要說些什麽,她隻能無意義地重複這句話。
“蘭心,我不是在逼你,而是有些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如果你直接就把我們判了死刑,這對我們太不公平了,特別是對父親和母親,他們承受不了再失去你一次。”
前二十五年,白蘭心跟他們因為那樣一個原因一直跟他們處於分離的狀態,讓他們一家人的心裏都不好受,章竹方不希望因為這段日子的分離造成的隔閡導致他們還要更長時間的分離。
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年呢?
“你給我點時間好嗎?就今天。”
白蘭心也知道這次自己的拒絕,雖然不表明自己以後的態度,但是勢必會傷了兩位老人的心,她必須慎重的考慮一下。
“給自己一個機會。”
章竹方點了點頭,答應了白蘭心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