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離宮
事情說完之後,李希與盈缺前後離開了春滿樓。
而在他們走後,一道飄忽的影子也向著皇宮駛去。
如此看來,李希與盈缺之間的談話便不能算作秘密了。也不知道李希在知曉這件事之後,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禦書房內,地上扔滿了奏折。
皇帝氣得將整張書桌上的東西都拂到了地上。一陣風吹過,隱約可看見“分封親王,於宮外建太子府”的字樣。
“來人,將慕熙給朕叫來!”一聲怒吼,禦書房內外皆驚恐萬分。
經傳召進宮的慕熙,第一眼見到的便是滿地的狼藉。見此場景,慕熙也大約知道是怎麽回事,因此並未驚慌,反而不慌不忙的行著禮。
皇帝不耐煩的擺擺手,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煩憂。
“慕愛卿,你對分封親王有何看法?”
說完,皇帝緊緊地盯著慕熙,不肯錯過他一絲表情。當然,慕熙也不會有什麽表情,這些事,他早就心裏有數了,自然不會感到怪異。
慕熙沒有回答皇帝的話,而是將地上的奏折撿了起來。看著做著下人做的事的慕熙,皇帝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當初,他還是一個皇子的時候,就是慕熙一步步陪他到現在。
他登基之後,慕熙本不欲再參與什麽奪嫡之戰,可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使得他不得不加入其中。
在皇帝眼裏,慕熙一直是一個忠良衛國的好臣子。從他到現在的太子,慕熙支持的從來都是正統。
雖然,他不喜李玨,但不可否認的是李玨確實會是一個好君主。
這麽多年來,李玨所做的事他一直都看在眼裏。或者說,他默許了李玨與李希之間的明爭暗鬥。
果然,皇帝的眼睛都是毒辣的,李希是一個怎樣的人,皇帝一直都知道。他也明白自己為何會不喜太子,不過是自己心裏那點子可笑的擔憂罷了。
其實,李玨是一個很孝順的人,又怎麽為了區區皇位而和親生父親過不去?
這一切,都隻是皇帝的庸人自擾。
慕熙將奏折放到書桌上,即使沒抬頭,他也能知曉皇帝此時的心情。
“皇上,微臣是太子一黨。”
簡單的一句話,就表明了慕熙的態度。
身為太子一黨,自然就要為太子打算。若是將其他皇子均分封出去,那麽太子的威脅就會少許多。
而且,一旦李玨搬出宮,很多事情就不會再有那麽大的製約,他行起事來也要方便得多。所以,這件事根本就不用考慮。
聽著慕熙的話,皇帝微微歎了口氣。雖知道慕熙的心思,但還是希望慕熙能夠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可是慕熙的話,徹底的讓皇帝知曉,當初那個一心隻為了他,什麽都不顧的慕熙在這些年的打磨之中,已漸漸變了樣子。
此時的皇帝,倒真有些想念以前的日子。
可是,從前的時光,注定回不去了。
“慕熙呀!我老啦!”
像是身子被掏空,皇帝直接癱軟在了椅子上。現在的禦書房隻有他和慕熙兩人,他也不用在慕熙麵前強撐。
一個“我”字,將他和慕熙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好多。一時間,慕熙也感慨萬千。
沒有了朝堂上的神采奕奕,此刻的皇帝,真的像老了許多。
“皇上,有些事,已經不是我們所能控製的了。您為後唐辛苦了一輩子,如今太子也已二十有四,住在宮裏確實不太像樣。臣明白皇上擔心什麽,可太子也算臣看著長大的。臣了解他,他是一個孝順的,故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憂心。”
慕熙深深地看著皇帝,回首以前走過的漫長歲月,也是唏噓不已。
這麽多年,他還是頭一次看到皇帝這個樣子。就像垂暮的老朽,可他的頭發卻沒有白。
“我知道他的性子,也知曉他是個好的。可是慕熙,陪了我這麽多年,你也應知曉,我……不甘心啊!”
一句話,道出了皇帝這些年的辛酸。
“皇上,此事乃是大勢所趨。且依臣看,太子並不是心急之人,當是不會逼迫於您的。”
“可朕的皇子們,不是個個都像他一樣的。”
談到這事,皇帝一掃方才的陰霾,眼裏充滿了精光,語氣也不由嚴肅了許多。
慕熙淡然,他早已習慣皇帝的善變。“有太子在,您還怕什麽?”
輕飄飄的一句反問,使皇帝愣住了神。是啊!有李玨這麽一個有能力、有實力、有野心,最重要的是有孝心的人,他害怕什麽呢?
或許,是他終究不能全心的信任一個人吧!
即使,那個人是自己的兒子。
皇帝默然,也不願再浪費精力在這種事上,既然文武百官都如此提議,他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罷了,罷了,朕應了此事便是!”
說完,也不等慕熙再回話,扭頭就走出了禦書房。那玄黃的背影,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感。
………………
次日,皇帝頒布了一道聖旨,讓太子李玨出宮去住,將李希封為舒親王、李齊為齊王、李驥為驥王,除了六皇子李躍年齡過小,暫時留在宮中外,其餘人皆出宮。
長安城裏早就是將各個王府都修好了的,隻是皇帝的私心,所以才一直閑置著。現在皇帝將他們都安排出了宮,那些個府邸便紛紛忙碌起來,買丫頭的買丫頭,置家具的置家具。
一時間,長安城熱鬧非凡。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各個王府終於整修完畢,太子與王爺們也都正式的搬了出去。
就在這時,朝廷查出少了十萬兩雪花銀。皇帝知曉之後,震怒不已,命人大力排查,一心要將那挪用公款的人找出來。
兩日過去,在沒日沒夜的追查當中,終於找到了那人。
金鑾殿上,何仁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汗水止不住的流下,很快便打濕了發。
“皇上,經過微臣等兩日的調查,這才知曉,那十萬兩乃是被何仁所拿!”
皇帝冷哼一聲,眼裏寫滿了憤怒。
“大膽何仁!居然敢挪用朝廷這麽大的一筆款,簡直是不將王法放在眼裏!如今證據確鑿,你可知罪?”
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場劫難,何仁現在隻怨自個兒為什麽要去賭!如果不賭,就不會有今日的局麵。“皇……皇上,臣……臣知罪。”
見何仁認罪,皇帝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從西山回來的景溪上前一步:“皇上,何仁隻是區區的六品小官,若沒人背後慫恿,他怎敢做出這等事情?”
何仁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眼神飄忽,極為心虛的樣子。
皇帝皺了皺眉,他怎會不知曉其中的蹊蹺,隻是不願說罷了。所謂背後的人,他也知道是誰,但是,不想因此事牽扯過廣,使那人遭到這無妄之災。
說到底,那人也隻是出了一個主意而已,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何仁好賭成性。
如今景溪將此事提出,皇帝便不能睜隻眼閉隻眼了。“那依景愛卿看,是何人在背後指使呢?”
聽得皇帝此言,景溪不由露出嘲諷的神情:“臣聽聞何仁乃是貴妃娘娘的遠房親戚。”
“景大人,你說這樣的話,是否考慮了後果?”聽到景溪說到了何貴妃,身為兒子的李希怎會無動於衷。
當下,也不再保持沉默的態度,一改往日的天真可愛,變得強硬起來。
“本王知道景大人乃是太子皇兄的親信,但由一個何仁便扯到本王的母親,景大人此舉不太妥當啊!”
然,景溪卻不怵這般的舒親王,還是那副態度,臉上依舊似笑非笑。“臣隻是就事論事而已。”
“你……”\t
“好了,你倆也休要再吵,真相如何,朕自有定論!”
皇帝的眼神掃過何仁,令何仁不禁打了個冷戰,心裏害怕至極。但他不敢將何貴妃抖出來,一旦何貴妃出了事,他的家人就完了!
因此,即使被人指出何貴妃,他也不得不為其開脫:“皇上,此事是臣一個人的主意,與何貴妃娘娘無關!臣隻是一介粗鄙之人,不敢將髒水潑到貴妃娘娘身上,請皇上明鑒!”
狠狠地磕了幾個頭,何仁哭得聲淚俱下、鼻涕橫飛,生怕眾人不相信他的話,連血都磕出來了。
奈何朝堂上的人都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看到這種場景,眉頭都不眨一下的,可惜了他磕得這麽起勁。
雖然何仁這般動作是想洗清的何貴妃的嫌疑,但卻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一個個官員都意味深長的盯著他,隻有李希,眼裏盡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嫌棄,以及對何貴妃的擔心。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哪能不知道是有人利用何仁削弱他的母妃,當然,同時也是削弱了他。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李玨,眼裏是說不出的複雜。
此番事情,大概就是李玨做的了,但李希卻偏偏沒有那個心思想要將他怎麽樣。以往的謀算,他也隻用在了李玨手下的身上,從未真正意義的傷害過李玨。
可是現在,李玨已經危害到了他的母親,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對皇後也太過手軟了,難道是所謂的愛屋及烏?
不過,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現在這種情況,還是趕緊為何貴妃脫罪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