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香火
在眾人震驚之時，那捕頭鄧二牛更是直接伸手將佛珠拿了過去，摩挲了幾下，才還給這小元，沉聲道：“這的確是法器。行了，此事我會連夜稟報縣令大人的！既然人都回來了，那你們便回去吧。”
“是！多謝大人！這點辛苦錢給大人和兄弟們喝茶吧。”
中年壯漢聞言，連忙恭敬地拱了拱手，塞了十幾個銅錢給這捕頭。
然則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捕頭鄧二牛將錢退了回來，搖頭說道：“此事有點麻煩，說不定縣令大人會親自過問，我就不拿這點錢了，你們這幾日候著吧。”
搖了搖頭，這捕頭鄧二牛便帶著人快步離開了。見此，村民們也在歡呼聲中，各回各家。
然而幾日過後，縣令大人真的來了！
來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村民召集起來，在村長家中又詢問了一遍那潘元小姑娘。
見著臉蛋白淨，麵上無須的年輕縣令坐在主座之上，低眉沉思，潘元心中隱隱有些忐忑，不禁靠近了一下身旁的爹娘。
這幾日，村中眾人請來了鎮上的大夫。那大夫見到了法器，也同意開方開藥治病，她爹娘的病終究好了一些，能勉強下床見人了。
見此，她更是對陳呟充滿了感激之情，每日早中晚虔誠祈禱感謝一遍。
下一刻，她見到這身穿青蟒官袍的年輕縣令站了起來，伸手從懷中拿出兩顆大銀錠，遞給了她，慢聲說道：“你是一個孝女，能不畏艱險，深入蟲虎精怪遍布的深山采藥，這兩個銀錠就給你爹娘治病吧。至於那法器，你拿著就是猶如小兒抱金形於鬧市，終究會惹來麻煩。這樣吧，你將法器給本官，本官替你換成金物，如何？”
“謝縣令大人！”
小女孩潘元聞言，接過銀錠，跪地拜謝，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堅毅之色，問道：“縣令大人，我有一個請求，不知可否？”
“哦？你講吧。”年輕縣令點了點頭。
“我想將土地公公接回村裏，守護我小元村，那法器置換的錢財留下一點之外，我想給土地公公重塑金身，求縣令大人成全！”
小女孩說完，深深地拜倒在地。
聽聞此言，縣令大人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才轉過頭來，問村長道：“你這小元村沒有土地廟麽？”
老村長苦笑一聲，拱手回道：“回縣令大人的話，小元村家中個個貧苦，皆無餘糧，再加之虎狼經常下山叼食家禽牲畜，土地廟已經荒廢許久了，似乎是上一任土地爺爺嫌棄我等，走了。”
年輕縣令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沉聲道：“也好，正巧本官這幾日有空，便隨你們走一趟，看看那栗鬆山的新晉土地神願不願遷動神域。”
說著，他轉頭吩咐那捕頭鄧二牛，道：“你會縣衙帶些人過來，就說本官要去見土地神，讓縣尉帶齊人馬過來。”
“是！”
捕頭應聲，躬身而退。
見此，潘元小姑娘臉上浮現欣喜之色，心中暗暗念道：“土地公公，過幾日我便隨縣令大人過來看您了。”
……
栗鬆山上，附身在神像之上的陳呟驀地睜開眼來，眉頭微微一挑，輕咦道：“縣令？”
就在剛才，他正在打坐，感應著冥冥之中增加的幾絲信仰之力，忽得腦海之中響起了那潘元小姑娘的聲音。
靜下心來傾耳細聽，卻是聽到了有些意外的消息。
縣令要來？
飄出神像之外，陳呟轉身望著自己控製神域百獸築成的簡陋泥廟，不禁皺了皺眉頭。
他的神火才剛剛凝成，神力本來就少得可憐，後來更是運用神通附體巨鷹，送了潘元那小姑娘回村，神力就隻剩下一點點了。
雖然那潘元小姑娘回村之後日夜給他祈禱，但那一點點信仰之力就如同杯水車薪，後來又多了幾絲信仰，但也不精純。
如果用神魂境界來形容，那一夜他與山魅山猳打鬥之時，潘元小姑娘一個人的信仰之力就讓他達到了顯形禦物境界。
但如今，他的神力稀少，就如同剛剛達到夜遊境界的神魂，便是神魂在空中飄動也不過人在水裏遊動那般緩慢。
看來，人在生死存亡之際爆發出來的信仰才是最純粹有力的啊！
下一刻，陳呟慢慢飄動著，鑽入泥土之中，開始巡視著自己的神域。
巡視一遍之後，他的神力勉強增加了一點。
這也是陳呟意外發現的。
似乎是因為他經常巡視，給他神域之內的生靈百獸帶來威壓，所以讓它們心中恐懼畏服，也產生一點點信仰之力。
這都是陳呟瞎猜的，但一點神力也總好過沒有。
蚊子肉也是肉啊。
歎了一聲，陳呟剛想飄回神像之內休息，免得神力白白流失，卻忽得聽到一聲嬌媚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位公子，不知是哪位大王的手下？”
“是誰？”
陳呟聞言登時一驚，循聲望去，卻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貌美女子撐著一把油紙傘，亭亭玉立地站在遠處一棵小樹之下，麵容姣好，肌膚雪白，看上去就似二八年華的少女。
“小女子，楚星峰寧蘭大王手下，名叫若倩。見過公子。”
說著，這瓜子小臉的女子便盈盈躬了躬身，福了一禮。
什麽亂七八糟的？
陳呟心中驚疑，臉上卻是一臉淡漠，背負著雙手飄在半空，冷冷地看著她：“你來此處作甚？”
那名叫若倩的女子淺淺一笑，美麗的雙眸上下看了陳呟一眼，輕聲說道：“小女子前些日子才閉關醒來，聽聞手下上報，說此處栗鬆山有打鬥之聲，所以過來瞧瞧，沒想到卻是公子在此成就正神。恭喜恭喜。”
這女子渾身散發陰涼氣息，恐怕也並非人身，還得謹慎以待。
見到這女子在濃濃樹蔭之下還撐著紙扇，臉色有些虛涼發白，陳呟心中一凜，淡淡地擺了擺手，便說道：“行了。姑娘既然已經看見人了，也知道在下這破地方不能招待人，姑娘還是先請回吧。”
“那叨擾了。公子再見。”
聽聞此言，那若倩也不惱怒，淡然一笑，稍稍欠身行了一禮，便撐著油紙傘轉身離去，還沒走幾步，身形便變得逐漸透明，消失在空氣之中。
形似鬼魅。
見到人走了，陳呟也不去查看了，直接飄回神像之內，隱藏起來。
很快，日落月升。
陳呟見到月光灑落，也便從神像之中飄了出來，飄在半空之中沐浴著月光。
雖然感受不到月光之中的月華之力，但月光落在神魂之上絲涼絲涼的感覺還是挺舒服的。
最重要的是，沐浴在月光中的他好似燈泡一般明亮。
這種明亮，百獸看不著，但在那孤魂野鬼眼裏，卻是猶如指路明燈。
果不其然。
僅僅一炷香的時間，就有一個麵目模糊的孤魂野鬼被吸引了過來，跑進了陳呟的神域之中。
在害怕與向往之中，慢慢地靠近著陳呟，如同撲火的飛蛾。
待到這渾身罩著黑氣的遊魂飄到一丈之外，陳呟心念一動，神像之內的神火便飄了出來，照在這遊魂之上。
當即，這遊魂仿佛見到了天敵的小蟲子，瑟瑟發抖地站在原地，不敢往前，也不敢退後。
“你是誰？曾住在哪？可曾記起自己的生平？”見此，陳呟神識一動，帶著一絲威嚴的聲音便從他口中傳出，傳進這遊魂的識海之中。
然而，過了百息，這遊魂絲毫沒有反應。
“唉，看來這也是個三魂七魄殘缺的孤魂野鬼。那便送你去輪回吧。”
搖了搖頭，陳呟神魂一飄，便鑽入那如同豆苗大小的金色神火之中。
霎時之間，柔和的金光就從神火之中飄了出來，罩在這遊魂之上。
隨後，金光將這遊魂全身籠罩，裹成金色光團，往地上的泥土一鑽，消失在冥冥之中的虛空。
神域冥土。
陳呟此時才明白過來，為何仙器之內能夠輪回轉生，保持數十億生靈不滅，原來是有如此一個小型輪回通道。
這些發現，都是他前些日子到處摸索，曬月光之時發現的。
如今，在他的神域之內，泥土神像是他的金身，神火是他的靈火，方圓三百六十米是他的神域。
神域之中的泥土就是冥土，連接轉生通道。
而幫助遊魂轉生，雖然不知道有什麽好處，但冥冥之中，陳呟知道他這樣做是對的！
於這遊魂，於他自己，於這片天地，都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所以，他就這麽做了。
就在這遊魂被投去轉生之時，一聲熟悉的輕歎卻又響了起來：“公子真乃功德之士，竟將這遊魂給放生了。”
又是你！
循聲轉頭一看，陳呟一眼便看到那若倩女子撐著紙傘，站在神域之外的綠樹之下，麵露淺笑，一襲白裙，猶如蘭花在夜空中靜靜開放。
這下，陳呟是真的確定這女子乃是鬼魅成精。
哪有人走路沒有聲音的？
當即，他從神火之中飄了出來，皺眉說道：“若倩姑娘，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裏好好呆著，反倒到處閑逛，還真是有閑情逸致。”
“公子說笑了。”
那若倩輕笑一聲，掃了陳呟豆苗般的神火一眼，驚歎道：“原來公子走的是功德之道。也對，在這三不管的栗鬆山，人跡罕至，就是想走香火成神之道，也是有些艱難。”
功德之路？
香火成神之道？
看來這女子知道些什麽。
陳呟心中按兵不動，臉上也沒有露出絲毫異色，平靜地說道：“大道朝天，各走一邊。若倩姑娘沒必要整天過來看上一眼吧。莫不是姑娘瞧上了我這破廟？”
聞言，那若倩眨了眨好看的眼睛，莞爾一笑：“公子真會說笑。不論是功德之道，還是香火成神，都不過是歪門邪道而已，山下佛宗那些大禿驢，能將山神河神收為佛門護法，能將城隍土地爺收為門下走狗。就算我等修煉得再厲害，也躲不過那禿驢口燦爛花，佛法度化。小女子又怎麽會覬覦公子這神域呢？”
佛門在這仙器之內這般厲害的麽？
聞言，陳呟心中微微一驚，但卻不能確認這女子講的是真是假，便繼續維持冷漠，淡淡說道：“既然如此，那姑娘還不快快躲藏起來，如此明目張膽，難道不怕佛門修士麽？”
“怕？”
那若倩搖頭歎了一聲，臉上浮現一絲苦澀笑容：“怕也毫無辦法！誰叫人家拳頭大呢？便是朝廷，如今對他們也是百般忍讓，無可奈何。”
怎麽又牽扯進朝廷了？
聽到這句話，陳呟心中思緒千折百轉，眨眼之間就理出一個大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