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賤奴!”
太子殿下雖未發話, 但他的模樣看起來,可真不是高興的樣子。
於是阿史那雷便率先發話罵了那侍女一聲。
他看著被灑在桌上的酒,可真是心疼壞了。
“怎麽連倒個酒都能把杯子給打翻了!快, 快把桌子給擦擦。”
說罷, 他就幹脆從侍女的手上搶過酒壺,又把倒了的杯子拿了起來,殷勤地給自家殿下倒酒。
“來來來, 大人,喝酒。”
出門在外,“殿下”一詞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人聽到。
阿史那雷這便改了稱呼,卻是殷勤不變。
隻是他這麽罵了人之後, 那原本還有著些許小心思的侍女也不敢再造次了。
在擦了桌子之後, 她便連忙起身。
隻是走了個倒酒的,還能再來一群跳舞的。
彈琴的心思不在彈琴上。
她們邊彈琴,邊往席上的賓客那兒拋媚眼。
跳舞的倒是有在好好跳舞。
隻不過跳著跳著, 便往賓客這兒拋袖子了。
這些人與其說像是被請來表演的樂團,不如說更像是被豢養在府中的樂妓。
拓跋子楚吃著麵前的火炙羊肉, 喝著酒。
他的視線向著周圍掃了一圈,發現正表演著舞樂的那麽多人裏,竟隻有正中間那個彈著琵琶唱著曲的男子是心思都在樂聲與歌聲之中的。
太子殿下是拿著小角色的請柬進來的。
故而, 他並未被安排在靠近主座的位置。
可舞姬們的袖子卻依舊在他的桌前甩了又甩。
連帶那抱著琴,邊彈邊跳舞的樂女也踩著輕盈的舞步, 讓腳踝上的鈴鐺在他的周圍響了又響。
可惜, 落花有意, 流水無情。
這位長得如此出眾,令女兒家們心動雀躍的少年郎對她們中的任何一人都毫無興趣。
他就隻是顧著喝酒,也隻是顧著用耳朵聽那樂聲。
很快,賓客之中的許多人便都懷裏抱著個樂妓,讓樂妓來喂他們喝酒了。
如此便可謂是酒色雙全了。
隻不過,如此情形卻是讓太子殿下由初入這裏時的心情不錯逐漸變為了眉頭緊鎖。
坐在邊上那桌的阿史那風自是看到太子的這般模樣了。
要說他心裏不慌,那肯定是假的。
但他又還隻能,也隻敢在心裏歎氣。
唉,早知如此,他就不來了。
太子殿下是不知道。
就算這會兒猜到了些許,也肯定猜不完全。
可阿史那三兄弟卻是都知道的。
這哪裏隻是城中富商做的普通宴請?
人分明是把朔方郡近來最為受人喜歡的,有著“將軍宴請”這一噱頭與演出的妓院給包了下來,邀賓客過來,一起喝酒助興玩女人呢!
但太子殿下對太子妃如此情根深種,至於幾天吃不到嘴,就到外頭來打野食嗎?
要怪,就怪他們前兩天經過這裏的時候,那不小心在宅子門口打翻的酒實在是太香了。
那竟讓他和他那二弟都被三弟的嘴給騙了過來。
阿史那雷幾杯酒下肚,便愈發的沒眼色了起來。
“大人,正常的,正常。有錢人宴請,找幾個樂妓來作陪,這不是正常的事嗎?”
這時,阿史那雷的懷裏已經抱了一個舞姬了。
可那舞姬人是在阿史那雷的懷裏,一雙媚眼卻是在不斷地往旁邊的拓跋子楚身上飄。
此時的拓跋子楚已然喝了不少酒了。
他頭也不回,就對那舞姬冷聲說道:“把眼睛收回去。”
若在平時,他怕是連這句話都不會說。
可此時的子楚太子卻是有了些許的醉意。
是以,他竟在這句話之後還又加了一句:“否則,我家娘子定要你的狗命。”
這話實在是可愛得很。
先前還在偷偷看著他的舞姬幹脆要同他調笑起來。
“小相公,小小年紀竟已娶妻?”
拓跋子楚實在是心煩得很。
他也不答話,從座上站起身來。
太子殿下雖身形雖然高大,卻是有著少年的清瘦身材,一張臉也看著就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
但此刻他卻是一手提著個酒壇,另一手則將兩百斤的阿史那雷拎了起來,也讓那原本倒在阿史那雷懷裏的舞姬毫無防備地滾到了地上。
“不早了,該回了。”
這句話是對坐在一旁的阿史那風說的。
阿史那風連忙說好。
可今日晚宴中的重頭戲卻是就在此時到來了。
十幾位妝容與衣著都極為精致,甚至是隆重的“夫人”走入了正在奏著樂的廳堂之中。
她們巧笑盼兮,也都盯著座上那位請客包了場的城中富商,用酥到骨頭裏的聲音喚了一聲“將軍”。
今晚將這裏包了場的城中富商見此情形,連忙從座上站起身來,並應起了聲。
“誒,誒!”
此人在激動之餘,甚至連麵前的桌案都給踢翻了。
“眾位夫人,快過來,過來!”
夫人們自是帶著盈盈笑意走上前去。
這位元姓富商連忙抱住這十幾位夫人裏長得十分豐腴的一位,把臉埋在她的胸上狠親一口。
“諸位!這位就是步六孤弗最愛在冬天抱著睡覺的冬雪夫人了!冬雪夫人長得豐滿,也是極有風情,身上哪兒哪兒都是軟乎乎的。
“各位再看這位夫人!這位就是幾年前讓步六孤弗一擲千金,從青樓裏買回去的美嬌娘,花魁石榴夫人!”
此人顯然是對步六孤弗的一眾姬妾都已很是了解,甚至是如數家珍,便在激動之下和今夜到此的賓客們介紹起來。
他每介紹一位,底下賓客就都為他歡呼叫起好來。
然後,他就把美嬌娘塞到重要賓客的懷裏,讓夫人們各自領著客人到她們的廂房去。
如此情形,真可謂是賓主盡歡。
拓跋子楚看到這裏,還能有什麽是不明白的?
他橫眉冷對阿史那三兄弟,問:“這就是你們說的,過來蹭個酒喝?”
三兄弟見到如此模樣的太子殿下,簡直要給跪了。
他們的確沒見過子楚太子在未戴著麵具時發怒的模樣。
但他們認得太子殿下發怒時的那雙眼睛啊!
可偏偏,那元姓商人還要在此時過來觸他們的黴頭!
“這位,這位便是阿史那將軍帳下的呼延校尉吧!我看呼延校尉少年英雄,血氣方剛。如此,定得找一位精通十八般奇技淫巧的夫人,才能好好地度一番良宵。不若,我便把這位叢玉夫人交予你?”
這位元姓商人原本沒想直接把一位“夫人”推給個校尉的。
隻是他看這位“呼延校尉”實在是氣度不凡,又還能輕而易舉地把這麽一個莽漢給提起來。
不僅如此,這位少年還在那麽小的年紀就讓那樣的三位壯士都聽令於他,以他為先。
這樣,便讓宴請賓客的元金天有了結交一番的心思。
那位叢玉夫人長得很瘦,盯著拓跋子楚時的眼神,就仿佛是在吐著信子的豔麗毒蛇一般。
這分明是主人家想要討好年輕賓客的一幕,卻是莫名之間有了一種劍拔弩張之感。
而偏偏,主人還不知這是怎麽回事。
“不必了。”
拓跋子楚掃了麾下的三名大將一眼,對那富商說道:“軍中還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說著,他那正穩穩地提著人的手就發力捏緊了阿史那雷的衣裳。
因為他手腕上稍稍轉動的動作,阿史那雷的衣服還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阿史那三兄弟的心中一下出現了倆字:完了。
“走!”
拓跋子楚壓低了聲音對三人說出了這個字。
而後,阿史那風與阿史那金便隻敢低著頭一路往前走了。
如此情形實在是讓元姓富商感到奇怪得很。
但人都已經這麽說了,還殺氣騰騰地提著個壯漢走出去了。
誰還能攔?又有誰還敢攔?
富商隻得把叢玉夫人推給了另外一位愛玩兒的賓客。
他自己,則美滋滋地抱著冬雪夫人,享受起了今晚的快活夜。
外頭,拓跋子楚在走到沒人的地方時便把阿史那雷給丟到了地上。
他將酒壇裏的酒一飲而盡,而後便將酒壇子砸碎在了地上,冷冷地看著人。
那雙琉璃色的眼睛在月光灑落的雪夜之中,竟顯得有些滲人。
“竟敢將孤騙來這等地方。阿史那雷,你好大的膽子!”
阿史那風不禁搖起頭來,阿史那金則是低著頭,不說話,也是誰的眼睛都不敢看。
“你們讓孤回去以後如何向太子妃交代!”
阿史那雷的酒意還在頭上呢,被這麽當頭一喝似的問了,便臉上一片茫然地問道:“那就……就不交代了?”
說罷,他還指天發誓道:“我阿史那雷向天發誓,今日之事,絕不會向太子妃殿下透……”
拓跋子楚:“給我住嘴!”
說罷,他便將三兄弟的名字一個一個地喚了出來。
被他點到名的,便跪到了地上,低著頭道:“末將在!”
拓跋子楚:“我要你們明日一早……”
太子殿下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那是從隔壁那間亮著燈的廂房裏傳來的男歡女愛之聲。
女人突然尖叫一聲,而後便用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啊”了起來。
拓跋子楚:“明日一早就去我府上,向孤的……”
男人將女人的衣服全都扯光,而後就抱著人,從榻上站了起來,將兩人的影子印在了窗戶紙上。
拓跋子楚:“向孤的太子妃負荊請罪……”
太子殿下是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的。
那男人似乎是知道外頭有人在,因而故意把懷裏的女人抱到了屋裏的櫃子上,讓外頭的人能從窗戶上的影子上看到他們在做什麽,以此來達到炫耀的目的。
“叫!叫得再大聲一點!”
“不行了,奴快不行了……”
那女人似乎是爽得不行,連話都說得含糊不清起來。
她喘著,喘著,並時而發出那聽著像是失控了,實際卻是收放自如的叫聲,隨著男人的動作而將聲音慢慢拔高。
“饒了奴……饒、饒了……啊啊啊!”
太子殿下停了話語,轉過身去看向那間屋子裏的影子。
在思索了片刻後,他竟是問了阿史那雷一個讓其匪夷所思的問題。
“你的那幾個小妾在和你上床時,也是這麽叫的?”
阿史那雷這會兒酒意已經醒了許多了,跪在那兒老老實實地說道:“沒、沒她花樣那麽多……音調也不會這麽圓著打顫。”
拓跋子楚:“給她穿上衣服,然後把她綁了。孤有話要你們問她。”
這……?
三兄弟還從沒接到過這樣的命令,不禁有些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莫不成……
這女人是個細作,被殿下發現了?
阿史那風看向他們的殿下。
隻見子楚太子的眼中雖有些醉意,人也站得不是很穩,卻好像……還是清醒著的。
很快,太子殿下便又說道:“把那男的也給我綁了。孤要……好好審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