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誰！”燕青厲聲喝道。
他上前一步, 將西門慶慶攔在身後。
監獄的走廊裏躥過一道陰冷的風, 吹得蠟燭晃了兩下。
那道人影從陰影處走出來，一張可怖的麵容顯露於燈火下。
燕青唬了一跳，剛要說些什麽, 西門慶慶卻撇開他的手，上前一步, “楊誌？你怎麽在這裏？”
楊誌低下頭, “因為有事要來大名府，沒曾想竟聽到大人也來了的消息，我便一路追來，在門口碰上了一清先生, 先生便與獄卒商量，放我進來。”
西門慶慶幾乎都要忘記自己撇下他的事情了。
她捂著額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久不見了。”
楊誌抬起頭, 深深看了她一眼, 低聲道：“是, 很久未見小官人了。”
西門慶慶笑起來, “我本應該跟你好好敘舊的，但我這邊還有些事情……”
楊誌恭敬道：“小官人隻管吩咐楊誌便是。”
西門慶慶笑了笑，“不是不是，哎，我怎麽會一與你相見，便差使你呢？”
她邊說著邊往門口走去。
楊誌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 臉上青色的印記都仿佛成了江南溫柔的青色煙雨。
燕青落在後麵，望著兩人越走越遠。
他突然有一種要被牢房吞沒的感覺。
燕青想了想，轉頭走向盧俊義所在的牢房。
……
“小官人，怎麽了？”
西門慶慶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監牢的深處，黑暗中再看不到燕青的蹤跡。
西門慶慶回過頭，朝楊誌笑了笑，“沒什麽，隻是放不下心。”
楊誌神色一頓，沒有再說什麽。
兩人出了牢房，一陣清爽的風襲來，總算是卷散了身上攜帶出的腐爛與血的味道。
西門慶慶剛出來的時候，被陽光一刺，眼睛有些不適。
她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發現不遠處公孫勝正壓著兩個人。
那兩人正是之前在牢房裏要殺人的蔡福和蔡慶兩兄弟。
公孫勝將兩人摞成一摞，自己則踩在最上麵，讓兩人無法翻身動彈。
一旁的其他獄卒們，仿佛被公孫勝嚇到了，都離他遠遠的。
西門慶慶探尋地望向公孫勝。
公孫勝淡淡道：“他們兩個想跑，被我攔下來了。”
蔡福怒罵：“胡說，我們隻是走的快了些。”
蔡慶：“對啊，我們還沒被定罪，你把我們看作犯人做什麽？”
公孫勝一點都不怕他們告小狀，他凝視著西門慶慶。
西門慶慶笑了笑，“我自然是相信一清先生下手不是沒有輕重的人，你出手必然有原因。”
西門慶慶看向蔡福和蔡慶，“我不是要你們在外麵等著嗎？你們跑什麽？莫不是做賊心虛？”
她低頭看了看地麵，“這地上的痕跡可都出賣你們兩個了，竟然還死不悔改，當著我的麵撒謊？”
蔡福和蔡慶二人唯唯諾諾。
西門慶慶搖了搖頭，對公孫勝道：“帶他們回府衙，我看咱們知府怎麽說。”
楊誌擼了擼袖子，自動自發前去幫忙。
公孫勝攔住他的動作，淡淡道：“我一人足矣。”
楊誌：“還是多一個人穩妥。”
公孫勝冷冷地看著他。
西門慶慶：“走吧。”
她躍過兩人，朝府衙方向走去。
公孫勝見西門慶慶走遠，也不爭搶了，直接把蔡福甩進楊誌手裏。
楊誌垂眸一笑，“先生若是想防著楊誌，那大可不必，因為先生連我都要防的話，那您可就真是操不完的心思了。”
公孫勝被刺了一下。
楊誌態度友好地點點頭，押著蔡福離開了。
公孫勝掄了掄拂塵，莫名不爽，臉上的神情更冷了。
……
西門慶慶帶著蔡福和蔡慶二人來到公堂之上。
小梁知府嚇得簡直要坐不住椅子了。
西門慶慶：“大人，你說這巧不巧，我一去監牢，就發現這二人給盧俊義喂毒呢。”
小梁知府：“啊……啊？”
他臉上一陣慌張。
西門慶慶斷定他雖然沒有參與，但說不定也聽說過牢裏押獄的所作所為。
小梁知府：“這……他們二人往日都好好的啊，本官覺得……”
西門慶慶微微一笑，“他們說是大人您指使的。”
小梁知府大驚失色，隨即大怒，“這二人可真是……竟敢把屎盆子扣在本官身上！”
西門慶慶暗道這人沒有慌張，可見他並未指使此事。
“這麽說，是他們兩個胡說了？”
小梁知府無奈道：“大人也該知道官府與牢裏其實是兩套班子的，有些事情，本官也無法插手。”
看到西門慶慶黑沉的眼神，小梁知府心裏一虛。
他想起西門慶慶的名聲。
他忙道：“大人，管場內的一些規則，本官也是逼不得已。”
西門慶慶露出一個複雜的神情，“好一個逼不得已，如此就能輕而易舉推開自己所有的罪了嗎？你作為此地的父母官，不作為，姑息之，便是犯罪了。”
“你怎麽對得起治下的百姓？”
西門慶慶神色痛苦，“到底有多少百姓被屈打成招？到底有多少無辜之人慘死獄中？”
“這些痛苦，我真的很想讓大人切身體會一番，看來人不經過同樣的痛苦，是不會對其他人產生同理心的是不是？”
她臉色蒼白，喃喃：“一個又一個，換了一個，新來的一個還這樣。”
這天下的好官太少了，如此世道，讓百姓怎麽辦？
西門慶慶失魂落魄地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邁出門檻的時候，西門慶慶扶著門，沒有回頭。
“大人，審理這兩人的案子……”
小梁知府都快被西門慶慶剛才的話嚇尿了，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玉麵判官要整治我”的話。
見她詢問，他小心翼翼地想要賣個好，“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依律嚴懲，這樣的押獄不知道害了多少百姓呢！”
西門慶慶心中冷笑。
“還有李固既然□□，定然也有問題……”
小梁知府：“西門大人說得對，我這就讓李固和盧俊義的夫人前來，嚴加審問。”
西門慶慶：“盧俊義罪名存疑，我也要去找線索，大人能不能讓盧俊義住的好一些呢？”
小梁知府拍著胸膛保證，“這沒問題，若是李固承認是自己陷害盧俊義，那盧俊義自然無罪；若是李固咬死了說盧俊義是反賊，那本官就無能為力了，還需要大人拿出更多的線索，但我會給他換個好地方的。”
西門慶慶“嗯”了一聲，出了門。
公孫勝和楊誌對視一眼，立刻追上去。
……
西門慶慶在大名府有鋪子，也有屋子，可以直接住到自己家中。
她回府後，朝楊誌道歉道：“我最近實在忙得很，沒辦法與你好好敘舊，你且等我回來。”
楊誌：“大人，你我何須如此？”
他心中惴惴不安，“大人又要動身前往何處？”
西門慶慶腳步一頓。
楊誌察覺到她的心思，低聲道：“大人又要撂下我，一個人在危險中奔波嗎？”
她轉過頭。
太陽漸漸落下，暖紅色的晚霞鋪滿了整個天際。
站在血一樣的殘光下，楊誌依舊是那隻為了她磨平了爪子，蹲在老宅前，等待她回來的青麵獸。
西門慶慶心中有種莫名虧欠了他的感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的話語讓她愧疚又動容。
西門慶慶張了張嘴，想到了當初兩人的過往，喚了一聲：“哥哥。”
楊誌眉眼舒緩，忍不住朝她露出淺淺的笑容，像是拂過水麵青萍的一陣風。
西門慶慶到底還是沒有法子隱瞞。
她低聲道：“我準備去一趟梁山。”
楊誌一驚，連一旁的公孫勝也無法在旁觀下去。
“小官人！”兩人齊齊驚呼一聲。
西門慶慶好笑地看著兩人的神色，“你們為何這麽一副表情，活像我去送死似的。”
公孫勝：“不可，梁山如今的形勢太過危險。”
楊誌默默點頭。
西門慶慶笑了笑，語氣輕鬆道：“我知道，可我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有些事情總要做個了結。”
兩人定定地看著她決絕的神情。
“我陪你！”兩人又同時開口。
公孫勝冷淡地瞥向楊誌，楊誌孤傲地直視著他。
西門慶慶莞爾一笑，“其實我是可以的。”
這種探索“神明”的事情，怎麽也要把那幾個不幹正事兒的神明拉進來才合算啊！
雖然西門慶慶是這樣想的，但怎奈何這兩人完全不配合。
公孫勝：“小官人，我會去。”
言外之意便是，你不讓我去，我便偷偷的去。
楊誌沒說話，隻是這般沉默又信任地看著她。
西門慶慶捂著額頭，隻覺得頭疼極了。
“我這次上梁山也肯定會喬裝進去的，你們跟著我會暴露的。”
尤其是你們一個是道士，一個臉上有胎記，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公孫勝點了點頭，“的確。”
他看向楊誌，“你在後麵接應，我陪小官人去。”
楊誌盯著他的道袍，“你確定？我可以用鍋底灰把臉塗黑，你呢？”
公孫勝一頓，“我有道術。”
他以為楊誌還要再爭，誰料，楊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開口道：“如果你的道術能在關鍵時刻救小官人一名，那我就留在後麵，做接應好了。”
他雖有不滿，卻把西門慶慶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公孫勝呼吸一滯。
總感覺自己似乎哪裏輸掉了。
西門慶慶抱著胳膊，頗為無語。
“我說，你們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最終同不同意你們跟著的人。”
你們都給我安排個明明白白做什麽！
公孫勝和楊誌同時轉過頭，直直地盯著她。
“呃……”
原本一個人的目光就讓她難以承受了，更別提現在又增加了一人。
倘若必須要帶人上山……
西門慶慶破罐子破摔，“光你們兩個爭有什麽用，幹脆讓他們都來好了。”
嗯，用神對付神，用原本的梁山好漢對付宋江，我可真是個天才！
作者有話要說：西門慶慶：讓開，本官要開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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