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激將失效
置在火爐上的水壺不斷翻滾著水花,“滋”的一聲溢出來,與旁逸斜出的火狹路相逢,碰撞出“嘩啦”的聲響,攫取人的眼球。
榮曦和榮昭不約而同往那看了一眼,屋子裏隻留下她們兩個人說話,榮昭起身將壺拿下,給榮曦倒了一杯茶。動作優美,不急不躁,華美的衣袂在空中劃過一個好看的弧度。
見到如此優雅的榮昭,榮曦不禁皺了皺眉頭,但她在她的肢體上隻停留了那麽一瞬,著急慫恿榮昭,“六姐你不生氣嗎?她褻瀆你娘,侮辱你,還嘲諷曜哥哥,這種女人就應該好好教訓教訓她。”她就好奇了,難道榮昭轉了性,可以如此淡定?
那忿然的小臉真的叫人以為是打抱不平,榮昭細細的觀賞著她每一幀神態,“你這般火大幹什麽,又不是說你。”茶水很燙,她徐徐的吹著。
“我是為六姐生氣。”榮曦說的理所當然,提到柔姨娘露出桀驁的表情,“一個妾侍算什麽東西,勾欄裏的下賤女人,也就三叔將她當成寶。懷了孕又怎樣,侯府裏的孩子還少嗎?且不說咱們這房,就是二房都比他們三房的孩子尊貴,更遑論一個下賤的人生的。”
再怎麽說大房二房也是根紅苗正的榮家嫡係,三房雖也不是庶出,但現在的榮老太太卻是繼室。
榮曦說這話時完全忘記了她娘和榮老太太是一樣的,都是繼室,也或許潛意識她從不認為她娘是繼室。
“你都說她是下賤的人,還和她置什麽氣?”像柔姨娘這個身份低賤的人榮昭最是不屑,那日他們回來,她連正眼都沒給她。
“和她一般見識,失了身份。”榮昭心高氣傲道:“說白了就是個妓女,我看她一眼都嫌汙了眼睛。”
“那六姐就這麽忍著?”榮曦心有不甘,她自己不敢去招惹柔姨娘,所以來攛掇榮昭,但又見榮昭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所以打算用激將法。
“六姐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今日怎麽還要忍耐一個下賤的歌姬了。難道六姐還真是覺得那女人得三叔的寵愛,所以怕了她不成?”
激將法對現在的榮昭來說根本就沒有用,她慢慢飲著茶,沒有說話,隻是注視著榮曦。
榮曦似乎考慮到說的話不妥,僵硬的笑了笑,湊到榮昭身邊,“六姐當然不怕她,隻是我怕再這樣下去她會越來越囂張的。她行為德行不端是她的事,倘若連累到咱榮侯府被人說閑話那怎麽了得!”
榮昭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她得意不了多久,再不濟上麵還有個老太太。老太太是個明事的人,不會容著她胡鬧。”
再得寵又怎樣,那樣的出身想在侯府裏張狂就是自尋死路。以為還是在益州嗎?這高門貴族豈容一個小小歌姬放肆。
別看三嬸軟弱,事事讓著那姨娘,但那是在益州,她無親無故,當然要順從三叔。但現在已經回了京,三嬸的娘家就在長歌城,有了依仗她還會委曲求全嗎?
更何況,如果所有事都按著上輩子發展,三叔恐怕時日無多了。
柔姨娘現在敢這麽囂張不外乎就是三叔寵愛,沒有了三叔,她就什麽都不是了。生下兒子又怎樣,還不是被趕出了府重操舊業去了。
見她如此風淡雲輕,榮曦不便再繼續攛掇,她閑步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注意到桌子上榮昭做的功課,拿起來看了又看。她背對著榮昭,嘴角一撇,微不可聞的輕嗤了一聲。
“六姐的字真是大有長進啊。”榮曦虛偽的奉承著,但話裏也酸酸的,“爹對你真好,每天那麽忙為了你還能擠出時間。”
“哪啊,他是看我不受管教,隻好自己來。”榮昭裝作苦惱的樣子,“你是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嚴厲,每天不是讓我默書就是背詩,枯燥極了。”
榮昭眼睛一閃,詢問的眼神瞧著榮曦,道:“我聽說母親給你請了個繡娘教你女紅,說是長歌城錦繡坊裏的首席?”
榮昭都佩服起高氏,榮曦過年才十三,用得著這麽小就開始培養嗎?她還聽說高氏不但為榮曦請了繡娘,還把城裏有名的琴師畫工都請來為她指導。
不過她也沒敢明目張膽的請,都是偷偷私底下教導。
榮昭知道,這是高氏生怕榮曦落了後。
榮曦眼珠子閃了閃,笑得牽強,道:“六姐從哪聽得這話,沒有的事。”說這話她有點心虛,又怕榮昭不相信,“哦,我想起來了,前兩天府裏是來了個繡娘,但那是母親請去給她描花樣的,哪是什麽錦繡坊裏的首席啊。這府裏的奴才就是長舌,什麽事到了他們嘴裏就變了味。”
榮昭橫眉一斜,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嘛,九妹才十二,學這麽早的女紅幹什麽,母親也不怕累著她。”
她笑吟吟的看著榮曦,再補了一句,“不過九妹你可不別學我,看我這沒出息的,現在就是讓我刃個針我都不會。”
“六姐怎麽能這麽說哪?會做女紅有什麽了不得的,我倒是想和六姐一樣縱馬長街,那才威風颯爽。”榮曦嘴上這麽說,但心裏卻看不起榮昭。城裏的貴族小姐哪個不是在詩書女紅中調 教出來的 ,誰像她一樣成日裏隻會粗魯動武,不像個千金小姐,倒像個山野莽婦。這樣的女人,哪個男人願意娶回家?
榮曦如此想,卻也暗暗高興,是啊,這麽粗魯的人,別的府上的男人不願娶,那像表哥那麽鍾靈毓秀的人不就更不會娶她了。
如果榮昭此時知道榮曦心裏怎麽想的,一定會氣瘋了。她不過是不喜歡和別的小姐一樣舞文弄墨,彈琴舞蹈,怎麽就成了山野莽婦?還有,誰說會揚鞭打馬的人就是粗魯的人,她外祖母還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哪,不也嫁給她外公了嗎?
不過即便榮曦沒有說出她的心聲,但榮昭也知道其實她隻是奉承自己,隻是她也不拆穿,由著她給自己灌迷湯,反正無論她怎麽灌,自己都比任何人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