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兩難

  夜鷹將嬌媽媽和龜奴甚至那個被砸了桌子的人都給帶來了。


  幾個人將整件事都描述了一遍,誰說過什麽話也都大概詳盡。


  “當時柳少爺的衣服髒了,手也出血了,小的想讓他上樓給他換件衣服,再叫郎中來給他包紮一下,但柳少爺推開了小的,然後就氣急敗壞地離開了小店。”龜奴一一道來,倒是沒有隱瞞,他覷看了下柳寒浩,“不過在柳少爺離開之前說過一句話,他說讓楚王妃等著。”


  蕭瑾瑜怒喝柳寒浩,“寒浩,你說,是不是你!”


  柳寒浩慌忙跪下,“姐夫你聽我說,是,當時我是不服氣,我也是有找他們教訓楚王妃。但我隻是讓他們稍稍教訓一下她,並沒有讓他們殺人啊。你知道我膽子小,我怎麽可能買凶殺人哪?我沒那個膽子。”


  他抬起眼臉,小心翼翼地瞧著榮昭,“我隻是讓他們綁了楚王妃給我,然後我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也把她從樓上摔到樓下,讓她也出出血。”


  他膝行至蕭瑾瑜腳下,拽著他的衣服,帶著哭腔,極沒出息的模樣,“姐夫,我知道是我不好,但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買凶殺人啊。我再不濟,再不好,但這麽多年我手上沒有一條人命。我又怎麽可能那麽大的膽子去要楚王妃的命?”


  他簡直是叫苦連天,“我真沒有,真沒有啊。”


  “強詞狡辯,那他們怎麽會拿刀殺人?本王府裏的轎夫也是死在他們手上。若是本王再去的晚一點,連王妃都要命喪當場。”蕭珺玦就如一座千年冰峰的山脈,三米之內,都散著寒意。


  榮昭想起那三把砍刀向她襲來還有些後怕,不由看了蕭珺玦一眼,今兒還算他有些用。


  她隨即點頭,道:“沒錯,幸虧我福大命大,不然我就一屍兩命了。”她手指指向柳寒浩,“我和他們無冤無仇,他們又是拿錢做事,不就是你下的命令嗎?還敢在這抵賴。現在有這麽多人指證你,你趕緊承認了吧。”


  “沒有做過的事當然不能承認。”柳馥馨為柳寒浩辯白,“殺一個人,可不是小事,即便不知道是王妃,但區區一百兩就能雇傭殺人,而且要是說一個人拿一百兩還有可能,這麽多人分一百兩,豈不是太可笑了?”


  眾人語滯,確實是不大可能。


  蕭瑾瑜也在思量,他知道柳寒浩雖胡鬧,可是卻不會要人性命那麽狠,更何況如他所言,對方是王妃,就是給他十個膽,諒他都不敢。


  “我看是這些匪徒窮凶極惡,不滿足一百兩,便想用殺人來訛詐寒浩。”蕭瑾瑜也為之開脫,將責任推到那幾個被雇傭的殺手身上。


  “沒有啊,我們真的是聽柳少爺的安排。我們哥幾個實在是沒有錢,突然來了這麽一筆一百兩,當然是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了。”帶頭人又踢回到柳寒浩身上。


  柳寒浩氣憤難當,上前揪住那個人一把,“你胡說,我沒讓你們殺人,你別無賴我。姐夫,這個人滿嘴胡說八道,他誣陷我,誣陷我,你別相信他。”


  “哈哈,柳少爺,你這是做了事就不敢當啊。什麽家風嚴謹清白,原來出了兩位帝師三位太傅的柳家教出這樣敢做不敢承認的東西。”


  “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看本少爺不撕爛你這張臭嘴!”


  “做得出來還怕別人說嗎?”


  現在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蕭瑾瑜被吵得頭疼,喊了一聲,“都給本王閉嘴!”


  兩人果真住口不再爭吵,柳寒浩鬆開殺手的衣服,悻悻然。


  蕭珺玦看向蕭瑾瑜,“晉王,你說如今該怎麽辦吧?不過無論哪個撒謊,有一件事卻是千真萬確,就是本王的王妃受到了襲擊,我楚王府的人也死了一個,這一切都和你的小舅子有關,你總要給本王交代。”


  蕭珺玦不顧他鐵青的麵色,滔滔不斷,“既然也分不出誰對誰錯,我倒有個建議,不如就送官法辦,讓京兆尹來審理這個案子,這樣,也能顯得晉王大公無私。”


  “不能啊,王爺。”柳馥馨上前攔阻,對蕭瑾瑜道:“若是上了公堂,衙門一定會對寒浩用刑逼問。他嬌生慣養,哪裏受得了苦?寒浩雖被祖父慣壞了,但他本性不壞,他絕不會做出買凶殺人的事,一定是被他誣陷。妾身在這裏保證,絕不會是他指使的。”


  又對榮昭道:“楚王妃,之前確實是我弟弟不對,但事出有因,也是因為你將他從樓上扔到樓下,讓他受了傷,他才會生錯了主意,想要報複你。但想一想,也是他健壯,從二樓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沒有大礙,這要是有個萬一,你又拿什麽賠給我祖父哪。我看,這件事雙方各退一步,息事寧人,方為上策。”


  掃一眼那個帶頭人,“至於這個人,他就是個貪財,想要殺人來訛詐我家寒浩,絕不會是我弟弟的主意,切莫被這種亡命之徒騙了。”


  柳馥馨果然是長了一副鐵齒銅牙,一番話將他弟弟洗的幹幹淨淨。


  榮昭嗤笑一聲,怎麽個意思?到頭來他弟弟買凶殺她倒成了她的錯?她上下打量著柳馥馨,這個晉王妃是長了一個什麽狗牙,這樣的歪理也能宣之於口?

  蕭瑾瑜卻是從柳馥馨的話裏聽到另一層意思,柳寒浩是柳太師最寵愛的孫子,他現在還需要柳太師,就必然要保全他最寵愛的孫子。


  他想一想,對榮昭道:“這件事情或許真不是寒浩所為,我知道他,他沒這個膽子敢殺人。昭昭,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對他小懲大戒一下,不要將事情鬧大,行嗎?”


  蕭瑾瑜的求情,讓榮昭心頭一堵,他竟然在為他王妃的弟弟求情,讓她大加不快。


  榮昭幽怨的目光停在蕭瑾瑜的臉上,但一見觸碰到他的眼神立馬榮昭的心也軟了一下,其實她也不想讓瑾瑜表哥為難。


  嘴唇剛剛龕動,蕭珺玦的聲音突然響起,“當然不行,就算不是他沒有想殺人,但他要綁走本王的王妃,還要將她從樓上扔到樓下,光是這樣的想法也是不可饒恕的。”


  蕭珺玦走到榮昭身邊,握住她的肩頭,“本王的王妃已懷孕兩個多月,要是真被他抓去,有個不測,誰又來賠本王妻兒哪?”


  說這話蕭珺玦是看向柳馥馨的,明顯是反駁之前她說榮昭的話。


  榮昭這回倒是沒有推開他,這也是她想說,隻是她又怕自己說出來難為表哥,惹表哥不高興。正好蕭珺玦說了,也算是替她說。


  她悠悠的將投射在蕭瑾瑜身上的目光轉回來,默默垂下眼臉不語。反正蕭珺玦之前說給她討公道,她所幸就撂挑子什麽都不說都不幹,這樣她誰也不得罪。


  柳馥馨真是被懟的啞口無言,她不知道何時楚王這般難對付。停一停,她道:“我弟弟初來長歌城幾日,還不知道楚王妃已有身孕,所謂不知者不罪,也不是他的錯。”


  柳寒浩幫腔,“對,我真不知道這件事,我真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絕不會這麽做。我是找死嗎?連聖上的皇孫都敢殺,我是真不知道。”


  蕭珺玦聲音如滾著一團雪團,冷冽入心,就像是有冷風在刮著臉龐,“少拿不知者不罪當借口,這話在別人那好使,在本王這不知者也有罪。”


  榮昭心中一動,她撇過頭望向蕭珺玦,定了幾瞬,才收回。她抿了抿嘴,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沒想到這個男人說為她討回公道還真不是騙他。如此一看,他好像也不是那麽卑鄙無恥,讓人討厭。


  不過還是讓人討厭,隻不過是不那麽討厭而已。


  她又瞥一眼蕭瑾瑜,心中有淡淡的失落,表哥一再的維護柳寒浩,卻沒有為她多說一句話,難道真的在他心裏還是他的王妃重要嗎?


  榮昭漸漸低下頭,牙齒輕輕的咬著下唇。


  蕭珺玦感覺到她的情緒消沉下去,一低頭,聲音溫柔極了,“別怕,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榮昭霍然一抬頭,正對上他的麵容,他微微的含著笑,那笑容美好,就像是衝破烏雲的照耀在滿園春色之上的一層耀目金光,竟讓她一時一不開眼。榮昭覺得心突地跳了一下,連忙轉移開視線,落在有金絲繡製的裙擺上,那金色與蕭珺玦的笑容不一樣,好似暗淡了些。


  蕭瑾瑜實在沒功夫顧慮榮昭的感想,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他見蕭珺玦態度如此堅決,也唯有期望榮昭看在他的麵子上不要再抓著柳寒浩不放。


  “昭昭,我知道這件事委屈了你,但你能不能看在表哥的麵子上,放過他一次。他也是一時糊塗,表哥保證,他再也不敢了,就當表哥求你。”


  榮昭的心一分分沉下去,她心中無措,不由自主看去蕭珺玦一眼,再低頭沉思了下。


  表哥都已經求她了,她不想駁了他的麵子。但她確實差點就出事,就這樣放過罪魁禍首她又不甘心。而且他是柳馥馨的弟弟,她給表哥麵子,卻不能給柳馥馨麵子。


  她究竟該怎麽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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