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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深宮女人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到了臘月的時候,竟連下了好幾場雪。益州這的氣候濕冷,那雪下來,落在人衣服上,潮濕而黏膩。


  小屋子裏的紅蘿燒的旺盛,偶爾揚起一星半點的火星子,很快又在空中湮滅了。


  這幾天蕭珺玦生了場小病,因著前幾天,蕭容念非吵著他要去打獵,蕭珺玦縱著她,帶去了野外的林場。天氣那麽冷,他倒是逞強,狩獵的時候熱了,就將氅衣和夾襖都脫了,隻穿著一層單衣。


  出了一身汗,又受了一身涼,內熱外冷疊交在一起,不生病才怪,當天晚上就發起燒來。


  此時,他也就能躺在床上處理公事的份了。


  榮昭拿著算盤對著賬本上的帳,到了年底,各處的田租店鋪莊子食邑都收了帳上來,她得一一對照一下,馬上要過年了,用錢的地方不少,還得計算一下,補了過年的缺,還能剩多少。


  當年蕭景帝在時,賜的是萬戶食邑,又有四萬頃的土地,這些加起來,一年算來也得有個十幾萬,但今年的收成好,比往幾年還多出了四五萬兩來。榮昭粗略的算一下,光是這部分,就能有二十多萬。


  捐款揚州的時候,楚王府賬房拿出二十萬來,這下算起來,能補上那個空缺,餘下的,正好夠接下來年節所用度的銀子。


  榮昭計算完後,輕輕籲出一口氣,花語端來一碗牛乳,榮昭剛喝了一口,就聽蕭珺玦將折子扔到了地上的脆響。


  榮昭給花語打了個眼色,讓她將折子撿來給她。


  再粗粗一閱,有一閃而過的陰笑從她的臉龐上劃過,瞄一眼蕭珺玦,迅速遮去。


  折子上寫,太後讓人蓋造了一座宮院,名為霽瓊宮,專門為她與男寵尋歡作樂所用。那宮殿極度奢華,金雕玉砌,十分富麗。


  上麵還寫,為了建造這所院落,又是增加百姓的稅收,又是征人建造,勞民傷財,極度為百姓所怨。


  柳馥馨窮奢極欲,比之上一世的榮昭,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本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真還讓她正中下懷,果然還是女人了解女人。


  “還以為是因為什麽事這麽生氣,原是因為這,至於就這麽急頭白臉又摔折子嗎?”榮昭將折子放到蕭珺玦床頭,然後坐下他身邊,給他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


  剛吃了藥,藥效出來,發出一層汗。


  同為女人,榮昭是算計到了柳馥馨的心思。深宮當中,雖是太後,也有孤寂的時候,正是需要男人安慰,方解寂寞,省的漫漫長夜孤枕難眠。


  而那些各色男人,多姿多彩,對夫君早亡,深宮寂寞的柳馥馨來說,就是一道彩虹,增添了她平白生活的絢麗顏色。


  “堂堂一國太後,竟然私養男寵,還建造什麽宮殿玩樂,真是丟盡了大周的臉。”蕭珺玦聲音還帶著沙啞,鼻子不通氣,說話都悶悶的。


  心虛的錯開臉,榮昭道:“飽暖思淫欲,其實女人和男人一樣,你們男人有了權,有了勢,便要女人,女人亦然,也沒什麽可生氣的。你瞧瞧你,額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快躺下,剛出了汗,又這樣,當心這病一直好不了。”說著,扶著蕭珺玦躺下。


  “我能不生氣嗎?揚州水災,朝廷拿不出錢,太後養男寵,倒是拿得出了。”蕭珺玦在榮昭麵前倒是乖覺,配合著躺了下來,他的麵容因為氣憤而漲紅,不是榮昭摸一摸還以為又發起燒來,“再這樣橫征暴斂下去,也不用咱們做什麽,這天下人就先做了。”


  “你在病中,不宜動氣,消一消。”榮昭沒想到蕭珺玦反應這麽大,她輕撫著他的胸口,想一想,道:“橫豎是她做的孽,自有天收拾她,你現在在這生氣也是無用的,少不了她一根毛,少不了她一塊肉。再把自己的身體氣垮了,多不值當。”


  蕭珺玦握住榮昭的手,望著她,道:“我自然是不在意她,但說到底她也是我皇家的媳婦,自賤到如此,若是傳出去,簡直丟盡了先祖們的臉。”


  榮昭手心微微顫抖,今日的柳馥馨,何不是昔日的她,想來那時蕭珺玦也是如此不屑她的吧。


  那一絲顫抖攥在蕭珺玦的手中,他緊張問道:“怎麽了?”


  榮昭扯了扯嘴角,心頭的一絲堵色閃過,隻告訴自己,上一世的事不必再計較,“我隻是沒想到如今你也這般在意皇家的麵子,以前你是不理的。”


  “若是換做以前,這種事,我連聽都不會聽。”蕭珺玦輕笑一聲,麵龐上浮現出哀思的神情,“但無論如何,我也是皇家的人,身上流著皇家的血,若是聽到這種事依舊無動於衷,也太無心了。”


  榮昭知道,其實在他心裏,他在意的不是皇家,是蕭景帝。


  柳馥馨和蕭瑾瑜成婚,是蕭景帝賜的婚,現在柳馥馨養男寵,無異於是打蕭景帝的臉。


  “紙保不住火,我看這事也瞞不住。”這事榮昭指定是要捅出去的,雖說對不住皇帝舅舅,但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實在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榮昭也是提前給蕭珺玦打個預防,那皇宮裏,隻要有縫的地方,什麽髒東西流不出來。


  蕭珺玦輕輕歎氣,“這種惡心事隻怕是現在長歌城早就傳開了。”


  “行了,你也別憂心了,該來的遲早得來,你呀,還是安心靜養為宜。”榮昭將床邊一摞的折子宗卷都拿開,“平時頭個疼腦個熱,第二天就好了,偏這次,都有三四日了,還不見好,可見是你這病中還不得清閑,所以才遲遲不好的。”


  蕭珺玦握著榮昭的手放在臉上,笑道:“讓娘子費心了,可現在是年下,事情都積累在一起等著我,我要是休息一日半日,下麵很多事都會耽擱下來。”伸手將花語剛要抱走的折子搶過來幾個,“等我再看幾個就休息。”


  榮昭一把給搶回去,塞到花語的懷裏,嗔著他道:“不聽我話是不是?讓你休息你就乖乖休息,別在這和我討價還價。”


  蕭珺玦無奈,隻好聽之任之,榮昭欲起身離開,卻被他拉不放。榮昭推一推他的手,“你好好睡一覺。”


  蕭珺玦摟著她的腰,箍在懷裏,調笑道:“我記得你剛才說了那麽一句話。”


  “哪句話?”


  “你說男人有權有勢就想有女人,女人也是一樣。那若是有一天你像柳馥馨一樣有權有勢,是不是也要一樣找幾個男寵啊?”


  蕭珺玦這純粹是玩笑之言。


  榮昭掩帕輕笑,這家夥,什麽都能輒到她身上,粉圈輕捶了下他的胸口,嫵媚的眼眸悠悠一轉,飽含春水蕩漾,“男寵倒不必了。”她貼向蕭珺玦的耳邊,還未等說,臉就紅了起來,“隻你一個,我都吃不消。想來霽瓊宮所有的男寵加起來,也不頂你一個。不過你若是想當給我的男寵,我倒是不介意。”


  蕭珺玦笑著咬她的耳朵,癢癢的鑽人心,“這話可是取悅我了。”


  榮昭抿嘴微笑,這可不是取悅,而是實話實說。上一世,她那麽多的男寵加起來,也不如和蕭珺玦一夜快活。


  她漸漸低下頭,在蕭珺玦看不見的地方,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若是有一天他知道,柳馥馨今日所為,背後有她的一分力,會不會怪罪她。


  這兩日,榮昭果真沒有讓蕭珺玦再管公事,不許夜鷹將那些堆積如山的折子往後院送。徹徹底底的修養了兩天,蕭珺玦的病方好轉。


  不過榮昭還是沒讓他去都督府那忙,什麽事隻管搬回來處理,有她在他身邊照顧他,也不至於他辦起公事來連飯都不吃。


  自蕭珺玦病了,蕭容念特別的老實,知道父王生病是因為她,所以每天早晚都要去請安慰問,有時候一整天圍在蕭珺玦身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很是乖巧。


  “父王,你渴不渴?我給你倒茶去啊。”


  “父王,你餓不餓?我給你拿糕點去。”


  “父王,你冷不冷,我給你再蓋一層被子吧。”


  隻見她來來回回在屋子裏轉悠,一會兒問一問,一會兒詢一詢,好似生怕蕭珺玦不舒服似的。


  蕭珺玦連一個卷宗都沒完完整整的看完,就被她攪了五次。


  “咳,咳······”蕭珺玦無法,對女兒使不起脾氣,朝著榮昭一個勁的咳嗽打暗號。


  榮昭坐在窗下的熱炕上,望著窗外的雪景,手中抱著一個掐花紫金火爐擺弄著,著一件水色家常外衣,慵懶的靠在摞起來的靠枕上,宛若一幅畫那樣精致。


  昨夜又下了一層雪,薄薄的一層掛在院子裏頭的紅梅上,像冰糖葫蘆一樣好看。


  這咳嗽聲聽起來實在太刻意,榮昭慢慢轉過頭看向他,那求救般的目光著實難以忽略,偷偷一笑,卻又轉過頭繼續看向窗外,裝作不理。


  每次都是這樣,讓她唱白臉,他唱紅臉,好都他得了,弄的女兒和他好比過和自己好,這次她還偏偏不去做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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