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你那是什麽眼神!
“時間來不及了,我已經在福慧周身經脈穴位上紮上了針,要麽一個時辰內趕到西山道觀,在靜室內用道醫之法診治,要麽,在一刻鍾內拔下針,還用原來的方法診治,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在宮裏診治,福慧的性命無憂,可有很大幾率落下疤痕,甚至毀容。去西山道觀,福慧可以完全康複,可是路上萬一出了意外,責任隻能她來擔,楊衍不會放過她。
“蕭娘娘,天花凶猛,凡是得了的人,十不存一,即便保下性命,也都會留下各種……前朝的平帝幼年得了天花,愈後,留下滿臉麻子,這都是無可奈何之事啊。”太醫院院使經過一番權衡,覺得長樂公主還是留在宮裏為好,再怎麽落下疤痕,公主的命都保住了啊,皇上即便不滿,可得了天花,能保下命,已經是天幸了,皇上斷不可能要他們的命。
可去西山道觀,萬一……長樂公主沒了,他們一家老小的腦袋可就沒了。
太醫院諸人都符合著院使的話,他們都不想冒險。
蕭青蕤心裏劇烈掙紮,他們顧慮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她比他們更怕,畢竟要做最終決定的人是她,要承擔最大的責任的人也是她。
心慌到極點,抬眸望向卓冷嶽,他安靜從容的站在那裏,一雙平湖靜潭似的眼眸,清清涼涼的看著她,有種鎮靜人心的力量。
“去西山,我相信冷嶽公子。”
一粒石子落入深潭,卓冷嶽眼中漾開一抹笑,輕輕的對她頷首。
“著人備車馬,點藥材,帶人手……”
……
“陛下。”
馬車裏,蕭青蕤心口一跳,楊衍來了,自那一日挨了他一記窩心腳,困居重華宮,她有多少天沒見過他了?
“叩叩。”
修長的手指敲擊著車壁,蕭青蕤回過神,隔著車簾,隱隱約約見一人立在車外,高大挺拔,隨意一站,就淵渟嶽峙般,充滿了壓迫感。
等不到回話,劍眉一蹙,指節加重了力量,一陣風起,卷起來人衣擺,衣擺上的九爪飛龍,威嚴凜冽。
又敲了幾下,裏麵還是安安靜靜的,楊衍薄唇一抿,逆光下,消瘦了的臉龐更顯深邃,陷在深深的眼窩裏的雙眸,盛滿了焦躁與急怒。
“蕭美人,是朕。”
以為蕭青蕤不知道是他在外麵,楊衍先開了口。
低沉的嗓音,熟悉又陌生,蕭青蕤靠在車壁上,靜靜的聽著,她就是故意不開口的,她是人,不是物件,受了傷了也會疼,當日楊衍不分青紅皂白的傷了她,她不是不恨的。
“福慧,朕交給你了。”
“等福慧好了,朕重重賞你。”
後麵這句話,楊衍說得很輕,說的時候還揉了揉鼻子,他敲的這麽大聲,不信蕭青蕤聽不到,可她不說話,他尋思著這個女人估計在鬧小性子,便說了要賞她的話。
他是皇帝,說出這話其實已經在承認那日冤枉了她,這已經在變相的道歉補償了,可裏麵還是靜寂。
吸了口氣,可被這個女人激起的火氣還是壓不下去,側麵線條緊繃著,骨節分明的大手按在了車簾上。
“陛下,不可。”
見楊衍動了真火,卓冷嶽走過來,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福慧不可見風,車簾掀不得。”
大手一鬆,留下車簾上的一道抓痕,楊衍望了眼車廂,拍了拍卓冷嶽的肩頭:“走吧,朕信你。”
馬車飛馳著,蕭青蕤揉了下眼睛,手指濕漉漉的,暗暗罵了聲矯情,狠狠擦去了淚花。
……
這已是到西山道觀的第六日,福慧的病情在慢慢好轉,經過這幾日的細心觀察,卓冷嶽告訴她,福慧不會落下任何殘疾,好好養護,皮膚上也不會留下疤痕。
蕭青蕤徹底放了心。
沒想到,心神一鬆,一直強撐著的那口氣一散,她卻病倒了,且病勢洶洶,人虛弱的站都站不起,隻能躺著。
“估計是嚇到他了。”
喝完養心湯,蕭青蕤不好意思的按了按額頭,她發病時,恰好隻有卓冷嶽在,恍惚記得一頭栽下時,眼裏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他難掩驚慌的麵孔。
“冷嶽公子,平時多麽波瀾不興的人物啊,我當時一定很可怕。”
難怪連道謝都找不到人?
蕭青蕤歎了口氣,她喝的養心湯,也是卓冷嶽開的方子,讓人熬好送來的,她本想去道謝,小道士卻告訴她,卓師尊特意留話,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娘娘安心養身子就好。
卓冷嶽,不止是容貌,甚至連名字都相似,都有一個嶽字,這麽像那人,蕭青蕤有些失神的想著,她當然知道兩人絕不可能有什麽瓜葛,可不管是那個人,都給過她溫暖。
想得太專注,連門外的動靜她都沒聽到。
楊衍帶著一身風塵走進來,站了片刻,而床上的女人將他忽視的徹底,他想訓斥,張了張口卻出不了聲,床上的人裹在一襲淡青色軟紗裏,單單薄薄的,垂首的剪影,竟有弱不勝衣之態。
順著她的眼神看去,不過是隻瓷碗,有什麽值得看這麽久的?
不滿一直被忽略,楊衍放重腳步,走到床前。
突覺光線一暗,蕭青蕤茫然的偏過臉,一張.……胡子拉雜的臉,她大驚:“你是什麽人?”
俊臉一黑,楊衍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以為他聽錯了。
“誰準你闖進來的?出去。”
蕭青蕤手指點著來人,厲聲責問。
卻見來人不僅不走,臉上還浮現出古怪的神色,兩步欺上來,壓在被子上,帶著惱意的聲音從絡腮胡子裏傳出:“敢讓朕出去?蕭美人你膽子大了?”
“陛下?”
蕭青蕤真的驚到了,眼前這個胡子茂密,滿身風塵的莽漢,是楊衍!
可是……不管楊衍脾氣性情都麽惡劣,可他長得可是一表人才,俊美不凡的,連九天素女那什麽的時候.……都說他龍章鳳姿。
“你這是什麽眼神?”
楊衍惱怒的低吼,她眼神裏的嫌棄明明白白的,還從來沒有一個後宮嬪妃敢這麽看他的。
可是,看著她漆黑瞳仁裏自個的形象,楊衍惱中帶羞,的確是邋遢了些。
“還看什麽?服侍朕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