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德妃事敗
“娘娘.……”
譚小滿察覺自己又忘了該稱呼,趕緊閉了嘴,虛虛打了下臉,對著一身男裝的主兒趕緊改口,“少爺,天色不早了,大軍今夜在這兒紮營,小的去提壺熱水,你先歇歇。”
蕭青蕤點了點頭,沙啞著嗓子叮囑:“早去早回。”
目送譚小滿去取熱水熱飯,蕭青蕤呼了口氣,越往北走,天氣越冷,一嗬氣就是一股白煙,她搓了搓手,坐在了鋪著層秸稈的地上。
當時原想著偷偷的離開,不想她自以為掩飾得極好,還是沒有騙過王醫女和李東桓老大夫。
得知她要一個人到涼州,王醫女直搖頭,直說她一個人出門,到不了涼州,就沒命了。非要陪著她一起去。
“娘娘,恕老夫說話不中聽,以北疆眼下的局勢,別說您一個人,就算侍候你的人都跟著,恐怕也不能安全到達涼州。”李東桓老大人經曆豐富,流放過遼東,也在涼州待過,聽了他的話,蕭青蕤頹喪的垂下了頭。
“不過,老夫倒是有個辦法。”
本以為還無辦法,心灰意懶,一聽他說有辦法,蕭青蕤馬上追問。
“冠軍侯林大人出事了。”
他一開口,蕭青蕤歎了口氣,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林政死了,那麽厲害的少年將軍怎麽會死,她更願意相信他是失蹤了。
“皇上震怒異常,要禦駕親征。”
這個消息她也聽說了,心尖一顫,濃濃的擔憂升騰而起,“可……這些和我去涼州有什麽關係?”
“娘娘,大軍出動糧草先行,為了保證大軍行進速度,押運糧草的督糧官和隨軍大夫等人都要先一步行軍。”李東桓生怕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蕭娘娘真的獨自上路,又隱約知道些卓冷嶽的心事,他並不是迂腐之人,經過的見過的事多了,便想出了個好主意。
“老夫有些舊友,世代為醫,家裏正在此次征召之列。”雖然建昭二年江皇後難產而亡,讓他被奪官流放遼東,可他一身醫術非凡,傲立杏林,有幾家受過他諸多恩惠,幾欲傾家以報,隻是沒有機會。
“不如娘娘頂了一個名額,易為男子,混在隨行大夫中,跟著大軍行進到涼州。老夫想著,這一路上,有大軍護著,韃靼人不敢滋擾,娘娘所在的軍隊,又不需上戰場,定能安安穩穩的到涼州。”
聽了他的話,蕭青蕤眼睛發亮,這個辦法比她冒險的法子要好太多了。
隻是,無論是李東桓老大夫還是王醫女,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便讓譚小滿扮成小廝,跟在她身邊侍候。
至於她走後,被人發現的問題,一則楊衍禦駕親征,班師回朝之前不會發現她不見了,二則林政失蹤的事情給福慧帶來了極大的打擊,鬧著要去北疆尋她的林舅舅。蕭青蕤安慰她的時候,不小心流露出去北疆的想法,沒想到小姑娘知道自己去不了,大力支持她去,幫她尋一尋林舅舅。
並將掩飾她行蹤以及翠微宮一眾人的性命扛在了肩上。
“蕭姨,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發現你不在翠微宮了,就算讓父皇知道了,我也會護著他們。”
蕭青蕤從往事中回神,裹了裹身上的棉襖,這風可真冷。
“少爺,帳篷搭好了,進去歇著吧。”
譚小滿拎著熱水壺,提著晚飯回來,大風刮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不由擔憂纖弱的娘娘能不能受得這種苦。
“好。”
蕭青蕤頂替的是位秦家少爺,這家世代為醫,在軍中破有些名望,所以,太醫校尉對她頗為照顧,單獨分了頂帳篷給她。
“小滿,皇上……皇上率大軍出發了嗎?”
怕譚小滿不習慣新名字,出了錯,而且小滿這個名字極為普遍,就沒改名。
“小的打聽了,大軍還沒出發呢,所以,咱們先遣部晚上才能歇得足足的。”
蕭青蕤坐在火爐旁,白水就饅頭,食不知味,她都走了六七日了,楊衍怎麽還沒行軍,不要出了什麽事吧。
她不知道的是,宮裏的確出了事。
……
楊衍在大朝會上說出禦駕親征後,就像一塊巨石落入水中,濺起巨大的波浪。
眾多臣子跪地求他三思,收回成命,也有一些臣子心中竊喜。
楊衍一概不予理會,振袖退朝。
林政失蹤,對北疆將士士氣打擊極大,這種時候,隻有他禦駕親征,才能最大的鼓舞士氣。更何況,他和韃子仇深似海,定要親手將韃靼汗王的腦袋割下來,才能消心頭大恨。
但是,在出征前,他要將前朝後宮再清洗一遍。
“萬歲爺,東廠在鹹福宮發現了紙灰,有人違抗宮規,擅自燒紙錢。”汪錦一五一十的回稟,“東廠尋跡查詢,找到了人,是長安宮德妃身邊的一個二等宮女。”
“問出了什麽?”
楊衍語聲清淡,黑曜石似的眸子冷厲一片。
“那宮女是.……聽說了林侯失蹤的事,怕.……激起了賢妃娘娘的亡魂,做了噩夢後,去鹹福宮燒了紙錢。”汪錦想著從那宮女嘴裏審出的話,滿是不敢置信,德妃的宮女怕林賢妃化成了鬼,冒著大罪去鹹福宮燒紙錢,這事……怎麽想怎麽不正常。
可那宮女到最後,隻咬著說曾經衝撞過賢妃才害怕的,旁的再不肯多說。
“若連一個宮女的嘴都撬不開,東廠的廠公你也別做了。”
汪錦退下後,眸中露出狠色,三十六種刑罰,他不信撬不開那賤婢的嘴。
長安宮裏失蹤了個二等宮女,其他的宮女不敢隱瞞,報給了櫻桃,櫻桃卻不敢因為這點小事擾了好容易能睡著的德妃娘娘。
直到汪錦帶著人餓虎般撲進了宮裏,德妃臉色大變,才知道了那個該死的賤婢給她捅了多大的簍子。
“德妃娘娘請跟雜家走一趟吧。”
德妃心知凶多吉少,她也夠狠,也不哀聲乞憐,隻讓人將睡得香噴噴的同昌公主抱了出來,“宮裏來了這麽多人,別嚇著了穗穗。我這宮裏的人怕都要跟汪公公走一趟了,本宮的穗穗,有勞汪公公送到壽康宮,求太後娘娘暫時照看照看吧。”
對德妃的這份氣度,汪錦不得不服,著人連被子帶人抱著同昌公主送到了壽康宮。
德妃麵送幼女離開,端秀的臉上一片平靜,搭著櫻桃的手,跟在汪錦身後。
“除了那賤婢抖露的事,旁的一個字都不許說,否則,你的爹娘兄弟……”
“熬不過,就去死。”
櫻桃渾身一僵,望著無聲說完這些話,恢複了平靜漠然的德妃,渾身的血液都泛上了冰渣子。
……
進了宮正司的牢房,德妃在無盡的恐懼中,確認了那賤婢扯出的事情隻有林賢妃一件,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沒人審問她,也沒人對她上刑,就將她鎖在牢房裏,昏昏暗暗中獨對著一盞微弱的油燈,晃動的陰影,將人嚇個半死。
“德妃娘娘,你那個婢女死了。”
半夜,有人冷颼颼的喊了一聲,德妃扒在牢房上,嘶啞的嗓音焦聲問:“誰?那個?”
“名字叫做櫻桃的。”
德妃軟趴在牢門上,扯動了下唇角,櫻桃死了,真好,這下她放下了心。
翌日,一夜未睡,憔悴不堪的德妃終於見到了楊衍。
“陛下。”
她輕輕的喚道,觸到他的眼神,裏麵是濃濃的厭惡,德妃咬牙大慟,不甘的嫉妒毒蛇似的啃噬著她。
為什麽,為什麽她付出那麽多,他連好好看一看她都不肯。
“陛下,你來看臣妾了。”
強抑著心酸,德妃垂著眉眼,露出右邊半側麵,這是她最美的樣子。
“朕竟不知這副溫厚的軀體裏……”楊衍一步步踏來,高大的身子立在她麵前,“藏著如此狡詐的靈魂,連朕都被你蒙騙了過去,德妃,你真讓朕刮目相看。”
“陛下,你終於肯好好看看臣妾了。”德妃低低的說,淚如雨下,他的雙眸裏終於全是她的身影了,不是江令姝,不是君懿,更不是蕭青蕤,是她。
“毒婦。”
德妃渾身輕顫,滿目哀痛,“陛下,臣妾十五歲就進了郡王府,對您崇敬,對江姐姐敬重.……”她嗚咽一聲,偷偷瞥了眼楊衍,見他目中厭色更重,卻沒有其他的情緒,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櫻桃還算聽話,不該說的沒有說。
“上天不仁,竟讓江姐姐那般仁慈寬厚的人離去了。”一麵流著淚,一麵不甘的哭吼,“臣妾看著陛下借酒消愁,臣妾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為何害賢妃?”
冷冷嗓音打斷她的話,深黑的雙眸厭惡至極,仿佛她的愛慕於他就是肮髒的汙泥,看都不願看一眼,沾到一點都像是被玷汙了。
“陛下。”
這般濃重的厭惡,德妃再工於心計,都受不了了,她是真的愛這個男人,卻永遠求而不得,因愛生恨。
他的厭惡鄙夷,鋒利的刀子似的剜在她心上,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除了江姐姐,我才是陪你最久的人。林賢妃她憑什麽壓在我頭上?憑什麽.……得到我求不到的恩寵?”
“你是怎麽害她的?”楊衍冷冷哼了聲,對她激動的情緒毫不動容。
“陛下不是查清了嗎?臣妾仿著陛下的筆跡寫了封信,林賢妃性子弱,一病就死了。”
黑眸掠過絲詫異,她承認的太快了。
“韋氏是你挑的替罪羊。”
“她仗著幾分姿色,勾著陛下,我早看她不順眼了。”
德妃抖得更厲害了,頭發散亂,滿眼瘋狂,“明明我才是最有資格陪著陛下的,她們一個個都該死。鹹福宮的蕭氏該死,永乾宮的淑妃更該死。”
濃眉緊皺,楊衍冷冷睨著她,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她沒資格生下陛下的孩子,她不配。”
陛下,你憎厭我,我恨你。你不是深愛江令姝嗎,連像她的君懿你都當做寶,你就好好疼愛她肚子裏的野種吧。
“瘋婦。”
“我早就瘋了。你為什麽就不肯看看我?”德妃軟倒在牢門上,淒聲質問。
“看在穗穗的份上,朕不殺你。”楊衍壓下心頭的疑慮,冷聲開口,“死罪能免,活罪難逃,朕要將你貶為奴婢,囚在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