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兩難選擇
蕭青蕤數著日子,看著院子裏的杏樹花開花落,結出一樹青果,楊衍還沒有回到涼州城。
她知道他在朔州城,也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更知道逝去的江皇後永遠是他心尖上的朱砂痣。
“花褪殘紅青杏小。”一道散漫的聲音響起,“想不到涼州府衙裏還有這般景色。”
來人正是一貫輕狂不羈的葉其琛,汪錦眉心跳了跳,對這位頗有狂性的大才子,很是無奈。這些日子蕭娘娘情緒低落,萬歲爺又在朔州城,根本顧不上這邊,而他們怕出了亂子,將蕭娘娘攔在府衙裏。可是,眼瞧著蕭娘娘迅速消瘦,這也不是個辦法,而葉其琛這位大才子,言語風趣,三言兩語便能逗得眾人笑個不停。汪錦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來去自如。
蕭青蕤微微笑了笑,想起的卻是另外一句,“多情卻被無情惱。”
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葉其琛打開手裏的折扇,裝模作樣的扇了起來,“多情卻被無情惱,可憐.……”
他似乎話裏有話,蕭青蕤收起臉上的笑,目光清淡的看著他。
“涼州城雖然沒有京城繁華富麗,卻另有一番風味,娘娘若是在府衙裏待的憋悶,不如出去逛逛?”
葉其琛被她看得心虛,忍不住撓了撓頭,若不是紅粉知己太多,以至於得了個難以啟齒的毛病,他何至於求到卓冷嶽頭上,又何至於冒著欺君之罪,來說這一番話。
隻希望那位翩然若神的卓道長,及早放下不該有的癡念,斬斷凡塵。
“好,我正想去看看。”
良久,蕭青蕤淡淡的說了句。
葉其琛拱手應下。
汪錦本不願讓蕭娘娘出了這府衙,葉其琛口齒何其了得,言語往來中,竟扣了頂奴大欺主的帽子。汪錦左支右絀,額頭冒汗,葉其琛見火候差不多了,又言詞一轉,引到了蕭娘娘消瘦憔悴上,幽幽歎息,陛下回頭見了定要心疼。
到了最後,汪錦一麵抹汗,一麵皺眉,蕭娘娘確實心情不好,陛下又真的寵她,到時候難保不會怪罪自己侍候的不周全。
他算了算手上的護衛,完全可以確定蕭娘娘的安全問題,再說還有葉其琛這位陛下的紅人在,是他先提議的,想來萬歲爺不會怪罪。
當馬車行駛在涼州城的青石路上,蕭青蕤撩起車簾,望著車外,看著外麵飽經戰亂,依然生機勃勃的涼州城的百姓,心情一點一點變好。
這是楊衍治下的江山,不管他其他方麵如何,他終歸是個好皇帝。
馬車停在了一座古樸的酒樓前,葉其琛是個會玩樂能享受的人,他來涼州城沒幾日,就摸清了哪家做的菜最香,哪家釀的酒最醇。
蕭青蕤進了酒樓,點了一桌食物後,又點了一壺涼州城特有的烈酒。
汪錦阻攔不及,她一口悶了一盅,雙頰很快蔓延出暈紅。
一麵跺腳,一麵留了個女衛將蕭娘娘攙扶到臥房貼身侍候,汪錦瞪了葉其琛一眼,領著人守在外麵。
葉其琛揉著鼻子,幹幹的賠著笑,暗暗祈禱卓冷嶽說話算話,隻是見一麵,而後揮劍斬情絲。
蕭青蕤悠悠轉醒,還有幾分迷糊,就感覺到大風吹在身上,睜開沉沉的眼皮,入眼是一片開闊,除了站在馬車前的頎長身姿,四周再無一人。
“你醒了。”
聽得她的動靜,那隻著竹葉青單袍,頭戴漆紗冠的人影轉身,赫然是卓冷嶽。
“這是哪兒?”
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從心底滲起,蕭青蕤手掌冒出虛汗,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像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等著她。
卓冷嶽深深凝著她,露出抹苦澀的笑,他費勁千辛萬苦,為她找到了她一直尋找的地方,真的來到這兒,她卻認不出來了。
“你真的認不出來嗎?”
下了馬車,蕭青蕤看著這一望無際的空曠,有種莫名眼熟的感覺,忽然憶起卓冷嶽曾經說過的話,她向前跑去,直到一道斷崖突兀的出現,阻斷了她的路。
“這是……?”暈紅的臉頰一瞬慘白,蕭青蕤掐著手心,印在靈魂中的疼,肆虐起來。
“這是你一直尋找的那個地方。”卓冷嶽站在她麵前,凝視著她的眼眸,“青蕤,你翻遍了大楚的地理誌,一直要尋找一個地方,我根據你的描述,終於尋到了這裏。”
“青蕤,你的家鄉在哪裏?要怎麽回去?我……要怎麽幫你?”卓冷嶽望著她,沙啞的嗓音似來自魔鬼的蠱惑。
胸口劇烈的起伏,蕭青蕤麵色蒼白,恐慌如潮水漫上心頭,無邊無際,桃花眸失神的望著卓冷嶽,“我……我.……”
心心念念了無數次的希望近在咫尺,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卻心疼如絞,眼前恍然出現那張俊美深邃的麵龐,一想到天地間再也見不到他,她捂著胸口,倒吸了口氣。
“你舍不得了嗎?”
卓冷嶽勾起抹笑,手握成拳,手背上浮起一根根青筋。她眼裏的不舍和眷戀那麽明顯,還有什麽懷疑的呢,她終於對楊衍動了情。
他努力壓抑著滿心躁狂,假裝雲淡風輕的問。
“我不知道。”
蕭青蕤跌坐在地上,渾身的力氣都被這道艱難的選擇題抽空了,臉埋在膝頭,聲音嘶啞,她真的不知道,她做不出選擇。
皎白的麵孔不複清冷,心疼的望著纖瘦的脊背一抽一抽的人兒,卓冷嶽伸出手掌,快要觸碰到她的背脊,卻像觸火似的飛速收了回來。
不能心軟。
卓冷嶽閉眼又睜開,暗暗告誡自己,他要逼她做出選擇,再……要她留在他身邊。
“青蕤,我還沒有告訴你,師父收了我做入室弟子,正一教在北疆的所有法器,全都歸我掌控,無論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幫你。”
蕭青蕤頭埋在臂彎裏,纖弱的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更有隱隱的哭聲傳出去。
卓冷嶽不再說話,靜靜的陪著她,直到天色漸晚,才駕車離開,回了涼州城。
……
朔州城,暗衛將這消息傳給楊衍,隻稟報了兩人行蹤,至於兩人說得話,暗衛怕驚擾到了卓冷嶽,不敢距離過近,並不知道。
僅此,已讓楊衍臉色陰沉。
“傳朕口諭,命汪錦帶著她過來。”
楊衍本不想讓她見著血祭的血腥,怕她受不住,但聽了暗衛的稟報,嫉火幾乎燒毀了他的理智,狠聲下令。
暗衛領命下去。
不久,一道從京中過來的快騎飛奔而來,“奴才參見陛下,京中急信,永乾宮淑妃娘娘半個月前悄悄離宮,直奔朔州城而來,奴才等無能,前兩日才知道淑妃娘娘不在宮裏,罪該萬死。”
楊衍呼吸一滯,開口時聲音森寒,“誰許她來的?”
來人額頭碰地,發出砰砰砰的聲響,“奴才得了信去查,太後娘娘暗中下了懿旨,許淑妃娘娘來的。奴才打聽了,原來是淑妃娘娘做了個夢,神佛入夢,告知她大仇得報,要來朔州城祭拜。太後娘娘知道了,大受感動,暗中下了懿旨,著人悄悄的送了淑妃娘娘過來。”
這人說完,一頭磕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永乾宮淑妃娘娘一夕隆恩,寵冠後宮,憑的是什麽,稍稍在宮裏有些門路的,都知道,還不是憑著酷似已逝的江皇後。
而現在悄悄趕來朔州城,同樣是因為江皇後,淑妃要代替江皇後,祭奠死去的江家一族男丁,這不得不說淑妃有心。
“備馬,朕要出城。”
楊衍冷聲說道,寒涼的聲音裏不辨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