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西域的異常
“父皇,你騙我。”
福慧眼淚汪汪的抽泣,癟著小嘴,躲開楊衍伸來的手掌。
宮裏的血雨腥風,福慧似懂非懂,她不知內情,隻知道太後祖母患了病,要在壽康宮靜養,誰都不能去擾了她。而宮裏德妃、恭嬪接連被廢,本就不多的高位嬪妃,竟隻剩下淑妃和謝安嬪兩位,這在曆代帝王中,幾乎是不敢想象的。
“你說蕭姨很快就回來了,我都等這麽久了,還是沒有見到她。”
福慧猜到了宮裏出了大事,否則父皇不會出手這麽狠辣,從翠微宮回來的一路上,她想了種種可能,最後竟然是蕭姨出事了的可能性最大。
“蕭姨.……是不是回不來了?”
楊衍輕歎了口氣,伸手將女兒攬在懷裏,摩挲著她軟軟的頭頂,“不會。父皇會帶她回來。”
福慧沒有這麽好哄,如果蕭姨好好的,就算和父皇置氣,以父皇的脾氣,怎麽都不可能讓她杳無消息。
“我就知道.……蕭姨臨走前說的話,分明是托付她宮裏人的命,她打定主意不回來了……嗚嗚,我真傻,我不該答應她的。”福慧後悔了,淚珠子吧嗒吧嗒的掉,“蕭姨,我討厭你了。你舍不得宮裏侍候的人,怎麽就能舍下我?”
楊衍眼角狠狠一跳,心口火燙了似的疼,他也想問問她,怎麽這麽狠心,舍得下他!
“父皇,是不是你對蕭姨不好,她才不回來的。”福慧哭得打嗝,盡管楊衍封鎖了消息,當日目睹蕭青蕤跳下懸崖的將士,全都閉緊了嘴。宮裏對外的消息,宮妃蕭氏還在翠微宮為太後祈福,孝心可嘉。可是,福慧此刻無比篤定,她的蕭姨出事了,回不來了。
她自幼喪母,對死亡畏懼如虎,她不能接受蕭姨也死了。
“福慧,她臨走之前說得話,你再說一遍。”
福慧被父皇痛楚的樣子駭到了,檫檫了淚,抽噎著回憶著蕭姨臨走時說的話,說完後,更傷心了,“父皇,蕭姨心地軟,怕你遷怒她宮裏的奴才,想了好多法子,甚至還喬裝成我的宮女跟到溫泉行宮.……”
糟了,她怎麽連這個都說出來了,福慧趕緊住了口,聽蕭姨宮裏的那個嬤嬤說,蕭姨是要偷偷的用父皇的私章偽造赦免書,這可是父皇最忌諱的事情。
“福慧,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都怪父皇你蕭姨才不回來……”
“福慧,溫泉行宮是怎麽回事?”
楊衍冷肅的樣子太有威勢,福慧雙手扭著衣帶,眼睛飛快的眨啊眨,她自己都不知道,每當自己想要撒謊,都會露出這種樣子。
“父皇.……”福慧小聲的囁嚅著,不敢看父皇越來越深沉的眼眸,將那日的事和盤托出。
楊衍眸底凝著一團風暴,福慧有些怕,“父皇。”
被她這聲呼喊驚醒,楊衍手撐在額上,落下的暗影,遮住了麵上洶湧難言的表情,“父皇想自己待一會,你先回重華宮歇一歇。”
著人送走了福慧,楊衍心底燒起了一團叫做猜疑的火,那夜蕭青蕤喬裝去了溫泉行宮,還在那天夜裏去尋他了。
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黑眸寒氣噬人,那夜.……他喝了加了料的酒,神智不清,可是身體的感覺騙不了人,那種饜足舒服的感覺,隻有在她身上才能嚐到。
難道……?
他自失的搖頭,怎麽可能,他醒來時,躺在身邊的明明是君懿,她還懷了身孕。
但心裏這根刺越紮越深,更有一縷難言的期待。
“萬歲爺,冠軍侯的書信到了。”
“拿進來。”
楊衍雙眸灼灼,滿滿期冀火焰似的跳躍。
三兩下拆開書信,黑眸裏的光越來越亮。
北庭都護府甚至西域諸小國裏珍貴的藥材忽然一空,林政得了消息,以為有大商賈囤積居奇,便讓人嚴查,這一查,竟發現被購置一空的藥材竟然全是婦人所用的大補之藥。林政心知有異,生怕打草驚蛇,撤回明麵上的人,派出暗衛細細追蹤,終於查到買藥人身在西域名喚康居的小國裏。
他得了信立馬點了最精銳的手下連夜奔了過去,沒想到,等他飛馳而到的時候,卻撲了個空,除了一座空宅子,什麽都沒有了。
但是,越是這樣,他越是確信買藥之人來曆可疑。
“磨墨。”
楊衍一刻都不能等,即刻寫了封信,命人八百裏快遞傳給林政,要他哪怕翻遍了西域三十六國,也要查出那人。
畢竟,卓冷嶽醫術冠絕當世,更何況,從韃靼馬蹄下刨出的那具屍體,血肉模糊的什麽都認不出來,他始終無法相信,那是卓冷嶽。
心田鼓蕩,楊衍輾轉難眠,一夜未睡。
第二日天色未亮,他披衣而起,袞服冠冕,精神奕奕的去上了早朝。
攜著徹底絕滅韃靼人的餘威,楊衍再無掣肘,朝堂上,臣子們勸諫爭執的隻有政務,再沒有黨爭派係,內閣並六部,他用起來如臂使指,各項事務流暢高效。
一個早朝時間,就將多項事務分派布置了,楊衍卻還精神旺盛,他恨不得將所有的事都處置了,隻要林政那邊再傳來消息,他就能即刻動身了。
禦座上的帝王越發的深沉難測,鐵血無情,君與臣的關係向來是微妙的,君弱臣就強,君強臣則弱,往昔建昭帝雖然也強勢,但畢竟有勳貴世家牽製。
然這一兩年,先是除了勳貴,接著北疆大勝,又將六部清理了一遍,這些臣子個個人精似的,俱都看出今上手腕冷硬高明不下於開國高祖,又哪裏敢故意給他下絆子。
俱都使出渾身解數,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正事上。
新提拔的禮部尚書,深深吸了口氣,終於趕在下朝之前出列奏稟,駢四儷六,辭藻華麗,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篇,直到皇帝不耐的蹙起眉頭,才說到了正事,“吾皇後宮空虛,臣請今年選高門淑女,以充宮掖。”
禮部尚書說得合情合理,現在後宮裏嬪妃寥寥可數,皇上膝下沒有兒子,遴選嬪妃,實在是緊急的國事。
不想,禦座上的皇帝冷冷哼了聲,“卿很閑嗎?”
禮部尚書額上已冒出了汗。
“退朝。”
……
楊衍一麵精神亢奮的處理朝政,將一幹臣子折磨的麵白唇青,一麵殷殷盼著林政的書信。這樣過了幾日,書信沒有盼到,汪錦低聲稟報:“萬歲爺,永乾宮淑妃發動了。”
“這麽快?”
楊衍擰眉,距離太醫院算的日子還有十多日,怎麽這麽快就發動了?
“奴才一直著人盯著永乾宮,昨夜宮正司有個女官進了永乾宮,待了兩刻鍾,才出來。不多久,淑妃就不舒服了。”
眉梢狠狠一跳,“東廠的人是擺設嗎?查清楚。”
“奴才遵旨。”
汪錦私下裏已經命人將那個女官壓到了東廠,隻是沒有動刑,得了這話,馬上去動了刑。東廠的刑罰,連號稱錚錚鐵骨的清流文臣都受不住,那女官沒撐多久,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按照她的話一查,汪錦額冒冷汗,德妃真是個厲害的女人,人都死了,家族也覆滅了,宮裏竟然還潛藏著那麽多為她辦事的奴才。
更讓他吃驚的是,德妃母家雖然年滿十四歲的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但看到皇三女同昌公主的麵上,女眷並未貶入娼家,而是許她們留在京中,安穩度日。
可就算這樣,那位老夫人竟還想著控製淑妃,她也太猖狂了,也不想想淑妃堂堂正一品內命婦,怎麽還會聽從她的話?
汪錦恥笑她異想天開,可是將一眾牽連的人大刑伺候了一遍,得到的口供,讓他臉色刷白,雙腿踉蹌,險些一頭栽在地上。
“好個膽大包天,竟敢穢亂宮廷。”
……
汪錦彎腰駝背站在殿外,熾熱的陽光當頭照下,他出了一身汗,卻覺得骨頭裏發冷。
殿裏靜悄悄的,越是這樣,他越是忐忑難安,那些東西,萬歲爺.……他盼著裏麵鬧出些響動,萬歲爺發出脾氣了,反而比這種死寂好。
時間分外難熬。
汪錦都快喘不上氣了。
突然一個小太監飛奔而來,帶著哭腔,“汪爺爺,淑妃娘娘生了。”
汪錦眼睛狠狠一跳,惡狠狠的瞪著報喜的小太監。
“可……生下來的是個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