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開心的導師
秦致遠立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半點沒有要伸手去扶肖嵐的意思，他抱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度，就那樣看著，任憑肖嵐全身顫抖著。
支吾了許久，肖嵐緩緩開了口，“小遠，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問他？”
秦致遠彎了彎右邊的唇角，鎖著一隻眉道：“就聽人提起他特別厲害，所以才想著跟你打聽一下。”
肖嵐垂眸看著窗前的那株鬆柏，已經快到冬天，但卻仍舊綠意盎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仔細想想快三十二了吧。”
肖嵐的雙眸發散地看著遠方，記憶回到了多年以前，“他的手術做得確實漂亮，那個時候他也就二十幾歲的年紀，跟你現在差不多大吧，他有著一張俊朗的麵孔，醫院裏的許多小姑娘都對他暗許芳心……”
秦致遠眯了眯眼睛，眸子裏迸射出一道寒冽的光，看見肖嵐如癡如醉的樣子，他已經對當時的情況猜到了幾分。秦致遠並沒有打斷肖嵐的話，任由她繼續說著。
“那個時候我剛到南開醫院學習不久，便已經知道了他的名頭。聽到大家將他傳得神乎其神，我便想著見見他。我記得與他第一次見麵的那一天，是個陰雨天，當時我早早地守在了他的診斷室門口，那天我沒有上班，也沒有穿白大褂，他把我當成了患者，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笑著朝我點了點頭。”肖嵐唇角上揚，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極好。
“後來呢？”
秦致遠在這時開了口。
“後來他問我怎麽了？當時我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跟他解釋，其實那個時候我是想要跟他做學生的。他是當年為數不多的婦科醫生。”肖嵐頓了頓又道：“在我們那個年代，男人做婦科醫生是不被人理解，所以他雖然很出名，但真正接診的患者卻不多。在醫院裏也不怎麽被人重視。”
肖嵐的表情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整個人看起來消沉了許多，“有一段時間他幾乎想到了棄醫從商，我特別著急，不斷地開導他、勸解他。”
對於後來發生的事，秦致遠已經不想再聽下去，抬眸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肖嵐，她搭在窗沿上的那隻手用力按著窗格子，稍一偏頭便能發現她手掌裏多出來的紅印。
伸手將站在那裏的肖嵐扶起，“這兒風大，我們還是回床邊去吧！”
在離開那扇窗之前，秦致遠騰出了一隻手去關開啟的玻璃窗。
肖嵐坐回床上以後才想起秦致遠之前的問題，抬眸瞥著他連眼珠子都不曾轉動一下，“你問他的事幹什麽？是秦牧讓你這樣做的嗎？”
秦致遠垂眸看著坐在床沿邊上的女人，平放在床上的手在那一刻將鋪著的毯子抓起，幾乎揪成了一團，舒展開的眉頭也在這一刻皺緊，仿似下一秒她便會精神崩潰般。
秦致遠抬手捋了捋肖嵐額頭淩亂的碎發，在她耳邊低語道：“不是，這跟秦牧無關，我從未跟他提起過趙躍進這人。”
“那就好，那就好。”肖嵐本能地應道。偏頭的時候秦致遠發現了那隻揪著毯子的手在這一刻鬆開了，額上的那幾道皺紋此時也消失無影無蹤。
肖嵐是打從心眼裏害怕著秦牧的，或許便是緣於此吧！秦致遠不想去刨根問底，更不想去攪亂肖嵐這難得的安寧，隻道：“媽媽，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秦致遠從兜裏掏出了電話，給龍姨撥打了過去。
“我等會兒還要做台手術，得先走了。”起身的時候秦致遠跟肖嵐解釋道。肖嵐看著秦致遠眨眨眼，猶豫了許久後道：“小遠，杉兒這幾日都到哪裏去了，我怎麽都沒有瞧見她？是不是秦牧他……”
“不，杉兒她很好，秦牧沒有對她怎麽樣。就是這幾日醫院給她多加派了一些工作，所以來的時間少了。”秦致遠看著肖嵐那雙眼巴巴的眼睛，不忍告訴她真實的情況，就那樣順口答道：“我碰見她後會跟她說，讓她得了空便過來看你！”
肖嵐點點頭道：“好。”
從VIP病房出來後，秦致遠快步往電梯門的方向走，手不停地按著電梯下行鍵，但那電梯卻一直顯示在六層。隻不過幾秒過去，春致遠便已經失去了耐心，轉身向著一旁的樓道而去。
空曠的樓道裏，鎢絲燈點亮的燈泡閃爍不停，梯道下的發那個黑影在秦致遠眼間不斷晃動，看不太真切。
抬手，將那隻白皙的手放在眼前晃了晃，他已經將可能地將手指間的距離分到了最大，但那個影子還是分不清那根手指是食指，那根是中指。
一切都是模糊的，就如同隔岸看水，隔霧看山一般，遠遠望去甚是美輪美奐，可仔細瞧的時候才發現原本那並不是如同想象中那般美，是看的人多給那物添加了一層神秘的色彩。當掀開那罩在水上，罩在山前的隔斷以後，看到最真切的一麵，留給人的不是美好，而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關於袁杉，還有那個叫趙躍進的男人的事秦致遠心裏已經有數了，不是自己原來想象的那麽一回事，又難怪秦牧會惱怒，會憎恨，甚至還把病重的肖嵐扔在這裏不理不問。
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做為男人，秦致遠沒辦法理解肖嵐的荒唐行為，做為肖嵐的兒子，他隻覺得他的媽媽太過可憐。因為得不到期盼中的愛，不得不做出有違原則的事。
秦致遠不想再去追問到底是先有趙躍進，還是秦牧，在肖嵐心中哪一個男人的更為重要。又或者是袁杉到底是不是他的親姐姐……這些在眼下看來都變得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肖嵐必須要好好地活著，不能為那些已經去了的、或者消失不見的人付出不該有的代價。
秦致遠不想再繼續追查下去。
一路下行到底樓，才發現早走過了神外。抬頭看見通道口透過的那一縷陽光，他快跑了起來，像極了沙漠中渴望得到水喝一般的人，而不同的是秦致遠渴望的是光明。
站在南開醫院的大院裏，接受著陽光的沐浴，雙眸緊緊閉著，感受著身體從適中的溫度變得滾燙。額前的碎發在太陽光下甚是光亮，也沒曬多長時間，秦致遠的額頭便已經滲出了許多細汗。
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著很急促，感覺甚為熟悉，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秦致遠將那雙閉著的眼在此時睜開了，側眸看著近在咫尺的石榴，彎了彎右邊的唇角。
石榴繃著一張臉道：“不想笑就別笑，你這樣，讓我看著難受。”
秦致遠沒說話，轉著瞥向了太陽，以為站在下麵曬了一段時間了，能適應這種強烈，卻沒想到人總是抵不過自然界的一草一物，那般脆弱，正眼瞧那太陽光的時間沒能超過三十秒便轉開了。
“傻不傻，跟太陽較什麽勁？”說話的時候，石榴伸手拉了一把秦致遠，見他不動，又道：“走了，跟我回去。”
秦致遠看著石榴眯了眯眼，“你真覺得我傻？”
石榴怔住，想起了之前她去肖嵐的VIP病房時，在外麵碰見了龍姨。那個時候的龍姨整個人處於慌裏慌張的狀態，見著石榴以後一個勁地說著秦致遠的事，他怎麽不對勁了，他怎麽跟肖嵐說話了……
從那一刻石榴便已經知道秦致遠已經找肖嵐問過了，石榴不傻，其實在很早之前便已經做了大膽猜想，之所以一直較著勁非要將這件事弄清楚，主要還是想著為秦致遠好。
自從秦牧回到C市以後，石榴就發現秦致遠的狀態不對了，他沒有以前的意氣風發，雖然也在工作，但很多時候看著都像是疲於應付，這不是能夠用語言可以形容的。
那種消極的狀態，讓石榴替秦致遠感到擔憂。
再反觀何奕均，原本是她極看不起的人，現在反而成了神外的一把手，每一場南開醫院組織的稍有規模大會，他都去參加。
並不是想替秦致遠爭取什麽，也不是想在秦致遠眼前證明什麽，隻是想要告訴秦致遠，他的身邊還有她，無論狀況如何糟糕，她都願意跟秦致遠一起麵對，而最重要的不是最後的結果，而是一個人不能失去麵對的勇氣。
這是石榴內心深處一直想著的，她也是這樣一直堅持做的。
石榴隻是一個普通人，有著大多數人一樣的悲歡離合，秦致遠對她好，她自然也是要對秦致遠好的，所謂相依相伴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看著秦致遠的那雙眸子，石榴重重地點了點頭，“現在知道了也不遲！”
秦致遠挑起眉尾，一副吃驚的樣子。
“沒想到我這個做學生的會這樣說你？”石榴替秦致遠問出了心中的話，見他依然是剛才那副表情，歎聲道：“有句俗話不是說了嗎？啥樣的老師便帶啥樣的徒弟，你是傻老師，自然隻能帶出我這樣的傻徒弟。”
石榴自嘲的話被秦致遠聽見後，他彎了彎唇角，轉身，邁開修長的腿跟著石榴往回走。
“什麽時候學會玩文字遊戲？”
“我一直都會，隻是你以前不太關注罷了！”石榴停在原地，偏頭看著秦致遠一本正經地道：“你以前隻會說，石榴，給我嚴肅點！然後我自然隻能在你麵前裝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