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霏兒
半夜時分，石榴突然感到肚子有些疼，打算去上個洗手間的時候，剛從臥室出來，隨即便聽到了嗚咽的聲音。
對於這個聲音，石榴再熟悉不過，轉身小心翼翼地向著主臥的方向走，站在那扇微微亮著燈光的門前，哭泣聲越發聽得真切。
媽媽，她這是怎麽了？石榴心裏犯了疑。
正要抬手敲門的時候，突然聽到裏間的人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沒能將你留在身邊實在情非我所願，隻是……”
盡管江燕說的話聲音很小，便石榴還是聽清楚了。難以想象的向後的邁出好幾步，轉身跑回了自己的臥室。
朦朧的月光下，看不清石榴的那張臉，但卻能感受到她的那份震驚，她還有個妹妹，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原因被媽媽給拋棄了。
拋棄？石榴是真的沒辦法想象就媽媽那樣善良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她的直覺告訴她，一定是有原因的，媽媽一定是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會那樣做，一定是這樣。
石榴試圖讓自己早些入睡，就當一切都未發生過那般，可記憶欺騙不了她，她也沒辦法做到什麽都不知道，回去後盡管一直閉著眼，但卻從未睡著。
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依稀間看見外麵的天亮了。門外發出一聲嘎吱響，石榴知道那是她媽媽出門買菜的關門聲。
媽媽走了，她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
石榴像瘋了的人那般不顧一切的去到了江燕的臥室，在裏麵胡亂翻找著，昨晚透過地麵倒映出來的那抹光，瞧見江燕手裏拿著本小冊子，依照常人的思緒，石榴斷定那是一本影集，有著那個不知名的小女孩的照片。
手在無意間觸碰到了一個抽屜，伸手將它拉開，用力過猛，不小心將抽屜給卡住了，石榴費了好一陣功夫才將它弄好，翻找完抽屜裏的一切後剛要將它重新推回去，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抽屈縫裏放著一個老式筆記本。
石榴鬼使神差的將那個老式筆記本拿了出來，展開以後瞬間發現那是媽媽的日記本。
上麵寫的鋼筆字已經出現了揮發的痕跡，但這並不影響石榴看清上麵的內容，雙眸一直跟著那些字遊走，石榴每多看一眼心裏便變得越發明了。
那個孩子沒有名字，石榴隻看到了一個乳名叫霏兒的，倒算了一下那被稱為霏兒的年紀，比石榴約莫小了四五歲，她特別愛笑，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
江燕送給了她長命鎖，希望她能夠好好的活在這個世間。但就是這個對女孩有著太多期望的媽媽，因為世俗的看法，因為怕丟掉她人民教師工作的崗位，背著所有人將那個乳名叫做霏兒的女孩給扔了，扔到了下雨的公路上。
看著那一排又一排的字，石榴的眼淚順著眼眶流，她傷心不僅僅是因為同情這個叫菲兒的妹妹，也是因為江燕那時候的殘忍。石榴難以理解看起來單純善良的媽媽怎麽就能做出那樣的事！
翻完了個整個筆記本，石榴的心變得沉甸甸的，她不知道這個叫霏兒的女孩兒現在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若是她在的話，石榴想霏兒一定很恨當年拋棄她的那個人。
江燕回來的時候看見石榴鐵青著一張臉坐在沙發裏，放下肩上挎著的袋子隨口問道：“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要知道平日裏石榴在不上班的時候，是習慣賴床的，今日的這般表現讓江燕甚覺奇怪。
“怎麽你不願意我早起？”石榴的陰陽怪氣讓江燕將頭轉了過去，直到這一刻江燕才看見石榴的臉色不對，沉聲問道：“你怎麽了？一大早上起來就打算跟我抬杠嗎？”
“媽，我想問問你霏兒到底是誰？”石榴將一旁放著的那本老式筆記本扔到了玻璃茶幾上，江燕隻掃了一眼，隨即倒吸了一口氣，“你怎麽能隨意的亂翻我的東西？”
江燕將老式筆記本緊緊護在懷裏，瞬間明白石榴在這之前已經將本上的內容看過了，原本還處在憤怒中的她瞬間變成了霜打的茄子，沉聲道：“媽媽有不得已的原因。”
“怎麽不得已？是覺得我們這個家養不活那孩子，還是說是你自己怕丟了人民教師的工作？”石榴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一想到那個叫霏兒的女孩還處在繈褓中便被媽媽遺棄了這件事，她的心裏便特別的難受。
她曾經在婦產科上過班，知道一個女人要旦下一個孩兒是有多麽不易，也知道那些孩子要經曆許多才能夠完好無損的長成人。生命於她有著許多不能言語的意義，在石榴看來，無論是怎樣的理由都不應該成為媽媽拋下孩子的原因。要真有，那隻能體現丟孩子的女人足夠自私。
“你怎麽會這樣想媽媽？”江燕眼冒金星，氣得身體發顫，心裏有太多的苦卻又沒辦法說出來，“那時候我是真的有難處，石榴，你就別再問了。為了這件事，我已經愧疚了許多年……”
“難道你就沒想過要去找她嗎？”石榴的話讓正打算離開的江燕頓住了腳，沉默了許久後道：“想過，曾經也偷偷去找過，但卻是一無所獲。那年那麽大的雪，氣溫很低，我想她，她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吧！”
“媽，你騙人！”石榴的話如同尖刀一樣插入江燕胸口，血液在眸光無法看到的地方汩汩流著，“你明明知道她在的，你知道的。這筆記本上寫著你曾經悄悄地去探望過她，你是那麽渴望跟她見麵，那麽想要跟她說說話，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肯靠近呢？霏兒，她到底在哪裏？媽，你又在顧及什麽呢？”
所有的問題在這一時間如洪般像江燕襲來，腦子裏不由又想起了那個雨夜，她被那群素不相識的男人逼到牆角，看著天上的那道閃電，聽著耳旁一聲強過一聲的雷聲，那一張張麵孔在閃電下看起來甚是可憎，她不斷地求他們放過她，放過她，而那些人所做的隻有不斷的扒掉她身上的衣衫，耳裏剩下的除了雷鳴便隻剩下那一陣又一陣的笑聲。
江燕始終都沒辦法麵對霏兒是她被別人侮辱後留下的孩兒，每當她多看一眼，江燕便不自覺的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不，我沒有任何顧及，石榴，你就別再問了，媽媽現在得給你去做早飯了！”江燕的腳步匆忙，石榴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她從未想過要將媽媽逼到這樣的境地，她隻想知道真相，那個叫霏兒的女孩後來去了哪裏？是她小時候時常看到的那個叫莫菲的女孩嗎？石榴迫切的想知道。
“霏兒是莫菲嗎？”不經意間石榴將堵在嗓子眼的這句話說了出來，江燕本背對著她，聽到這一句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整個人僵直地站在那裏。“看來事實真跟我想的一樣，莫菲就是霏兒，也就是你曾經拋棄了的，我的親生妹妹。”
“難怪以前的時候我讓莫菲到我們家裏來做客，她每次答應了，卻從未上過門，是你，是你不讓她過來的嗎？”
“沒有，我沒有！”江燕失聲道：“我從來就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是她，是她自己不願意來的。”
石榴被江燕的話給驚住了，看著她那雙淚眼朦朧，心跳跟著加速，她長到二十八歲，媽媽待她一直都很好，雖然時常也會發生一些矛盾，雙方各持己見，可到最後每一次都是媽媽依著她，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媽媽將對霏兒的愛一並給了她，她享受了兩個孩子的愛，童年在歡聲笑語中渡過。這本是無可挑剔，她更應該從心裏感激著媽媽，可不知道為什麽自打張浩回來以後，想起了莫菲兒時的那張笑臉，她便感到心疼，為自己的不恥而感到羞愧。
“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那孩子已經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都隨著她的逝去而煙消雲散。石榴，你若是想通過這件事來折磨你媽我，你已經做到了！”江燕的頹廢的樣子激起了石榴心裏的漣漪，不顧一切地開了口，“莫菲還在，莫菲根本就沒死。”
“你怎麽知道？”江燕雙眸緊緊盯著石榴，原本還振振有詞的她瞬間將說話的聲音降低了，“我是聽張浩說的。”
“難怪！”江燕臉上劃過一抹苦澀，石榴本能地追問道：“媽，我們家跟張浩家究竟有著怎麽樣的淵源？你能把以前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嗎？”
往事一幕幕呈現在江燕眼前，那個孩子的啼哭聲再次在她耳邊響起，她記得那是一個下雪天，她跟石榴的爸爸一起將孩子送到了公路邊上，她一直抱著懷裏的那個嬰兒，臉上有著許多淚水，她不舍得將霏兒扔下，但又實在沒辦法。
為了將霏兒養到足月，江燕每日東躲西藏，白天窩在家裏不敢出門，更不敢發出一丁聲音，石榴的爸爸對院裏的人稱她病了，得了很嚴重的病，整日整日往家裏擰營養品，看著那個對她百般好的男人，江燕的心裏越發感到難過。
終於在霏兒滿月不久後做下了決定，將霏兒送走。
當時公路上開來了一輛大巴，是從外地到加林縣的車，車上有兩個年輕人走了下來，一男一女，江燕認得那個女的，是住在離他們家不遠的那個張麗華。
張麗華嫁到了外地，此時回來應該是探親的，張家就兩個孩子，父母在他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張麗華和張棟誠兩兄妹彼此照應才長大，也算是不容易。
江燕遠遠地看見張麗華將霏兒從馬路邊上抱起。
最開始的那幾年張麗華夫婦對霏兒很好，將她當做自己的孩子養著，江燕總會通過不同的渠道打聽，每次聽到消息說那女孩兒很好後，她便感到特別高興。
但這樣的好景不長，就在霏兒八歲那年，一直不孕的張麗華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便不再將霏兒當成自己的骨肉看待，對她也是百般嫌棄，不是打就是罵，後來是張棟誠看不下去了才將霏兒接了過來，也是在那個時候，江燕才知道霏兒的大名叫莫菲。
“媽？”石榴見江燕遲遲沒反應又追問了一句。
“嗯。”
“是張浩他們家收養了那女孩嗎？”
“不是，是張浩的小姨，不過後來他們家發生了一些變故，張浩的小姨有了別的孩子，然後霏兒便到了張棟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