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告訴你蘇沐的消息
我‘火化’後又醒來的第十天,成為了一名國防大學特招生,與大四畢業生一起接受軍政訓練。
我穿上秋冬天的迷彩,將滿頭長發用小刀對著鏡子一把割下,看著裏麵臉有些浮腫,眼睛眯起來幾乎要看不見的短發女人,沉默不語。
從今以後,我不再是許如許,我是許加。我參加訓練沒有別的目的,隻因為我要活下去。我要通過國防的高強度訓練來提高自己的體能,以便有一天我離開了國防大學的庇護,紀楚也輕易動不了我。
我要回去京都,把阿本的骨灰帶回英國,讓他陪在我父親身邊。同時,我要弄清紀楚和黑幫的關係,還有阿本的死因,如果是黑幫開槍,我要那人血債血償。而關於我的孩子,我這輩子可能有且隻有一個的孩子,是我永遠的無能為力。我該怪誰?我又能去怪誰?杜若溪嗎?可政商戰場從來都是血腥可怖,怪隻怪,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許加,你好了嗎?吹集合哨了,快走。”郝美麗站在我背後係皮帶,見我對著鏡子出神,提高聲音喊我,順帶把我床上的帽子扣到我頭上。
“你第一天可能會適應不了,不過挺過去就沒事,腰酸背痛就那麽幾天,後麵肌肉適應了,就沒那麽累了。”往我肩上一推,笑著跑出去,還一邊整理帽子一邊回頭衝我喊,“快點,遲到要做俯臥撐的。”
再沒有任何猶豫的跟上去,跑起來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也忍了,想著應該是身體初愈,又缺乏鍛煉導致。
跑到一處較為寬闊的空地,兩個陣營的學生兵已經整齊劃一的站好,女兵一方,男兵一方。顧以辭和先前見過的營長各自負著手站在兩個方隊正前方,嚴肅以待。
“糟了遲到了。”郝美麗匆匆忙忙地,在距離女兵方隊幾米遠的地方一腳刹住,立正、挺胸、抬頭,啪。
“報告——”標準的一個軍禮。
“遲到兩分鍾,二十個俯臥撐,就地做好歸隊。”營長看過來,柔美精致的五官,聲音卻中氣十足。
“是!”
郝美麗鏗鏘一聲,就地撲倒在地,手撐著上下起伏做起來。而我站在她旁邊,抿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報告。”躊躇著開口。
營長看我一眼,“大聲一點,聽不到!”
我吸一口氣,大喊:“報告!”
“遲到兩分鍾,二十個俯臥撐,就地做好歸隊。”同樣的一句,說完後再沒關注我們,自行指揮起女兵方隊立正稍息。
郝美麗做俯臥撐的速度很快,我還沒開始她就已經快要做完,偷偷摸摸地看我一眼,使著眼色道,“你別磨蹭啊,一會兒懲罰會加重的。”
我趕忙趴下,艱難的做著一個個不標準俯臥撐。好不容易做完,已經滿頭大汗,身邊一起的郝美麗早已歸隊開始了站軍姿。
“報告,我做完了,請求歸隊。”抹去腦門上的汗,我病怏怏地再打一次報告。
“準許歸隊。”還好營長沒有給予為難,把我放行了。我估摸著自己的個頭,按著高矮順序站到二排左列第二位置,左邊是一個比我高出一小截的黝黑女孩,郝美麗站在我前麵。
“還有二十分鍾,站好,都把胸給我挺起來。”營長在隊列裏來回穿梭,時而用手刀狠狠敲擊女兵佝僂的背,時而用靴子尖大踹女兵彎曲的腿。
我規規矩矩站著,汗水順著臉頰流下,覺得腿好軟背好酸,脖子僵硬很想動,但眼睛餘光瞄到營長背著手走過來,又咬著牙硬撐。
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站這麽久的軍姿,大學時也有過軍訓,但要求並不嚴格,我又是屬於怕疼怕苦的主,軍訓時能躲就躲能逃就逃,教官每每都被我氣得七竅生煙,然後找輔導員告狀。輔導員拿我也沒辦法,電話CALL我家長,可惜紀楚對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管這些事。所以嚴格意義上說,我從來沒經曆過什麽正規的軍訓。
“如果需要休息,你可以隨時提出,畢竟你身體初愈。”營長走到我麵前,臉色溫和美目流轉,若不是看見她眼裏的不屑與冷意,我還真以為她是擔心我的身體。不過我從來不是執拗性子,我不嘴硬,也沒什麽所謂的骨氣,又不是生死攸關的事,我堅持不住了就是堅持不住了,我需要休息,管你是不是不屑我。
“好的營長,我現在就需要休息。”我說,隨即等待她的批準。
她表情愣了愣,大概是被我如此快速的接話驚住了,但又馬上恢複正常,點頭:“準許你原地休息一分鍾。”
“是!”說完我就頹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覺得自己腰背酸軟,肩膀脫臼。看來身體的確是很差,也該多接受一些這樣的鍛煉。
視線飄到男兵那邊,同樣也在站軍姿,顧以辭是個好指揮官,以身作則地直挺挺站在男兵方隊前麵,一身迷彩,氣質逼人。
“一分鍾休息時間到了。”正看得入神,腦袋前方有陰影打下,營長又站了回來。
我歎口氣如上絞架一般,正正帽子站起來,無奈又不可逃脫的挺胸收腹。
雲南邊境,冬日也有熹微的陽光,上午十分,陽光還算清淺,剛開始打在身上覺得暖和,但時間長了,加上用力的站著軍姿,不一會就覺得熱了,有汗水從額角流下,癢癢的,劃過臉蛋,再無聲落進土裏。
軍姿站完開始熱身,今天的任務是兩萬米越野跑,男女同路,可相互扶持。
我對跑步沒概念,但聽到兩萬米這個詞時心情有些鬱猝。家裏別墅的遊泳池長度200米,兩萬米就是100個200米,看看自己站軍姿站得已經在發不斷發抖的腿,我能堅持跑兩萬米?
因為對自己體能懷有深深的不信,所以當女兵這邊所有人都跑走以後,我慢吞吞地落到了最後。男兵追上來,一個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看到我浮腫的臉後又迅速移開視線,加快步伐從我身旁呼呼跑過。
“哎?同學是你呀!你來參加鍛煉啦?你身體好了嗎,你不尋死了吧?”一聲意外的驚呼,感覺右手邊多了一個人。
我轉頭打量,還是那張塗滿了五顏六色迷彩的臉,眼睛錚亮。我想起他是那日誤認為我要自殺把我推到水潭裏的人。
別過頭去懶得搭理,他卻放慢了步子緊跟著我,絮絮叨叨的:“以前我好像沒看見你啊,你是新來的吧?你是不是那個特招生啊,你臉上怎麽不畫迷彩?哎,你看起來身體很不好啊,才跑這麽一點距離你就喘成這樣了。我跟你說啊,你呼吸方式不對,別用嘴呼吸,用鼻子,嘴巴得閉上,不然吸進去的全是二氧化碳,對呼吸道不好……”
我累得慌,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幾乎快要跳出胸口。不得已捂著胸口停下來,站著休息。
身邊的人又強硬把我拉起,逼迫我慢慢走:“你別停,別突然停下,慢慢走一會兒。記得啊,跑步累了不要馬上停下來休息,要慢慢走,一邊走一邊休息,不然容易損傷心肌……”
“你太多話。”我皺著眉頭推他,想著他趕緊跑自己的,別站我旁邊引起別人注意,我一會兒實在堅持不了了我要自己開溜掉,他這樣陪著我,完全誤了我開溜的機會。
“你也覺得我話太多嗎?哎呀難道我真的話很多?舍友他們都說我話多不樂意跟我聊天,但我不說話我憋不住,同學你就忍一忍我好吧,看在我救你一命沒讓你自殺成功的份上。”
我無語,往左邊避一點,腳下步子越走越偏,眼神四處打量,開始尋找比較好的可以溜的路線。豈料路還沒找到,逃跑的企圖就被人發現了。
“同學,你四處看是不是在找近路啊?”身邊人說。
我心情複雜,瞅他一眼後微微點頭,“恩。”
“沒有近路。這一片都是空曠草地,除了直線跑出去,沒有近路可抄。”
“……”所以這意思是,我根本就沒有開溜偷懶的機會?
許是我臉上表情過於頹敗,他看了有些於心不忍,憐憫般地伸出手來拖我:“不論男女兵,完不成這次越野的,都會被派去值夜。我看你身體不是很好,一個人跑完兩萬米很有難度,還是我帶著你跑吧。”
我震驚,看著他伸過來的手半天沒有給予回應。跑不完要被派去值夜班,那豈不是一整晚都不能睡覺?第二天訓練怎麽辦?
“怎麽還在這裏?”僵持著,上前方響起冷漠的男聲,顧以辭像是專程跑回來尋人一般,胸腔有些急促的起伏。
“顧師弟,”身邊人眼帶喜悅,不由分說的拉上我手小跑到顧以辭跟前,“她掉隊了,我跟她說帶她一起跑,但她好像不樂意。”將我手塞到顧以辭懷裏,“你回來了就好了,你可以帶著她,我先走了,你們跟上啊!”然後拔腿飛快地跑了。
我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來,抬眼看麵前的人,並不覺得他回來帶我是一件好事,於是繞過他,麵無表情地拒絕:“我自己跑。”
顧以辭跨著長腿跟在身後,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始終和我保持一米遠的距離,並不超越我。
“跑完這兩萬米,我告訴你蘇沐的消息。”良久,我聽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