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來看你們
Abby是杜若溪請來貼身保護我的保鏢,也是我以前雇傭過的女助手,再為我服務時並沒有表現出見到老雇主的熟悉感,全程除了盡職盡責再沒其他任何過界舉動。
我很滿意這樣的人,帶著她乘當晚夜機回英國,杜若溪親自送我上機。
父母的老宅每個星期有專人打掃,雖然空著但清潔做得還不錯,宅子內各種家具擺設並沒有蒙上厚厚的灰塵。
我循著記憶走去阿本的房間,在宅子後院,那裏原本是父親閑暇時分練習書法的閣樓,獨棟洋房,空間很大。父親死後未回中國之前,阿本在那裏住了兩個月。
叫Abby在門外等候,自己推門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一重重用書本堆砌的小山,中間一個書法桌,桌上筆墨紙硯已幹,很久沒人添水加墨。
我如參觀偉人故居一樣膜拜這裏的每一處風景,這裏的一切,全部都是父親和阿本留下的遺物,繼承人是我。
到房子中間去,書桌往北方向有一隔斷屏風,上繡一幅寫意的潑墨山水畫,高山流水,小橋人家。
屏風後麵擺放了一張中式床榻,折疊著整齊的錦被和枕頭放在床榻左邊,這是阿本的睡處。
我其實一度搞不懂,阿本和父親都是年少時候移民英國的,思想前衛,按理說不會像那些老古董一樣偏執於中國文化,可每每在街頭店鋪、拍賣現場看到中式物什時,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掏錢買回家,不管有沒有用。
觀摩回憶了一遍房裏所有擺設,開始在一些可能藏匿秘密的地方翻找線索。阿本要我無論如何都要回來一趟,定然是想我回來找到什麽,不然記事簿的存在沒有意義。
於是更加細心的翻找著,反複兩三次,我翻遍了所有,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許小姐,杜先生額外吩咐我,一定要提醒你按時吃飯。現在已到晚餐時間,您該停下來用飯了。”Abby在外麵叩門叫我。
我不耐:“再等等。”
門轟地一聲撞開,Abby西裝革履的進來,態度強硬不容拒絕地挾著我離開了閣樓。
晚飯沒有在家解決,開車到街邊小酒館應付了一頓,然後回宅子睡覺,在我自己的房間。
我睡覺時Abby在我臥室門外走來走去,兩眼炯炯有神的瞧著地板不知道在看什麽。我跟她說若是困了就隨便找個房間休息會,她冷若冰霜的謝絕了,等到我進入香甜夢鄉,門外走來走去的聲音才終於停止。
第二日醒來腦袋昏沉,Abby早早的守候在門口,見我出來了點頭打招呼,引著我去客廳。
“早餐。”指指餐桌上一份簡單的自製三明治,解釋,“杜先生特意吩咐的,必須看著您吃完。”
我嗬嗬一笑,拿在手裏,牙都沒刷就直接把它塞嘴裏吃了,然後張嘴給她看:“可以了嗎?”
點頭,表示可以。
我無可奈何的回房收拾,捧著兩束新買的白色菊花,帶上Abby到埋葬父母的公墓祭拜。
兩年不回來,的確有些想念他們。
車盤山而上,到公墓外停住,綠油油的格子草坪裏鋪蓋著冰冷的泥石墓碑,那裏麵壓製著的,大多是土葬的基督教徒。
我父母不信教,死後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選擇土葬,隻記得那時我被他倆雙雙逝世的噩耗擊暈,再醒來時兩個人已經埋到了土裏。紀楚和紀楚父母牽著我到公墓來跪拜,冬天,我穿著厚厚的大棉襖,鼻頭和兩隻眼睛都被凍得通紅。我把兩張照片貼到相鄰的兩個墓碑上,手指摸到墓碑上‘許瑾瑜’‘紀如璟’的名字,忍不住哇哇大哭,哭得整個身子都在抽搐。
紀楚看不下去了蹲到我身邊扶我,被我情緒激動推倒在地,接著還站起來指著兩尊躺著的墓碑破口大罵。
我當時是恨的,我恨許瑾瑜和紀如璟,恨他們竟然為了出去遊玩用紀楚誆騙我,把我成功誆騙去學校上課,最後車禍身亡雙雙離開。
但時隔多年,我恨著恨著就開始想,想念許瑾瑜的笑和寵,還有紀如璟的嚴厲和關懷。我反複問紀楚關於父母咽氣時說的話,紀楚不厭其煩一遍遍說給我聽。
他說紀如璟——我母親車禍後並沒有當場斷氣,因為有許瑾瑜護在上方,心脈還沒有被完全貫穿;他說紀如璟讓他告訴我,要好好活下去,要愛自己,愛身邊的人;他說紀如璟將我托付給了他,要他把大唐轉回中國發展,等到我年滿十八了,再把大唐過給我;他說紀如璟交代好所有的一切後,自己往那利物上麵用力撞了一下,徹底死掉了。
我在聽了他所講的之後哈哈大笑,摔砸了屋裏所有東西。我不怕天打雷劈的逆罵紀如璟,罵她就是個隻要丈夫不要女兒的婊/子!為了個男人,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撇下了,拋棄了世界上唯一的我!
……
往事如煙,再想起,我似乎已經能夠風輕雲淡的麵對。
躬身把兩束白菊花分別放在兩個相鄰的墓碑前,黑白照片裏二十多歲的許瑾瑜和紀如璟對著我笑,一個豐神俊逸,一個明豔動人。
“我來看你們。”我說,這句話完了又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從哪裏說起,心裏一時百感交集。
我想說說這兩年發生的事,又怕他們對紀楚失望,想問問父親見沒見到阿本,又怕自己難過。然後我隻能在兩個墓碑的相鄰處坐下來,極度委屈的哭。
我好想念,好想念年少你們還在的時光,我走在任何日月照耀的地方,感覺都被你們的羽翼覆蓋,不似我現在這般光景,無依無靠一個人。
我真想跟許瑾瑜和紀如璟說醒過來,看看我長大後的樣子,又怕被紀如璟看到我哭成這熊樣了會哈哈大笑,然後罵我沒用。
“爸,媽,我好想你們。”一次次抹臉上的淚,妝哭花了都不在乎。
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唯獨一個摯交張靜,還有曖昧不斷、牽連不斷的杜若溪,喜歡過的蘇沐,喜歡著的顧以辭。
我其實比誰都渴望感情,可偏偏比誰都少得可憐。父母去後,紀楚和阿本代替了他們的位置,照顧我陪伴我,我想這樣也是好的,至少不會感覺這世上就剩我孤單單一個人,但後來,紀楚殺了阿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