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傑克的那些事(二)
“哇……”
一個嬰兒的出生意味著一個鮮活生命的出現。而生死相依,有生便有死。一個生命的出現,往往意味著另一個生命的消亡:有許在世界上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也許是某個自己許久未謀麵的朋友、也許就是自己身邊的親人……
“不好了!大出血!止不住……”接生婆在房間裏大喊大叫。北京顧不得孩子,衝到妻子的身邊。在看到妻子臉色慘白,下身鮮血橫流後,北京反而愣住了。門外,剛出生的嬰兒正在他祖母的懷抱裏哇哇大哭。
“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北京仿佛看見妻子不停顫抖的嘴唇是在說:“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後來,妻子徹底不動了。一縷血紅的晨光從窗外照來,照在血汙的被褥上,那麽刺眼……
從小不被看重的傑克在他二十歲那年乘上了前往大都市的火車。到站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初春的夜晚是寒氣逼人的。剛從擁擠的火車車廂中隨巨大的人流擠出來時,傑克並未感到寒冷,額頭上甚至冒出一粒粒晶瑩的汗珠。但此時,被夜晚的冷風一吹後,他不禁汗毛直立,打了個寒顫。
猶豫片刻後,傑克決定今晚在旅館中暫時住一晚。從火車站出去,沿著馬路邊一路的大小旅館和賓館。在馬路盡頭,一幢樣式老舊的旅館吸引了他的注意。站在門口往裏看去,大門的左側是櫃台,上麵放著一台電腦和一堆散亂的紅的白的紙。電腦的後殼蓋似乎有點脫落,被人用膠帶固定著。而膠帶的一角因為失去了黏性而卷起。櫃台後坐著一個臉色暗黃的女人,正不耐煩地在紙上寫著什麽。再往裏,是正對門口的一段樓梯,原本貼在樓梯上的地紙已經發黑甚至脫落……經驗告訴傑克,這樣的旅館一定是最便宜的。
“住店。”
櫃台後的女人沒有抬頭,隻是翻上眼睛看了傑克一眼,冷冰冰地問:
“幾個人?”
“一個。”
“身份證。”
傑克翻出身份證。
“簽姓名。”
傑克在她遞過的紅色紙上簽上姓名。
“押金一百。”
傑克沒有翻出一百塊錢。
“我錢包呢?”
女人將身份證扔回給傑克。身份證在櫃台上旋轉著,在撞到傑克的背包後停了下來。
“沒錢別住店。”
女人說著,將傑克簽了名字的紅紙揉成一團,往身後隨手一扔。紙團撞到牆壁後掉落,在地上滾動幾圈,停在那。那裏周圍落著許多紅的白的紙團。
傑克從街道的盡頭走回了火車站。在火車站的候車大廳,他翻遍自己的背包也沒有找到自己的錢包。裏麵的錢是他在工地搬磚一點點攢起來的。而混在擁擠的人群中,無聲無息拿走傑克錢包的那個人隻是付出了一點點良知。工地的工作讓傑克受盡白眼。為了證明自己,他來到了這。但這裏的環境比家鄉熟人的白眼更加令人感到寒涼。
這時的候車廳已經是空蕩蕩的,隻留傑克一人一邊懊悔一邊蜷縮在候車廳冰冷的不鏽鋼長椅上。
“嘿!醒醒!”
一道強光照在傑克的臉上。傑克睜開眼看見一個穿製服的男人拿著大手電,凶神惡煞地盯著自己。
“叔,有什麽事嗎?”
“你不能在這裏睡。”
“為什麽?”
“規定。”
“但我錢包丟了,住不了旅館。”
“這我不管。規定就是規定,快走!”
傑克背著包從候車廳走出來。漫無目的地走在明亮但空蕩的大街上。從路邊的花壇中竄出一隻狸花貓,弓著背,用發出綠色磷光的眼睛盯著他,過一會後,又竄進了另一花壇。
他走到一個公園,感覺累極了。這次,他強忍著困意,找到一張藏在花壇中陰暗處的破木椅,慬慎地躺下。過了一會,他被花壇中的窸窸窣窣聲吵響。傑克好奇地湊過去看看。借著微弱的光線,他看見有兩個黑色的身影,一個壯實,一個嬌小,壯實的壓在嬌小的身上。
“啊!”
“別叫那麽大聲。”
“好像有人。”
“誰?”
壯實的在昏暗中狠狠地推開傑克,並啐了口口水,大罵:“滾!”
傑克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推倒在地。他聽著身後傳來的嬌喘聲,憤怒地離開了公園。
這一夜,傑克在大街上走了一夜,雙眼紅腫布滿血絲,各種情緒積壓在他胸中。為什麽?傑克想了一晚上。對!就是因為我沒錢。如果有錢,我就不會被別人輕視,不會來到這,不會受這一晚的屈辱……
想明白這一切的傑克,往地上吐了口痰,向大都市末知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