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新任七殺
崇軒心如明鏡,再追下去,沒準就真的得和王承恩白刃相接了。
雖說公平較技時,他絲毫不懼王承恩,可是之前在戲耍王承恩、激出王承恩怒氣時,他隱約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崇軒當時就已經明白,和柳毅叮囑過的一樣,王承恩身上留有洪靜忠的後手。
想來,那後手應該不會太強,否則攝政王身邊高手如雲,不至於在宣講時卻沒有人當眾點出王承恩有異。
但那後手也肯定不會弱,堂堂天下第一留下的後手,殺他這樣區區一個四品之境的武人絕對毫無難處。
所以崇軒必須等著後邊那群不成器的趕上來。
他知道,王承恩一旦抓住機會,絕對會對自己下手,那機會,便是單打獨鬥的機會,無人觀戰的單打獨鬥。
倘若大量的人圍觀,王承恩決計不敢動手殺淮陽王世子,因為這樣必會牽連洪靜忠,拉那位天下第一的老太監下馬。
但崇軒不一樣,崇軒大可以在眾人麵前對王承恩痛下死手,一句冒犯親王世子,辱及崇氏凰族,完全可以讓王承恩來個死無對證。
可惜~~
崇軒自顧自歎了一聲,朝前大叫:“小王八公公,你明明是隻王八,為何能跑的如此之快,本世子的越影可逐日而行,卻追不上區區一隻王八的腳步,當真可悲,唉,本世子好生可悲哪~”
這番明著自怨自艾實際仍在罵人王八的話傳至前方,屬於王承恩的那一襲紅影明顯僵了僵,可隻一瞬間,又恢複如常,繼續向前飛掠。
和崇軒打定主意要等候簇擁前來相仿,王承恩一心要將崇軒拖入無人觀戰的單挑局麵,好做下一步計較。
崇軒眸中閃過一絲無奈,恨恨啐道:“沒卵蛋的玩意兒,這麽難追。”
他此刻有些懊惱。
興許是之前獵場邊的試探讓王承恩臉皮變厚,適應了侮辱,進入邙山獵場後,竟始終無法再徹底激起王承恩的憤怒,讓那小太監落進陷阱,想想就覺得憋屈。
眼見那一襲刺眼的紅影即將消失,崇軒重重一夾馬腹,速度陡然提升。
王承恩身上留有洪靜忠的後手,他崇軒也不遑多讓,身上留有某位真境強者的後手,屢追無果,崇軒終於心下發狠,決定冒一次險,先追上去纏住王承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然而隻追了片刻,和王承恩的距離又在漸漸拉近,崇軒瞳孔突然猛地一縮,下意識拉緊韁繩。
纖細韁繩承了四品武人的巨力,一瞬間繃得筆直。那匹越影不愧是萬裏挑一的寶駒,疾馳之下被驟然拉停,卻隻是痛苦地嘶鳴了一聲,踉蹌幾步後,四蹄便牢牢紮在原地,。
不過經此一遭,越影也受了不小的反噬,呼哧呼哧口吐白沫,顯然無力再跑。
崇軒反應過來,心疼地俯身拍拍愛馬。
再看前方,他勒馬之後,紅影沒入山林,一瞬間已不見蹤影。
此行勢在必得的小太監,追丟了。
崇軒臉上不見懊惱。
他匆匆翻身下馬,身形急掠,往回退了四丈。
那一處的地麵,有泥土翻新過的痕跡。
崇軒負著手,若有所思看著那處不同尋常的地方,卻沒有任何動作。
不多時,後方一幹簇擁陸陸續續追至,粗看之下,有近三十人。
當今大胤朝中,始終以攝政王為尊,朝臣們對攝政王的尊崇,遠遠大過對當今聖上。
崇軒來之前就說了,他代表了柳毅的意思。
柳毅和洪靜忠雖為攝政王的左右臂膀,但明眼人都知道,攝政王更為倚重柳毅,否則也不至於柳毅是繡衣中獨一位的執法,而洪靜忠隻是繡衣十三執符之一。
而且,柳毅是指點江山的謀士,洪靜忠雖武力天下第一,卻是為人不齒的太監,幾乎在所有人眼裏,柳毅的分量都是高過洪靜忠的。
因此,崇軒一表明來意,龍城的這些青年才俊呈一麵倒之勢,徹底傾向了崇軒。
入邙山獵場後,來時震懾四方的王承恩被一眾人逐如喪家之犬,倒也不免讓人感慨世事無常。
此時,有人納悶出聲:“世子,怎麽不追了?”
“追?”
崇軒似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冷笑道,“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追一個小太監還要本世子親自上陣嗎?”
那人漲紅了臉,不敢再應聲,其餘人也紛紛噤聲。
這樣的崇軒,才是貨真價實的淮陽王世子,便是當今聖上見了他也要喚一聲兄長,要是不夠驕橫,反倒讓人覺得不適應。
而終於,又有人注意到了崇軒身前那翻新過的泥土,範圍大概有一人懷抱的樹樁大小,略顯突兀。
那人試探地出聲道:“世子,這下麵藏著什麽~~”
即使崇軒再驕橫,總有人前仆後繼想在他麵前露臉,混混臉熟。
崇軒臉色一板:“問什麽問,給我挖啊!”
挖~~挖?!
眾人麵麵相覷,忽然周圍一陣陰風吹過,他們腦海中不由自主閃過某些訊息,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那吳起統領的兒子吳均,不見蹤影,那鴻臚少卿的兒子,也不見蹤影,那~~
問出此事的人登時哭喪著臉:“世,世子~~這底下埋的,不會是~~”
崇軒怒瞪著眼:“挖不挖?不挖滾蛋!”
他本就因為沒追上王承恩,心裏不爽極了,眼下看到這些不中用的猶猶豫豫,更是怒火中燒,恨不得拔劍把所有不順眼的都給砍了。
那人見崇軒發怒,哪敢再說什麽,點頭道:“挖!我挖!”
他慌慌張張跪地,雙手直插鬆散的泥土中。
其餘人不住猶豫對視,見崇軒沒有發話,索性不動聲色立在一邊,袖手旁觀。
不過,在場所有人都看不清那人低頭挖土時的臉色,大概都以為他此刻是淒苦的,不情不願的,實際上,那人邊挖,臉上卻是樂嗬嗬,抑製不住的笑意。
挖個死人算什麽,在淮陽王世子麵前露足了臉麵,還替世子做了實事,即使今日拿不到圍獵彩頭,也賺夠了。
片刻後,他已照著那處挖下一尺之深,手再插進泥土時,陡然間頓住。
他心中竊喜,抬頭時卻盡量裝出一臉苦楚:“世子,我,我好像~~挖到了~~”
崇軒想到林中那些失蹤的人,想到那始終不見蹤影的蕭淩妖,心裏也有些發毛,問道:“先別挖出來,你說說挖到什麽了?”
那人臉色更苦:“應該,是衣服~~”
果然!
眾人齊齊變色,再也顧不上淮陽王世子在側,不約而同後退數步。
崇軒不滿地掃了眾人一眼,喃喃道:“難怪隻聽說有人失蹤,不見屍首,原來是殺人埋屍,那新任七殺,果真跟傳聞中一樣狠~~”
說著,他咬了咬牙,支使道,“把人給我挖出來!”
那人臉色更是淒苦,一臉哀求之色:“世子~~”
崇軒惡狠狠道:“世什麽子,給我挖!等回去了本世子重重有賞!”
那人淒苦相仍在,心中已是喜不自禁,忙是低頭竊笑:“遵命!世子讓我挖,我今日就是挖穿這北邙山,也要替世子把人給挖出來!”
他雙手飛也似的動作起來,不一會兒,便挖~~挖~~
挖出了一件衣服?
“隻有衣服?”崇軒不住皺眉,看著那件沾滿泥土的衣服,隻覺有些眼熟。
忽然,有人驚叫出聲:“世子,我認得這衣服,這是新任七殺的衣服!”
新任七殺?
崇軒腦海中如有驚雷,閃過獵場邊那一騎絕塵的身影。
周圍眾人也記起了此事,紛紛出聲——
“對,我也記得那是新任七殺的衣服!這種窮酸的布衣,今日隻有他一人穿著,絕對錯不了!”
“對對對!我也記起來了!”
“等等,這麽說來,難道那新任七殺已經被人宰了,衣服埋在了這兒?”
“埋了衣服,人呢?”
“我看已經被人碎屍萬段了,反正領賞隻要人頭便可。”
“說的不錯,殺了新任七殺的那人,肯定不想被我們知道新任七殺已死,特意把屍身和衣服都埋了,自個兒必然趁我們不注意,去攝政王殿下那兒領賞了。”
“該死!是誰!是哪個不開眼的敢搶世子的獵物!”
“我覺得~~”
“~~”
聽著這一聲聲不著調的嘰嘰喳喳,崇軒撫了撫額頭,倍感頭疼。
真~~
真他娘的一群不中用的東西~~
“那兔崽子~~”
崇軒用四個字結束了在場的雜亂不休的討論聲。
隨即便朝著眾人道,“若本世子猜的沒錯,新任七殺已經偷梁換柱,換掉這一身顯眼的衣裳混進了我們之中~~”
混進了,我們之中?!
眾人麵麵相覷,領會崇軒意思後,便有人道:“世子,這不可能啊,如若看見他,咱們一目了然啊,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有五六人接連附和,信誓旦旦保證新任七殺出現在麵前,他們就能一下子認出對方來。
崇軒嗬嗬冷笑,當即反問道:“那敢問,你們能全部記清楚今日來邙山獵場的兩百張臉嗎?”
方才挖土那人一下子竄了起來:“世子問的好,你們能全部記清楚今日來邙山獵場的兩百張臉嗎?”
他這一複述,眾人對其心生鄙夷之餘,默默開始思忖,想了想,有人應聲道:“說來,倒還真認不出來,大家遍布龍城各處,平素裏也不常見麵~~要我認,能叫出四五十個名字,對百來人眼熟,但再多~~”
那人沒有繼續說下去,個中意思不言而喻。
有人恍然大悟,叫道:“哎呀,原來如此,那新任七殺好生狡猾,自知逃不掉,竟敢魚目混珠,他一定是殺了人剝走衣服,咱們定要看準了臉再找!”
又有人一臉迷茫:“但是,看臉有用嗎?我好像,記不得新任七殺長什麽樣了~~”
“咦,巧了,我也記不得。”
“我也~~”
“還有我~~”
“等等,你們記得才有鬼了,他縱馬越過我們時,根本沒用臉對著我們!”
“你不說我倒沒想起來,一說,還真是這麽回事!”
“這~~”
“~~”
一眾簇擁又開始嘰嘰喳喳。
匯集眾人口中的信息,崇軒目光閃爍,不住盤算著蕭淩妖的去路,片刻後,他眼睛微微放亮,冷冷道:“追那隻小王八,差點忘了今日的正事,咱們走,去逮那新任七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