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相思不得閑9
“你承擔，你承擔什麽？你有幾個腦袋夠砍，宮妃私自出逃，讓他們天家顏麵何存？你真是不要命!”
“董老爺不要一味責怪顏兒，她也是受害者，若不是有人擄走了她，她是絕不會想著要離開皇宮，她若是真的不想管董家，她就不會選擇再回來。”
“對呀，爹，姐姐若是存心要離開，她一定不會再回來，就是因為不想連累我們，她才選擇回來。”董為卿也替她說話。
“唉！”
董紹林被兩個人的你一言我一語弄得無話可說，長歎一聲，頹然坐在大廳的黃梨木椅上，老淚縱橫。
他略顯肥碩的手撫過跪在地上的董舒顏的肩，唇角微抖道：
“顏兒，別怪爹爹狠心，隻是現在還不得不這麽做，若是將來有一天，你真的想離開皇宮，爹爹會拿一切去換你的自由，但是現在不行，你必須回去。
我會請求太子殿下原諒你這次的行為，不管要我付出什麽代價。”
看著父親沉痛的表情，眼淚還未幹，董舒顏隻好垂眸緩緩點頭：“爹爹放心，孩兒一定不逃了，好好待在皇宮裏，哪裏也不去。”
“那就好。”董紹林拍拍她的肩：“你且起來，我這便派人去通知太子殿下來接你回宮，就說你不過是貪玩，去別家散心去了，今日才回轉。”
董舒顏看了一眼師父，沒有作聲，隻默默起身站在一旁。
慕晨譽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寢宮內，一身華服的榮敏正在一旁拿著巾帕抹眼淚。
一見他睜開眼，她的臉上出現一絲驚喜，忙撲到他床前道：“殿下，你可算是醒了，我好擔心你。”
看著她的哭臉，慕晨譽好看的俊顏有一絲不耐，他討厭看到她，非常討厭，她在這裏，讓他無時無刻不想到，他是受榮家控製的，她榮敏就是他被控製的證明。
他不要看到她，不想看到她，可又無可奈何。
閉了閉眼，慕晨譽的表情回複平靜。
他起身，套鞋，榮敏見他的動作，不知是該先扶他，還是該先幫他穿上鞋，手伸在半空上下，就是沒敢真的去做。
等到慕晨譽已長身站立，她還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本宮沒事了，讓愛妃擔心，是本宮的錯，你先退下去休息，讓宮人們來侍候就好。”
“可是我還什麽都沒有為你做。”
榮敏依舊手足無措，低著頭道。
她的五官本就生得平凡，與慕晨譽的龍章鳳姿相去甚遠。
她也從不敢正眼看她的表哥，對她來講，他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高大，漂亮，威嚴有霸氣，她愛他，敬他，卻也怕他。
“那我就先退下了。”見慕晨譽沒有說話，榮敏慢慢退出他的寢殿。
慕晨譽實在有些受不了的她的小心翼翼，受氣包的樣，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皇後的侄女，為什麽性格和她的姑姑完全不像，一點霸氣也無。
這讓他很難在以後對榮家發難時，對她下手，因為她完全沒有抵抗力，對他不過是言聽計從，這是不是說，以後可以利用她這一點呢。
慕晨譽心中盤算著，若是另一個也像她這麽柔順，是不是他會少很多麻煩呢，一想到此，他的心裏便一陣煩悶，大吼一聲：“來人！”
慕晨譽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暴戾和凶狠，他一定要再加派人手，把她找回來，讓她好好向他求饒，以後再不敢違逆他，再不敢存逃跑的念頭。
正在他氣悶不已時，殿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太監，正是東宮的當值太監小玄子。
小玄子跪在慕晨譽腳邊，聲音顫抖道：“稟告殿下，董家來人了，說是董側妃前一天去了親戚家，今天已回轉，讓太子殿下派人去把她接回來。”
“哦，回來了，可是真的？”慕晨譽的眉頭忽而舒展開，眼神中帶著欣喜，突然沉下臉來：“此事可是有假？”
“殿下，千真萬確，聽說董老爺正在家法處置她，還說隻要殿下能原諒她，怎麽都好。”
“好，很好，你先起來，本宮這便派人將那小賤人給接回來，我會讓她知道，敢與本宮作對，會是什麽下場。”
慕晨譽一字一句道，他的眼神變得很可怕，那隱忍的怒氣在周身縈繞，那額間的青筋實隱時現，而他手上的拳頭也是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渾身正發出一股凜冽之氣。
當晚，慕晨譽帶著自己的隨侍來到“凝香院”見到了離開好幾天的董舒顏。
她的目光呆滯沒有焦距，在見到他出現那一刻，隻是恭順地屈膝跪到了他的腳下，深深磕頭：“請殿下原諒賤妾的無知，原諒董家。”
著五彩出雲靴的腳在她的眼前一晃，慕晨譽走到小院大廳的黑檀木椅上坐下，強抑住暴怒的火氣，目光如刀一般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董舒顏。
她早已換成了女裝，頭上的珠釵奪目晃眼，看在慕晨譽心裏卻是如芒刺一般，這個女人幾日未回宮，他還不敢向皇後說明，若是被她知道，她連小命都無，可他也不會讓她好過。
“抬起頭來，看著本宮。”慕晨譽淡淡道，似乎他並不在意她的離開。
“賤妾不敢。”
他分明看到她全身在顫栗。
“不敢，你敢私自出去幾日不回，還有什麽不敢？恩！？”那聲音已有了些怒意。
跪在那裏的董舒顏被他的話嚇得再次抖了抖，不再說話。
她閉了閉雙眼，重重吐氣，不讓自己抖得更厲害。
“本宮在問你話，為何不講？”慕晨譽站起來，居高臨下道。
他的黑眸看著腳下匍匐的人，一揮手，那些本是站在廳內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等到大廳裏的門輕輕合上，傳來輕微的響動，屋內的光線也跟著暗了下來。
董舒顏感覺自己已站到了地獄的入口，下一刻，她便墜入看不見的深淵，萬劫不複，所以她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幾乎完全無法控製。
幾乎是在所有人都退出後，慕晨譽便一把抓住董舒顏的領口將她提了起來，董舒顏驚恐抬頭，目光中是濃濃的懼意，望進他的眼裏，她已能深深感覺他的怒氣。
將頭偏向一邊，董舒顏道歉的話衝口而出：“對不起，賤妾知錯了。”
“錯了？你錯在哪裏？錯的應該是本宮吧，若不是本宮強娶你入東宮，你又怎麽會想著要逃跑呢？說吧，你和那麵具人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還是說，你一直都和他有聯係，這次不過是為了和他逃跑才策劃了一切？”
“不，沒有，殿下，賤妾是被人擄走的，沒有要逃跑的意思。”董舒顏正視他的臉，爭辯道，她不要他誤以為她是為了想要離開而逃跑。
“哦，這麽說，是本宮冤枉你了？”慕晨譽的眸光明暗不定，那裏正醞釀著危險的氣息，讓董舒顏的心裏再次顫動起來，連身體也不由自主抖動。
不待她作出反應，慕晨譽手上用力，董舒顏的身體便像紙片一般飛了出去，重重摜在了地上，疼痛瞬間占據了她所有的意識，除了那周身的疼痛外，更痛的是她的心。
沒來由的，比身上的痛還來得猛，他是不相信她的話，聽得出來，他根本就不相信她不是要逃跑。
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雙眼，趴在那裏，地麵上的冰寒傳到身上，讓她覺得渾身都感到冰冷。
慕晨譽一步一步朝她走來，那周身帶著的凜冽氣質，還有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讓董舒顏無法直視他。
她隻是在心裏祈禱，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可是沒有人能聽到她的祈禱，慕晨譽已走到她身邊，緩緩蹲下身來，同時，他的聲音也如鬼魅一般傳來：
“董舒顏，本宮懷疑你還是不是完璧之身，你和那麵具男子一離開就是一天一夜，你讓本宮如何相信你的清白。恩！”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也變得更狠。
“若不是董老板答應本宮的條件，我是不會再留你在東宮。
不過你放心，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繼續留在這裏，至於我會怎麽對你，你就看著吧，我會讓你明白背叛我的下場。”
“沒有，我沒有，我和他什麽都沒有做，他隻是我的……”
董舒顏極力想辯解著，她和那人的關係，她抬起頭來，目光帶著慌亂。
沒想到，這樣的離開，會讓他懷疑她的貞潔，會讓他如此恨她。
他們的關係一直不好，現在似乎更糟。
突然起身，背向她：
“不要再跟我解釋，我不想聽，你這個賤人，他是你的什麽？情郎，青梅竹馬……總之，你的離開，已無法表明你的清白，也別想我再碰你，因為你讓我覺得髒——！”他的眼神帶著極度厭惡與仇恨，隻轉過頭來瞟了一眼依然趴在那裏的她，不再言語，便大步走到門口。
拉開門，風灌注進來，瞬間卷起屋內的淺色輕紗帳幔，也讓屋內的人更加瑟縮，沒有猶豫，慕晨譽頭也不回走了出去，與同來的太監宮女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屋內的董舒顏依然趴在那裏，孤獨無助，淚痕未幹，發絲淩亂，整個人如冰雕一般，毫無生氣與活力。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太子他對你動粗了嗎？”滿臉是淚的雲兒撲到她的身邊，欲去扶她起身，看著她一身狼狽的樣子，丫環的心也跟著絞痛起來。
幾乎是由人牽引著起身，董舒顏目光呆滯道：“他說會報複我，不知道他會怎麽報複我，我是不是真的不該回來。
回來反而成了他威脅爹爹的借口，也許直接說我被人殺死在外，或許董家還有救。”她的唇角現出一絲苦笑，美麗的眼裏又有新的淚湧出，是啊，若是能選擇死亡，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呢。
“不，不要，小姐，你沒有錯，不是你的錯，你不能選擇死亡。”雲兒扶著虛弱不堪的董舒顏來到床榻前，香兒同樣一旁侍候，兩個丫環陪著自己的主子幾乎直到天明。
三個人似乎把對方視作了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