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話說垂簾聽政(三)
雲映綠覺得腦門上象被誰擊了一下,頭“嗡嗡”作響,她想盡力保持著冷靜,稍稍安撫下她紊亂的心情,但很可惜,她亂成一團的大腦根本無法發揮任何作用。
下麵的妃嬪們又在發出嘈雜的聲浪,“後宮妃嬪不是不能隨意出宮嗎?”有一位妃嬪的話拉回了她的神智。
她詢問地看向羅公公。
羅公公猶豫了幾下,無奈撇撇嘴:“奴才去內務府和宮門口都問過了,安南公主有……皇上禦賜的腰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宮。”
一切又都安靜了下來,妃嬪們同情地看著維持一臉平靜的新皇後。
雲映綠正襟端坐在椅子中,沒有動作也沒有接話。
今晚到真的是一個迷人的秋夜,月朗星明,天空中,不時還有幾顆流星飛速地掠過。她清澈的眼瞳在月光下微微的閃爍,透露她的內心深處其實並不如外表所顯現的冷靜淡然。
羅公公跟隨劉皇上多年,必然懂得禦賜腰牌那代表著什麽樣的意義。他的這一番話,在她的體內不可抑製地掀起洶湧波瀾,充斥在她胸口的,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刺痛情緒。
劉皇上對安南公主是不是也會說“朕隻信任你”?
以前,小護士們愛在口中哼唱一首歌“愛情其實是道傷”。對,愛情真的是一道傷。你愛一個人,就給了對方傷害你的權力,這是件悲哀而又無奈的事。
可是,劉皇上是那種朝令夕改的人嗎?那個冒著生命危險,在火海中呼喊著她的名字的男人會做這種事嗎?
不,不要亂想,這些隻是猜測,是她敏感了。
夫妻間貴在信任,信任一些你無法信任的一切,這才是愛的真諦。
這個時候,她怎麽能胡亂懷疑劉皇上呢,他痛不欲生,不知在哪裏打發漫漫長夜呢?他自小就失去親人,被太後當作一個棋子般訓練長大,已經非常非常不幸了。現在她是他唯一的親人,她再不理解他、體貼他,他的人生將是太灰暗了。
夜空中,緩緩飄來一片雲朵,如輕紗般遮住銀月的一角,雲映綠僵直的身子終於有了動靜——她緩緩轉過身,麵向眾妃嬪。
“明天下午,我們都在藥園集中,我先教你們識別藥草,然後晚上我們講理論……”
“皇後娘娘,你喚臣妾嗎?”講經堂外的小徑上,出現了一個匆匆疾行的身影,人未到,氣喘喘的問語先傳了過來。
“安南公主?”眾人回過頭。
阮若南拭拭額頭上的薄汗,齊肩的頭發用帕子隨意紮著,她象是走得太急,俏臉紅撲撲的。
“安南公主來啦,”雲映綠微微一笑,讓羅公公給她搬了把椅子。眼角的餘光覷到小徑邊的樹叢間似乎還有一抹影子,那影子高大、冷峻,看著極熟悉。有點象守林子的江侍衛。
她沒有多想,收回視線。
阮若南偷偷掃視了下四周,別好散亂的碎發,拘謹地抿抿嘴,不安地看向雲映綠。
“臣妾……出宮添置幾本書,回宮晚了點,娘娘找臣妾有事嗎?”阮若南結結巴巴地問道。
“我有個打算,想請安南公主幫忙。安南公主每月隻有十五那天講經,那太少了。我準備在宮中給各位娘娘和宮女們辦個培訓班,下午你給她們上詩詞課,晚上我來上中醫課,早晨娘娘們自已溫習,半月我們做一次測驗,你看如何?”
阮若南眸光一怔,“皇後娘娘的建議真的很好,可以讓眾位娘娘們的後宮生活過得很充實,隻是……可不可以把臣妾的課挪到上午,臣妾……下午要做點別的事。”
“哦,”雲映綠沉吟了一下,“嗯,也行,眾位娘娘還有別的想法嗎?”
妃嬪們個個興奮得雙眸閃著水光,對於她們來說,人生好象重新翻開了一頁。一潭死水的歲月被砸開了一道口子,沿著河波,沿著山巒,沭著陽光,潺潺向前流淌。
“沒有!”她們如小女生一般,異口同聲的響亮回答。
羅公公在宮裏呆了四十多年了,經曆了兩朝皇帝,他隻見過妃嬪們鬥心鬥計,不是爭風吃醋,就是互揭傷疤,今日這和睦、團結的一幕,他還是頭一次看到。
他欽佩地看向微笑地與眾位妃嬪道晚安的雲映綠,眼中不禁泛出喜悅的淚水。
皇上,你麵前的這道坎是深、是寬,但是你有了雲皇後,你一定一定能邁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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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一夜雨。
雲映綠監國第四日,臨山城外淩晨突發地震,震級不大,但卻引起幾座大山山體滑波,奔泄而下的泥石流覆蓋了村莊、糧田,逃出來的村民們流離失所、饑寒交迫,現暫時避居進臨山城內,還有一部分被淹沒在泥石流中。
臨山城的知府是以雞毛信的方式讓衙役火速送進皇宮的,雲映綠剛批閱完奏折,上床不久,又再次穿戴整齊上了議政殿。
滿朝文武也都從府中急急趕了過來。齊王正式開始上朝了,他幸災樂禍般勾起陰笑,毫無顧忌地說連老天懲罰假皇上的,隻有真正的天子才能鎮住地龍,坐穩江山。
說實在的,齊王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是自毀形像,他應振作精神,好好表現一把,讓他的擁護者們也揚眉吐氣一把。可惜他沒有抓住機會,反而落井下石一般,怎麽不讓人失望呢?
齊王呢,也有齊王的苦衷。辛辛苦苦蓄謀了幾年,一夜之間回到解放前,他都差點吐血身亡了。祁左相被遺返還鄉,他等於被人折斷了雙腿雙腳,留下的那些追隨者,抓的被抓,監管的被監管,他想動彈一下都難。幸好,劉煊宸沒有拿他開刀,可能是由於他是唯一的正宗皇子,殺了他,難堵眾人之口,會激起民憤,這才留下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能活著,就有希望。齊王灰燼的心又燃起了火苗,隻是沒有祁左相在一邊指點,他就象是一隻驚慌失措的貓,毫無目標的亂闖一氣。
雲映綠正眼都沒有看他,直接把他的話處理成空氣。不過,心中卻是輕蔑地笑了笑。她要的就是這效果,要讓齊王黨的人看看他們心目中的皇帝就是這幅能耐。
“右相大人,你有什麽辦法嗎?”雲映綠心裏急,天色又未明,隔著簾子講話不方便,她讓羅公公直接卷起珠簾。
虞右相上前一步,“娘娘,老臣已派工部的兩位侍郎帶著士兵們趕住臨山城,勘察震勢、救助受難百姓,爭取把傷亡人數減少到最低。後麵,朝庭應準備賑銀,為受災百姓安排住所、發放災娘,秋糧無收,接下來就是寒冬、新年,至少要讓百姓們平安捱到明年的春天,才能重建家園。”
雲映綠連連點頭,在隊列中搜尋戶部尚書的身影。戶部尚書眉頭緊蹙著,一聲接一聲地歎著氣。他無奈地抬起頭,走出隊列,“娘娘,臣能體諒娘娘的心情,但是庫銀……”
雲映綠一下觸起了前幾天,在朝堂上,她和戶部尚書剛剛討論過庫銀減少的原因。國庫的庫銀現在還有一些存額,但那是為了保衛國家安全的最後保障,除非迫不得已、走投無路時才能動用。
“我知道了。”她安慰地對戶部尚書笑笑,焦燥地站起身,急得直搓手。沒有賑銀,怎麽救災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殿中的大臣們也紛紛議論開了。
“各位大人,”雲映綠突然停下腳步,眼前一亮,她突地轉身,轉得太急,差點從高高的台階上栽下殿中,幸好羅公公一把托住,下麵的大臣們個個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以前在醫院中,有一位下崗女工得了重症,如果手術做得及時,還可以有一絲存活的希望。可是手術的費用非常大,而她連住院費都付不起。後來,我們醫院的所有員工自動發起捐助,給她湊足了手術費,終於讓她順利地做完了手術。現在,我們也來一次捐助吧!有錢的出錢,無錢的出物,拿出去拍賣,然後再到東陽城中發動各界人士捐款,我想這銀兩湊齊了,一定不會是小數目,應該可以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呃?”
她小心地轉動清眸,怎麽個個都象看怪物似的看著她呢?
“娘娘,本朝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這……也太傷體麵了吧!”娘娘的話雖說不是句句明白,但大體意思是可以聽懂的。戶部尚書吞吞口水,心中暗道,國家窮得要靠大臣們救濟嗎?
齊王偷笑到內傷。
雲映綠一挑秀眉,“有什麽傷體麵的?這叫愛心,這叫慈善,證明我們魏朝的各位大人都是風格高尚的仁義之士,說明我們魏朝的百姓們團結。一方有難,百方援助。這會成為一種美談,傳出去,會讓別的國家震撼,以後還敢侵犯所有的民眾力全往一處使的國家嗎?不是有一句諺語,叫眾心齊,泰山移麽!一個地震就能困住我們偉大的魏朝嗎?”
她清脆溫雅的嗓音回蕩在議政殿內,久久沒有散去,大臣們完全被她臉上燦然的光澤給震住了。
“羅公公,幫我把鳳冠拿下。”雲映綠說道。
羅公公一愣,還是走上前去。
“我先帶個頭,戶部尚書,你用筆記一下,我捐這頂鳳冠。”
“啊……”眾位大臣嘴巴全合不上了,這頂鳳冠可是曆朝皇後的身份象征,價值連城呢!
“娘娘,你……要不換件別的?”戶部尚書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這鳳冠意義重大,價值巨大,娘娘這一出手,不是給後麵捐款的人很大壓力嗎?
“不了,就這件!”雲映綠輕笑,以後再也不必戴這麽重的東東了。
虞右相接著響應娘娘的號召,捐款五千兩紋銀,虞元帥是三千兩,然後尚書們也都是三千兩。其他大臣無法閃躲,咬咬牙,個個捐了二千兩,不捐銀子的,就捐名人字畫、古董花瓶。出銀子,齊王到是很闊氣,他無非是為是顯擺自己的實力,一下就是一萬兩。驚得其他大臣目瞪口呆。
天色未明,議政殿中就募了幾十萬兩銀子,包括鳳冠和其他器物則在東陽城的鬧市區設了個拍賣台,在拍賣台邊上另設了個捐款台。一時間,那裏是擠得人山人海,有去竟買拍賣品的,也有去捐款的,還有看熱鬧的。
這畢竟是件前所未有的稀奇事,讓東陽城的居民們都開了眼界。
關於雲映綠的傳聞,現在就是仙子 菩薩,越發讓別人驚歎不已、崇拜不已。
那頂鳳冠一拿出來,就被一個神秘男子以三百萬兩銀子的天價搶得,拍賣官要他留下姓名,他搖搖手,丟下銀票,小心地包起鳳冠就消失了。
隻一天,收益真是巨大。
戶部尚書笑得嘴都合不攏地走進禦書房,“娘娘,一千五百萬兩銀子呀!”
“夠賑災用了嗎?”雲映綠正在忙著眷寫晚上上課的教案,今晚要開講婦女常患的婦科病。
“五百萬兩就足夠了,還多一千萬兩呢!想不到東陽城的商賈們會出手如此豪放,幾乎個個店鋪都有捐獻。還有其他城市的商賈們趕過來捐款呢!”
“嗯,那一千萬兩你暫且收庫,以後隻作賑災、救濟所用,一分一毫都不能挪作他用。”
“臣明白,這是全魏朝人的心意,一定不能辜負。”戶部尚書停滯了一下,抬起頭,“娘娘,那頂鳳冠,臣要不要去把它贖回來?”
“不用了,一件首飾沒什麽大不了的。”雲映綠淡然一笑,又埋首於教案之中。
戶部尚書黯然低頭,鳳冠怎麽隻是一件首飾呢?那和皇上頭上的龍冠一般,是尊貴身份的象征,現在流落到民間,不是踐踏皇家的威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