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話說棒打瘋狗
有錢人,通犯的一個通病,就是怕人惦記上他的錢,對於身家過億的姬董事長,這個毛病尤其犯得重。
他不怕人和他在商場上明爭暗鬥,那個他有十八般武藝對付。但他有一個弱門,就是他的女兒姬宛白。
宛白除了學習好、專業強,其他方麵特別的單純。女大不中留,他最怕的就是在宛白情竇初開的時候,上了某個心存不軌的壞小子的當。他膝下就一獨女,他不可能活個千年萬年。幾十年後之後,他過億的家產都是宛白。難保沒有有心人為了錢而蓄意接觸宛白,而宛白在他和夫人的遮蔭下長大,是沒這方麵的識別能力。
有錢是好事,但有時卻成了一道牆,讓急紅眼的人變成一條瘋狗,呲著牙往上跳。
於是,他和夫人私下商量,一定要大張法眼,把宛白保護好,不要受到感情的傷害。
其實姬宛白從高中到工作前,有過許多追求者,但是全被姬董事長巧妙地擋在象牙塔外,她根本不知塔外有多少人經過。
但百密也有一疏。
唐楷是姬董事長商業上的夥伴介紹的,他心中先是卸下了一層防備。再後來他讓秘書調查唐楷的底細,得知唐楷是工人子弟,名牌大學畢業,工作非常出色,人際關係也很不錯。他決定與唐楷見下麵。
初次見麵約在科技公司常有的一個商業應酬的酒店,唐楷沒有猴急地早早過來,而是在約定時間的前十分鍾走進了酒店,這讓姬董事長印象就不錯,感覺唐楷很沉著,不卑不亢。
吃飯時,唐楷沒有滔滔不絕地談論姬氏公司如何如何,也沒自我吹捧自己的業績,話不多,但隻要是姬董事長的提問,他都會回答得非常清晰,很有個人的風格。姬董事長試探他,說想以重金挖唐楷到自己的公司。唐楷婉言謝絕了。
姬董事長是商場上的老狐狸了,一餐飯下來,還真沒挑出唐楷有什麽毛病來。舉止高雅,言談風趣、有禮,風度翩翩,氣質卓爾不凡,毫無他這個年紀常見的青澀或者浮躁。
姬董事長真是越來越欣賞唐楷了,但他不會輕易在短時間內給一個人下結論的。
他自己就是隻狐狸,知道狐狸的尾巴一朝兩日是不會露出來的。
他要好好地觀察唐楷。
要貼上他姬某人上億的家產、宛白一輩子的幸福,他可要端著一萬份的小心。
這一觀察就是三年。
唐楷真是沉得住氣,一次次地跨過姬董事長的關卡,終於要與姬宛白走上婚姻的殿堂了。
就在這時,有序的進程停擺了,不,是徹底的紊亂了。
姬董事長雙手插著腰,站在高大的玻璃幕牆前,眺望著北京的高樓大廈,重重地拍著自己的額頭,大聲嗟歎,自己是不是老了?
他識人無數,竟然把唐楷看走眼了。
他識清唐楷不是姬宛白和幾個小姑娘躲在停車場,偷拍下的那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而是那晚在醫院,唐楷欲強行占有宛白,雖然唐楷說什麽一時失控、愛到深處,後來還搬出他的商業夥伴出麵說情,他表麵上是裝著理解了,也大度地原諒了唐楷。
那隻不過是他姬某人的欲擒故縱之計。
他以一個商場老狐狸的敏感嗅覺,突地感到唐楷那隱藏頗深的尾巴要露出來了。
他也是男人,也年輕過,再急躁,再心動,也不舍對自己包在石膏中、還失去記憶的未婚妻下手呀!
這說明了唐楷的目的不是一般。
事後,他沒有走正常路徑,北京有那麽多的私家偵探,他花重金找了個個中高手。三天後,唐楷的真實麵目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接著,從來不進公司大門的宛白,笑眯眯地拿著一疊照片也到了他座落在頂樓的偌大的辦公室。
他不禁心悸地猜想,宛白那天與唐楷去公寓,突然栽進電梯口,真的是不小心嗎?會不會是……
猜想的結果,讓他自責又憤怒。
姬董事長犀利的眼眸掠過一絲寒光。
想在商場立足,並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你就得白道、黑道通吃,不必裝聖人,裝善人。錢賺到一定的份上,耍陰謀、走私逃稅、買凶害人……各類的事,都會沾上一手。中國的商人都有原罪,隻要政府想抓,沒哪個逃得掉的。關健就在於你犯的罪與你對國家所做的貢獻哪個大,貢獻大,你再收斂點、低調點,尾巴夾緊些,國家會讓你活得很悠哉的。
悠哉的姬董事長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善類,在商場上搏擊,弱肉強食是真理,該出手時就出手,該狠時絕不手軟。
現在,唐楷竟然朝著自己的軟肋上捅了一刀,他能一笑而過嗎?
哈哈,一笑而過的人就不是他姬某人了。
姬董事長回過身,走到辦公桌前,按下傳喚的鈴,不一會,秘書推門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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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楷在被姬宛白撞見與情人擁吻的那一晚之後,真的是宛若喪家之犬。
好男不和女鬥,這話他真的是品出真正的意味了。
原來好男不和女鬥,不是隱忍,不是退讓,不是寵溺,不是紳士風度,而是自知之明。最毒婦人心,一個男人和一個發了瘋的女人作戰,輸的那一個必然是男人。
他一張俊臉被情人抓得象隻壞了多日的爛蘋果,一身名品西服被撕得成乞丐服,眼睛青著,腿是跛著。
這樣的慘景,怎麽能去公司見人?也許,他根本就沒必要出去見公司了。
姬董事長在觀察他的同時,他也在用心地琢磨姬董事長。
這三年,姬董事長的行事風格,他是有數的。
薑還是老的辣,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顯然,他對姬董事長還不夠有數。
他窩在公寓養傷的第二天,吳嫂找上門來,冷冰冰地送回並索要當初定婚的對戒,他一點也不意外,識相地連那輛拉風的越野車鑰匙和沒來得及裝璜的公寓鑰匙一並送上。
他不是高風亮潔,而是想以這樣的誠實能打動姬董事長。
縱使回天無力,他隻能力求存活。
婚約,極其低調地解除了。
這才是姬董事長懲罰的剛剛開始。
一周後,他覺得麵目不那麽可怖了,去公司上班。門衛攔住了他,指著地上一隻裝滿了他零碎物品的紙箱,告訴他,他因個人原因,至使公司損失巨大,已被解雇。
唐楷呆若木雞地立著春日的暖陽下,感覺到數九寒冬的陣陣背風從背後刺進心骨。
以前對他仰慕的公司女同事,經過他身邊時,那一臉的不屑與譏誚,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他預感到,姬董事長把一個普通的家庭問題已經上升到可怕的高度了。
他不能反抗,隻能屈服。
唐楷在三十歲時,從天堂直落到地麵,再次融入茫茫的就業大軍之中,為分一匙羹,去擠、去搶……
他先是去了以前對他拋過橄欖枝的公司,想憑從前的業績,謀一個不錯的職位。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不知怎的,那幾個公司的老總象約好了,異口同聲對他說廟太小,請不動他這尊大菩薩。
碰了幾次壁,唐楷咬咬牙,連夜做好一份簡曆,先在網絡上發了幾份,然後到人才市場上象天女散花般發了一圈。
有兩次,他也擠進了麵試。人家公司問他為什麽要被原先的公司解雇時,他支支吾吾半天,編不出個好的理由,也怕人家打電話過去詢問,不用說,麵試泡湯了。
有一次,他通過了麵試,但剛上了第一天班,突然就被人家以公司最近資金吃緊,要裁員的理由給辭退了。
唐楷不笨,他知道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使鬼,目的無非是想讓他無法在北京立足。
好,惹不起,他躲得起。
他轉戰廣州、上海、南京……其他大中型城市。
一個月後,天氣越來越炎熱了,在街上稍微跑幾圈,就會熱得喘不過氣,唐楷拖著行李,象隻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回到了北京。
他走出北京西站,看著那些蜷縮在角落裏,一臉汙黑,衣衫皺亂,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的農民工,覺得自己比他們好不到哪裏去。不,他連他們都不如,他們還有個目的地,他呢,路又通向何處呢?
以前有姬宛白,就象家裏長了棵搖錢樹,他從沒錢的事傷神過。但現在,他不得不考慮這些俗事了。幾個月不進隻出,銀行卡上的數目一日比一日縮水。
唐楷皺皺眉頭,盯著銀行卡,看著街上人流如潮,目光落向對街的一處建築工地。
天無絕人之路。
這世上,總有些工作不需要履曆、不需要麵試,不會過問你的從前的。
建築工地忙得熱火朝天,人手嫌少,差幾位搬磚頭的小工。工頭斜著眼打量了下唐楷,捏捏他的肩膀,象看一隻沽價的豬,“還行,不是個文弱書生,一天一百塊,做不做?”
唐楷咬咬牙,點了下頭。
他常健身,身體還行,以為搬磚頭就是付出點體力就行了。一個小時不到,他發現他錯了,這個體力與健身房的體力完全是兩碼事。
身上的襯衫濕得可以擠下水,臉上的汗堵得眼睛都睜不開,掌心火燒火辣的疼,他低頭一看,一手的血泡,有些已經破了,往外流著鮮紅的血。
他閉上眼,握緊掌心,對姬董事長湧上一股刻骨的仇恨。
“那個新來的,不準偷懶,動作快點。”工頭在起落架前大吼著。
“沒催太緊,注意安全,這位兄弟,你還撐得住嗎?”幾個頭戴安全帽走了過來,領前的一個笑嘻嘻地問道。
唐楷睜開眼,抬起頭,“我……”他張了張嘴,羞窘地想轉身逃開。
“唐楷!”領頭的男子一把揪住他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唐楷看著同鄉兼同學,苦澀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