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僅你一人
而等離開的時候，彭玉蓉以“給我做思想工作”為理由，就把回家的隊伍分成了兩批。鄭子肖和助理一台車，彭玉蓉和我一台車。
在出門的時候我就通知了我還有事，讓司機先走。
等我上了車之後，彭玉蓉臉上的溫和笑容漸漸褪去。
我和她一同坐在後座上，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後視鏡，似是通過後視鏡來看我。
“為什麽回來？”最終還是彭玉蓉先開了口。
之前我答應了彭玉蓉不會再出現在鄭子肖麵前，但我毀約了。縱然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發生的事情，但是毀約就是毀約了。
我沉默了一會，“對不起……”
才剛道歉，彭玉蓉就激動得聲音都變得尖銳了起來，“我要的不是對不起——！”
開車的司機肩膀一抖，顯然是被忽然激動的彭玉蓉給嚇到了。
她會生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是因為有商務才來這邊的，我真的沒想到會在S市裏碰到他，我以為！……我以為，不會這麽湊巧的。”說到最後麵我有些心虛了，我微微別開臉，不敢再看彭玉蓉的臉容。
說到底，我認為99不會碰上鄭子肖，始終還是有1的可能啊。在知道會有那1的情況下，我還是來到了S市啊。
“你為什麽要回來，你明知道我兒子就在S市，你為什麽還要回來！”彭玉蓉猛地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我，一雙美眸此時變得極其凶獰，恨不得立馬將我身子瞪出幾千個洞窟來。“你就這麽和我兒子過不去麽，就這麽見不得他好麽！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在我錯愕之際，彭玉蓉的淚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她哭了，不停地咽嗚著，可是重複的隻有一句話：“好不容易才忘了你啊……啊……嗚嗚……好不容易的、好不容易的啊……”
嘶啞的呐喊哭聲回蕩在小小的車廂裏，此時即使是開車的司機，也忍不住用視線偷瞥一下陷在崩潰之際的彭玉蓉身上。
她悲痛地哭泣著，很痛苦似地捂住心髒，微彎著身軀降頭埋在膝蓋上。
發出的每一聲咽嗚都抨擊在我心頭上，空氣變得很壓抑，我連呼吸一口氣都覺得極其沉悶。
我早有猜到彭玉蓉這些日子不好過，可究竟隻是猜測，所以不會有太大的感觸。現在看著彭玉蓉哭得這麽慘，我就覺得極其地不舒服了。
那個強勢的女人哭成這樣，實在是讓我很難沒聯想著她這些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
我沒有出聲，隻是閉著嘴巴靜靜地看著彭玉蓉。
道歉還有意義嗎？
雖然碰見鄭子肖是我也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可是我選擇了踏入S市，就該承擔我選擇的後果。
“阿姨，我會解決這事的。”我沉聲說道。
彭玉蓉卻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出了聲，隻是她邊哭邊笑，十分地狼狽。“解決？你怎麽解決？別忘了，當初你能離開，還是我幫你的！我幫你的！你知不知道因為我幫你，我都受了哪些事情，啊？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過來的，我一個做媽的，看著我兒子一次又一次靠著鎮定劑才能入睡，我什麽心情？他那些日子裏過的什麽日子，你曉得嗎？你口口聲聲說你無辜你遭受著一切，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誰不是無辜的！？”
“袁音，你可真自私，你以為，受傷的隻有你一個人嗎？”淚水劃在彭玉蓉的臉上，她因為過激的情緒而使身子不禁地顫抖著，她陣陣的悲嗚使人恍然。
在場的每一個人，誰不是無辜的？
受傷的，不僅我一個人啊。
我說我心靈受傷，我比得上彭玉蓉嗎？
我說我身體受傷，我比得上鄭子肖吃的那些藥打的那些針副作用嚴重嗎？
彭玉蓉的話像是尖銳的錐子一般敲擊在我心口上，像是被敲出了一塊缺口，感覺現在心空落落的，說不出什麽感覺，就是很悶、很茫然。
“是命吧。”忽地，彭玉蓉微勾起嘴角，笑了。
隻是笑得很牽強、笑得很痛苦。
“是命啊……”彭玉蓉輕聲呢喃著，她一臉悲哀地閉上了眼睛，後麵碎碎念念著什麽我聽不清，在我們持續了好一陣子的沉默時，我聽到彭玉蓉說：“袁音，我沒別的事，就求你一件事。”
我屏住呼吸看向彭玉蓉，等著她的下話。
“別再讓我兒子發瘋了，求你了。”彭玉蓉轉過頭看向我，一雙美眸裏此時是悲哀，也是乞求。
我想過許多可能，例如彭玉蓉會罵我，會打我以此撒氣。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最後竟是彭玉蓉求我。
真的很難接受，那個一向強勢嚴厲的女人，對我總是高高在上的女人，此時卻像是無助可憐的溺水之人，竭盡最後一絲力氣向我伸手求助。
“……嗯。”
我雖然應允了，可是我心裏比誰都清楚，做不做到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更不知道鄭子肖‘發瘋’的底線又是什麽。
我不是不願意做，我是不知道該怎麽做啊。
我現在的應允，不過是在安慰彭玉蓉的情緒啊，為了讓她穩定下來，僅此而已。
彭玉蓉像是察覺到我的心理活動似的，看著我嘲弄一笑，別開了臉。
這一聲笑，不知是在嘲笑我，還是在嘲笑她自已。
意味深長，卻無人剖析。
後來一路彭玉蓉沒有再說話了，可能是在穩定情緒。畢竟一會到站了下車若是被鄭子肖看到她眼眶紅紅的，怕是又要掀起一番風波。
我們就這麽一直保持沉默，直至車子停了下來。
我們下車的時候，彭玉蓉的情緒早就穩定下來了，剛剛哭得紅通通的眼眶，現在也不那麽紅了。至少若不是仔細看的話，是看不出那淡淡的血紅絲。
彭玉蓉一下車，臉上立馬掛起了那溫和的笑容，她親昵地挽著我的手，當著鄭子肖麵叮囑我說：“姑娘，記得我剛說的話啊，我家子肖呢不是壞人，你大可以放心相處就是了。”
看著彭玉蓉臉上淺淺笑意，我忽地一陣憐惜她。
這樣活著，一定很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