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章 欲走還留
葉心逸曾疑惑，她在上課的這一段空檔，雲飛揚都是怎麽打發時間的？沒人會比她更清楚孤單的感覺，所以她也總是盡可能地不讓自己一個人待在空寂的屋子裏。
默默觀察他，才知道他在做完每天的例行家務後，會抱著小白到不遠處的世紀公園，不做什麽，就隻是靜靜坐著，看看公園散步的老人家、看看小孩愉悅的嬉鬧笑顏，偶爾買塊麵包便在那裏將就吃了當午餐。
次數多了，公園的老人家對他也逐漸熟悉，開始會和他閑話家常，連家務事都不設防地告訴他。比如：誰家子媳不孝、誰家兒孫上進、誰家蟑螂多得打不完、誰家年收入多少、有沒有偷稅漏稅……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寂寞，隻要有人肯聽他們說說話，就滿足得不得了，記性不好常常重複一些瑣碎的事，教誨年輕人該如何、如何等等，他也總是帶著淺笑，認真聽取教誨，點頭稱是。
許多老人家都很喜歡他，常會教他跳交誼舞，打太極拳，連小孩也喜歡圍著他，和他的貓玩，喊聲“英俊的叔叔”。
這些，他不會對她說。關於他的‘事跡’，她大部分還是由鄰居那兒聽來的，就是那個曾經在他們‘一夜情’那晚偶遇的‘漢堡老太’！原來那並不是真正的老年人，而是一個比葉心逸大不了幾歲的漂亮姑娘，名叫‘月亮’，因為在影視公司工作的原因所以習慣別人叫她的藝名，之所以那晚會穿著那樣誇張奇異的服裝，是因為剛好從片場回來卻不想被他們撞個正著。
月亮的性格和葉心逸很投契，所以很快就成了朋友，她們總能找到很多共同的話題，其中說得最多的話題就是雲飛揚。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月亮在家的時間會比出門工作的時間要多，所以總能在附近碰見雲飛揚。
每次聽到月亮說雲飛揚是如何討老人家的喜歡，是如何受小朋友的追捧，是如何迷住一雙雙路過卻滿含愛慕的雙眸，葉心逸的心裏既驕傲得意，又有一絲惴惴不安。
葉心逸覺得，自己真是對雲飛揚著魔了。放著好好的‘校草’約會不去，也寧願忍受好友死黨每次‘重色輕友’的鄙視，每天隻要課程結束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回家來，就為了遠遠觀望他。
她強烈地想明白，在那雙幽遠的眼神之下，究竟藏著多少深沉的心事？
為什麽，他可以讓身邊每一個人都為他著迷呢？
她隻知道，雲飛揚不注重口腹之欲，吃得飽就好；沒有特別喜好，餐桌上都以她的偏好為主。他不崇尚名牌，衣服穿得暖就行；他性情恬淡，少言少怒，沒有強烈的情緒。
其餘的，他來自哪裏？他當初為什麽會二話不說地答應她這個聽起來漏洞百出的要求？他為什麽可以對每個人都包容得不像話？他沉默時，都在想些什麽？她一概不知。
他是一個謎，強烈地吸引著她，無法不去靠近、不去沉迷。
話說今日，雲飛揚習慣性地買了菜回到家，他抬頭看了看時間，五點整，時間剛剛好。他記得葉心逸說過今天會考完所有的科目，基本上大三最後一學期的課程就結束了，隨之而來的將會是一個長長的寒假。
想起自己這幾日就像個‘家庭煮夫’的樣子，雲飛揚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一絲寵溺的弧度。他何曾想過，以自己的身份居然會有這樣的一天，成為一個平凡普通的住家男人，擁有如此平凡安寧的生活。
他從未曾想過進入誰的生活，也從不曾想為誰停下自己的腳步。在他看來，女人不過是用來消遣寂寞的對象，而所謂的愛情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向來熱衷享受愛情的美好，卻從來不會真心地相信世上有什麽神聖的愛情，更加吝嗇地不會去付出一絲一毫的真心。
但不知為何，當他麵對葉心逸的時候，他卻忍不住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那是一種很純粹很溫暖的感覺，能讓他寂寞冰冷的心感受到那麽一絲屬於陽光的溫度。
正當雲飛揚思緒飄浮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在偌大的一樓客廳中響起。他掏出手機皺眉的看了一眼上麵的號碼，暗歎了一口氣，幾乎在對方快要掛機的時候才終於接了起來。
“喂。”雲飛揚的聲音性感而慵懶。
“主人，一切都已布置妥當！請問您是否要按原計劃的時間動手？”電話那頭是一把年輕的男聲，簡潔有力。
雲飛揚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沉聲道：“一切按原計劃執行！”
“是！但是葉小姐那邊??????”
“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是！主人！但是??????”
“放心！我不會誤了大事！”說完，雲飛揚結束了手機的通話。
他沒有再耽擱多餘的時間，一擼袖子便一頭紮進了廚房。洗菜，盛水，開瓦斯，放進大骨熬煮湯頭。若是他記得不錯，今天不僅是葉心逸考試結束的日子，還是她的生日。他想給她一個驚喜，在他們之間所剩不多的日子裏。
他在心中默默規劃菜單的順序，並且按照上菜的順序仔細地準備食材。
正要剝竹筍的時候，一道身影冷不防地由身後撲抱上來。不用問，他就知道來者何人，隻是沒想到她比預想的時間回來的要早，可惜了他想要給她一桌豐盛晚餐的驚喜。不過當他想到冰箱裏還躺了一個剛從法國空運過來的正宗法式浪漫蛋糕的時候，他相信當她看見時一定會很高興。隻是眼下，他還是不得不露出一副‘失憶’男人的脆弱摸樣。
“呀！”整條竹筍掉到地上，雲飛揚邪魅的桃花眼立即收斂了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銳利，抬眼之際已是一副溫柔如水的嗔怪，“心兒，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嚇到你了嗎？我差點兒忘了，失憶的人最經不住嚇了！”葉心逸偏頭觀察他，“你沒事吧？”
“還好，心還在！”雲飛揚轉身，一展長臂就將葉心逸的纖腰圈進了懷裏，“你今天回來得比較早。”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葉心逸和雲飛揚之間的相處，已經由最初需要用惡作劇來掩飾‘一夜情’的緊張尷尬地狀態轉變成自然而然的牽手、擁抱，雖然相處的幾日二人都沒有再跨越雷池一步，但那種相依相偎的和諧氛圍卻宛若一對真正的情侶。
聽到雲飛揚的問話，葉心逸喜形於色，“那當然了！我可是考場上第一個交卷的人！估計今年的獎學金又非我莫屬了！”
“是嗎？”見她說得眉飛色舞，一臉地自信之色，雲飛揚在心底同樣為她驕傲，但是麵上卻淺淺一笑。“那恭喜你了，這陣子的辛苦沒白費。”
做為葉心逸的同居人，她這段時間的勞心傷神，雲飛揚是看在眼裏的。他一直以為，像葉心逸這樣‘白富美’的女孩兒除了穿衣打扮，吃喝玩樂，不會用心去做任何事，更加不會為了對她們來說用處不大的學業或者考試而費神，卻沒想到她竟是如此不同。
她不會靠老師的特別關照，也不會看徐倩倩暗地送來的標準答案，她隻會憑自己的實力去準備每一次考試，認真對待每一個分數。雖然她並不缺什麽獎學金，但她享受朝著目標前進的過程，至於結果反而顯得並不那麽重要。用她自己的話說，她隻想證明自己活著的價值。
她的認真以及執著都讓雲飛揚感到驚訝和讚賞，隻是當他看到她近日似乎消瘦了一圈的身形，還是不免有些心疼。
“你在做什麽？”葉心逸探頭俯視，才發現地上的竹筍。
“你最近那麽刻苦，連胃口也變差了，晚餐都吃得不多，我想說熬點清淡的香菇竹筍粥，你會比較吃得下去。”
“這樣啊……”他真是要命的體貼，害她一顆心又甜得不可救藥。葉心逸穩了穩聲音，喃喃地說道：“我本來想說，今天早點回家，我們出去外麵吃，好好慶祝一下??????”最後‘生日’兩個字已經被淹沒在無聲的話語中，眼下出外就餐的提議好像很辜負他的心意。
雲飛揚不忍潑她冷水，笑笑地附和：“好啊，那你等我，我先洗個澡。”
“可是……竹筍粥怎麽辦？”他——不會不開心吧？葉心逸不安地觀察雲飛揚的表情。
“沒關係啊，明天再煮。”
“謝謝！”葉心逸笑了，跳進雲飛揚的懷中，第一次主動吻上他的唇。她吻得自然而然，不再有之前的緊張尷尬，似乎從他在地鐵站裏對她正式發出邀請的一刹那，她就已經決定把整個身心都係在他的身上。
“等我一下。”雲飛揚寵溺而溫柔地揉揉她的發，關掉瓦斯離開廚房。
“啊，對了——”突然想到什麽，葉心逸追上雲飛揚，“你手伸出來。”
“做什麽？”雲飛揚停下了正準備上樓的腳步，莫名地伸出了一隻手。一陣冰涼落在腕際，他低頭凝視，原來手腕多了支表，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兒，你又亂花錢了。”
“哪有？！你的表進水，都罷工三天了。”葉心逸爭辯道，雖然她也知道現在大家都用手機看時間，沒幾個年輕人還會帶手表。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當她無意中看見雲飛揚戴著手表喝咖啡的樣子，她就會覺得男人戴手表果然還是一種最經典的範兒。
“是沒錯……”但雲飛揚沒想到她會留意這個，他甚至沒有告訴過她自己有佩戴手表的習慣。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塊兒進水的表，看似不經意地撫摸了幾下，語氣中充滿了無限的回憶，“它常常進水，過幾天水退了，指針還是會繼續走。”
“你在執著什麽？這麽麻煩就換掉嘛，留著隻是負擔。”
雲飛揚看了葉心逸一眼，半張著唇，卻始終無聲。
她明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說換就能換的……
“那天和老徐逛街，看到這支表，就覺得你戴起來一定很好看。”葉心逸得意地揚揚手腕，一臉興奮地說道：“我也有一個哦。”
原來是情人對表。
雲飛揚神情複雜。他知道這款世界級的名表，除了擁有昂貴的價格之外，設計上也極雅致，淡淡的流光，清華而不流俗。
見他一逕沉默著不吭聲，葉心逸興奮的表情瞬間黯淡下來，試探地問道：“你不喜歡？”
“不，我很喜歡。”雲飛揚安撫地摟了摟她，淡淡地說道：“隻是不想你費心而已，你每次買一堆東西，我又用不著，何必花冤枉錢。”從住進這裏以後，她三天兩頭地為他添購物品，裏裏外外，想得到的都打點到了，他根本沒什麽機會用到錢。她真的不必如此，但她總是樂在其中。
“我喜歡這樣啊。”葉心逸一臉不介意地表情，反而神情愉悅地纏摟著他的腰際。能讓自己喜歡的人高興就算花冤枉錢，她也很願意。比起從前拚命花錢也無法得到快樂而言，她更喜歡現在走在街上，腦海會想起某個人需要什麽，那種可以為人添購東西的甜蜜感覺，會讓她的心踏實而滿足。
“表，很好看。”雲飛揚深情地凝視著她的眼眸，抬手輕撫她臉頰旁的一絲亂發，柔聲道：“這樣我以後就不用老是擔心它進水了，對不對？”
“嗯。”葉心逸重重地點頭，笑開了一臉地燦爛。
又看到了她一如記憶深處的燦爛笑容，雲飛揚也不禁會心一笑。他眼中的她好容易滿足，隻是一句認同的話，就滿足得像得到全世界，一點都不像那個傳聞中喜歡玩弄別人愛情的小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