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玩個錘子
“我太難了！”
經過了兩個小時的奮戰，陸遠又回到最初的起點，呆呆地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憔悴的臉，忍不住思考起了人生。
為什麽會這樣呢？
第一次有了下定決心通關的遊戲，有了可以從遊戲中獲得現實獎勵的手機。得到的，本該是像夢境一般幸福的時間……
但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一切都要從他開始玩掘地求升說起。
在這個遊戲裏遇到的第一個障礙就是一棵樹，必須控製著罐男用錘子勾住樹枝翻越過去。
陸遠不明白為什麽不能繞過去，非得從樹上爬過去。
但這個遊戲是一個橫版遊戲，所以並沒有什麽可以繞開的地方，就隻能爬上去，然後翻越它。
因為樹就在那裏。
這棵樹大概算是遊戲教程，所以還沒有什麽難度，罐男的下半身在缸裏，臂力卻是十分驚人，隻要用錘子勾住樹枝，就能把自己拉上去。
最大的麻煩就隻是操作不順暢，陸遠感覺自己不像是缸裏的人，並不能完全自如地揮舞這把錘子。
更像是隻能告訴落點在哪裏，然後罐男就把錘子伸過去。
即便如此，翻過一棵樹倒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就好像遊戲在告訴你：“怎麽樣，很簡單吧？你已經掌握了基礎操作，快去實戰試試吧”
於是罐男就來到了山腳下，接下來就是攀登高峰了！
從這一刻，陸遠才明白為什麽遊戲叫《掘地求升》。
看著把下半身塞進缸裏的罐男，把手中的錘子狠狠勾在堅硬的岩壁之上，確實有種在用鋤頭掘地的感覺。
但這麽做的目的又是為了一步步往上升，有種“仰望星空，腳踏實地”的浪漫感。
這個男人的力量非常強大，他可以把錘子狠狠向下砸向地麵，把自己彈到半空，甚至借此完成足以跨越山澗的跳躍；
也可以將錘子掛在各種物體之上，使勁兒一甩，讓身體劃過一道弧線往上升；
即便沒有下半身，他也可以憑借手中的錘子飛簷走壁，爬升速度甚至比普通攀登者還要快上許多。
盡管最初對這別扭的操作很不適應，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熟練之後，陸遠也開始可以慢慢地爬上高處。
中途摔下來過幾次，但罐男身下的缸就像是金剛不壞似的，不管怎麽摔都沒有事，僅僅是從缸邊灑出一些不明液體，仿佛這樣就能吸收全部衝擊。
此時陸遠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隻是覺得這麽高都摔不死，這個缸還有點用啊。
直到又一次陸遠手感火熱，一路往上爬了幾百米，卻隻因一不小心錘子從岩壁上滑落，罐男連人帶缸化作自由落體墜落深淵，讓陸遠感覺妥妥的就要摔死的時候——
咣！
罐男穩穩地落回地麵，或者更準確來說是回到了起點，壓根一點事都沒有，隻是之前幾百米都白爬了。
“臥槽？”
陸遠開始意識到不對勁了，趕緊彈出菜單看看。
果然正如他想的那樣，這個遊戲並沒有什麽讀檔存檔的選項，甚至沒有記錄點這樣的東西。
有的僅僅是一口缸，一個錘子，以及一個無論怎麽都摔不死的男人。
“我玩個錘子！”
這就是遊戲最難的地方，無論你爬得有多高，攀登過程有多麽順利，都有可能因為一個極小的失誤墜落深淵。
尤其是對於下半身是一個缸的罐男來說，意味著他根本不可能站穩，大部分時候他都沒有一個平穩的落腳點，隻要用錯一點力就會摔下去，容錯率低到令人發指。
當你從高處墜落，正常的遊戲會宣告死亡，然後讓你讀檔重來，一般是從記錄點重新來過。
然而這個遊戲絲毫沒有這樣的概念，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摔下來，最終掉到哪裏就在哪裏從頭來過，一不小心就會回到這趟旅途的起點。
無論你是幾分鍾，還是幾個小時的努力，都有可能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從哪裏摔下來的沒有區別，反正如今又回到了起點。
就在陸遠不知所措，幾次靠碰運氣攀登到了一定的高度，可稍有不慎無數次回到原點的時候，遊戲響起了悠閑的音樂，以及富有韻律的旁白：
“沒有什麽感覺能比‘重新開始’更加刻骨銘心了。”
“這種感覺就像……就像是在交作業的前一天，你不小心刪掉了寫好的作業。”
“就像是你已經出發了1個小時，卻發現手機還在家裏，自己還必須回家去取。”
“或者像是你在賭場贏了錢，把所有籌碼都押在紅色上麵，可最後黑色贏了。”
“抑或是你和朋友吵得天翻地覆，最後終於說服了他，可沒過一會兒，發現他還是堅持原來的觀點。”
“重新開始，比開始更難。”
於是陸遠在原地思考起了人生：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簡直喪心病狂啊！
兩個小時下來，陸遠感覺自己變成了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每天要把一塊沉重的大石頭推到非常陡的山上，每每未上山頂就又要無力地眼睜睜看著石頭滾回山腳下，就這樣不斷重複、永無止境地做這件事。
每次能把石頭推到多高，走了有多遠都是毫無意義的，反正到頭來還是會滾回山腳下，然後一切又重頭來過。
陸遠麵對的就是這麽一款遊戲，看不到終點有多遠，起點卻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看著屏幕中的罐男又一次從好不容易到達的高處摔下來，陸遠目瞪口呆，痛徹心扉，大悲無聲地攤到在椅背上麵，渾身顫抖，久久，久久才發出一聲絕望的，殺豬般的悲鳴。
“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在短時間內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在墜落的過程中，陸遠感覺眼前都已經跑起了人生走馬燈。
正當陸遠被氣得快要摔手機的時候，忽然有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沒錯，又是韓子濤。
“喂，陸遠，還醒著嗎？”
陸遠半死不活地回答道：“有什麽事嗎？”
“快去看直播，上次發五菱宏光大鬧東京真實視頻的那個賬號，正在開直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