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七節 占婆小商人
朝堂上的罪證夠嗎?
不多。
可這足夠了。
權貴們活刮了廣南東路轉運使的心都有。
誰家一年沒有幾百上千貫花在胡椒上,原來這錢全讓這孫子聯手番商給坑走了,什麽也不用說,弄死他。
番商!
殺的不夠多。
為商就是賤民,賤民敢把權貴坑的這麽慘,而且一坑就是幾十年,殺的不夠多。
當天,一道嚴查、重判的命令就傳下去了。
有人就問了:“大理寺正卿不是南下了?”
馬上有人站了出來:“吳正卿染病,暫時在泉州修養幾日。”
“發公文給他。”
吳鬆這會正享受海風呢,他在夷南城,可這不能說。他純粹是看風景去了。
真正的坑不在朝堂之上。
而是在皇宮。
楊蓮枝被叫到了皇後宮裏。
韓青衣帶著楊蓮枝進了暖閣,坐下之後說道:“這些日子你對本宮恭敬有佳,但你對侍候官家似乎不夠上心。”
楊蓮枝心裏那個苦。
她倒是有心,卻無力。
當今官家趙擴對她雖然不能說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
她倒是想在宮裏花點錢疏通一點關係,原本是有機會的,尚宮局許多都是新上位的,管事的太監們死了不少人,倒是給了她機會。
可無奈。
家裏窮。
原本就是小門小戶出身,自己的四個兄長上次得罪了韓絳差一點連性命都丟了。
還是自己苦求當今大娘娘,還有李家出身才沒遭罪。
現在,兩個兄長當官了。
軍中上下也需要打點,就算想伸手給自己撈一點,一來是完全不懂軍中撈錢的規則,二來也沒有人脈。
眼下還欠了不少錢,好在壕橫號借款的利息低。
若是換成以前,眼下光利息就能要了楊家兄弟的命。
至於自己那所謂的姐姐,表麵上是一家人,事實上史家是不會給楊家兄弟還有她花錢的,就算給也是指縫裏漏出的那麽一點。
此時看看大娘娘的宮中。
有多少東西非皇家用品,還有吃喝都不是宮裏的。
韓大娘娘那裏需要在意宮裏每個月的那點月錢,韓家拔根毛都比史家富,別說她這個窮人家出身的了。
宮裏什麽情況,韓青衣或許沒那精力研究。
可架不住,韓侂胄是下了功夫研究。
韓青衣接到韓侂胄叫來送來的信之後,她也不需要多想,照辦就是了。
韓青衣一隻暖閣裏一棵古怪的藤枝:“認識這是何物?”
一個農家出身,識字還是進宮後學的姑娘,怎麽可能認識。
別說是她,把這宮裏現有的尚宮們叫出來,也沒一個認識的。
能認識這玩意的,臨安城憑自己本事,不超過十個人。
韓青衣捧著茶碗品了一口茶,這才慢吞吞的說道:“這就是胡椒,隻能在極暖和的地方存活,你可以理解來,天天都是夏天的地方。”
楊蓮枝眼睛都看直了。
這一株不是樹,是錢。
用錢堆起來,也沒這一株胡椒值錢。
韓青衣繼續說道:“賞你了,但不是這一株,有占婆商人想在臨安城開幾間店鋪,獻上胡椒苗。我叔父身為臨安市舶司使,這點小錢他也看不上,自然是要回避的,占婆商人那邊你去談,本宮不記得有見過胡椒。”
“謝大娘娘。”
楊蓮枝這會恨不得用腦袋把地板砸幾個坑出來,這樣的大恩當真是無以為報。
她的美人身份是韓絳給的。
現在又給了他楊家發財的機會。
一株胡椒苗在臨安能賣多少錢呢?
那怕不長胡椒,就是一株苗放在自家也是一種高級的擺設。
占婆商人?
不存在有占婆商人,隻有為韓絳工作的占婆人,當然更少不了那位希喜童鞋。
半漢化、波斯血統、花剌子模、信奉拜火教的。
阿布仕希喜。
紅棕色的頭發,眼睛是藍綠相間的顏色。
他在臨安市舶司上報了三份文件。
頭一份是自已祖上就在大宋得到了臨時居住權的公文,汴梁時代的。雖然舊,卻是真的。
第二份是他妻家在占婆有二百年居住曆史的證明,以及屋契、產權證明。
第三份是他手中合法的,大宋臨安港與廣州府碼頭為期十年的合法進港許可。
進港許可不僅僅是船隻的許可,其實也是商貿權許可。
接待他的是市舶司的一個小吏,流外三品,吏員。
韓嗣。
韓嗣雖然隻是一個流外品,在沒有吏轉官之前,或是考中進士之前,他都不可能成為官。
但確是臨安市舶司說話最有份量的人。
沒有之一。
唯一。
因為韓嗣是韓絳的親隨出身,韓絳不在臨安的時候,韓家還是有手段控製臨安市舶司的,韓嗣也隻是放在市舶司明麵上的一個人。
常理來說,韓嗣不可能親自見一個番商,畢竟是韓家的人。
但這個番商實在太不同了。
他船上裝了一千株胡椒苗以及數量不少的胡椒。
船隊還拖了三十根十丈長的巨木,名為沉香木。
有人從巨木中找到真正的沉香,也證實了這木料可能就是沉香木。
麵對韓嗣,阿布仕希喜鼻孔是朝天的。
他懂大宋官員的等級品階,一個小小的流外品罷了,而且還是臨安市舶司下司小吏。
“叫什麽名字?”
“不識字嗎?通關文書上寫的清楚。”
韓嗣輕輕一拍桌子:“再問你一次,叫什麽名字。”
阿布仕希喜這才拿起筆寫了一長串的波斯語名字,然後又用古波斯語念了出來。
好,很好。
韓嗣很滿意。
這裏有其他人看著呢,這個人選的好。
別給韓家麵子,因為胡椒苗的生意韓家不想粘,韓家要的萬畝胡椒林。
“行了,你下去,換一個。”韓嗣給蓋了允許通關的印。
門外,碼頭上。
瞎狗正在看著遠處排隊進港的船隻,這裏有些是軍船,也些是廣州府那邊安排的商船。都是公文上有的,屬於官府的貨物。
他的貨已經到了明州、台州、泉州。
瞎狗思考的是,接下來對於臨安府市麵上的巨大衝擊,會有多大的波浪。
阿布仕希喜走了過來,站在距離瞎狗還有兩步遠的位置。
這裏是公開的碼頭區,誰站在這裏都不讓人意外。
瞎狗開口了:“你知道,你讓主君在意的價值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