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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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浮遊三人也不想跟左天朗牽扯上,正打算隨著人流,悄悄的離開。
可惜思渺這三足烏太紮眼了,左天朗餘光掃了一眼就看見他們三人。
左天朗聲音輕飄,帶著不屑:“喲,這不是顧家兄妹嗎?”
顧浮遊看過去,左天朗已經架著飛馬過來了:“怎麽沒見著顧仁?沒膽子來仙落裏轉轉,倒派兩個不中用的人來。”
許是他掛著不正經的笑,讓他語氣顯得極為輕浮。
顧浮遊眉頭一皺,掛了臉。
顧仁,表字雙卿,是她大哥。
這左天朗曾與顧雙卿交過幾次手,左天朗盡皆落敗,他心氣兒高,輸了也不服氣,每次見到顧家的人總要刺兩句。
顧浮遊冷眼看他:“我哥哥一不用捕獵靈獸,獻媚爭寵,二天資卓越,不借外力修煉,自然不來仙落。”
左天朗哪裏聽不出來顧浮遊在暗諷他,臉色一沉,正要發作。
大地忽然一震,眾人往下望去。
土地龜裂,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待破土而出。
先前滿天星驚出不少靈獸來,曠野上正是萬獸奔騰的場景,土地四分五裂,不少靈獸從地縫中掉下去。
隨著龐然大物身子爬出來,或說是躍出來更貼切。
顧浮遊等人才看清這東西全貌,無一不瞪大了雙眼。
此物全身土黃,好像是泥巴糊的身子,細看能看到這‘泥巴’之中有許多靈獸骸骨和樹木枯枝,頭頂一塊長著一片青苔。
渾身整個看上去,神似海中鯨魚,它朝空中一躍,頗有這鯨魚躍浪的神姿。
此物身形奇大,小山一般,騰在空中遮天蔽日,呼嘯了一聲,響徹九霄,震耳欲聾。
左天朗看到這東西,眼睛裏直發光,也懶得找顧浮遊算賬,調轉車頭,朝著那東西直衝過去。
顧浮遊看著這東西,也是心癢難耐:“想不到左天朗這樣亂轟,竟然炸出了地藏,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所謂地藏,乃是萬千靈獸骸骨、靈植枯枝敗葉沉入地底,常年的腐化糜爛後混凝在一起,結出的靈物,開了靈智,雖是死物匯聚在一起而生,但不是活物勝似活物。
可說是吸萬物之精華,得天地之玄機。
方圓千裏,曆經千年都難得出一隻地藏。
地藏肉不論是煉器還是煉丹都是上佳材料,指甲大小的地藏肉在外能賣上萬靈石,而年歲越大的地藏越是值錢。
就如沉香木,由樹木腐爛凝結而成,長的越久越貴是一個道理。
就在顧浮遊琢磨著要不要偷偷去挖一塊,就見到左天朗帶著一眾手下拿著盤天繩朝地藏身上投擲。
這盤天繩兩頭墜有利刃,可任意伸長。
一頭利刃有倒刺,刺入靈獸骨骼縫隙中便即展開勾住骨頭,一頭利刃紮進岩石裏,靈獸掙紮的鮮血流盡,也難以逃脫,一向是捕捉大型靈獸時用。
地藏身上已紮了不少盤天繩,左天朗胃口之大,不僅僅是要得一塊地藏肉,他要把整個地藏都捉回去。
看著那地藏被左天朗灑下的滿天星炸的仰天長吼,顧浮遊眼皮一跳,默默打消了過去剜一塊肉的念頭。
這地藏作為地底萬靈匯聚之體,有分解靈獸靈植屍體,將其轉化為靈力回供大地的能力。
一隻地藏的形成極為不易,有些地方更是將地藏視作一方土地的保護神。
就算修士獵取地藏肉,那都是小小的挖一塊,還得是心懷敬意,感恩天地饋贈。
挖了之後也得拜一拜,道一聲罪過罪過。
左天朗倒好,不僅要把地藏捉回去,還把它往死裏打,估計是想把它炸成小塊,容易搬運。
要知道這東西既然開了靈智,那就是有脾氣的。
地藏雖然性情溫和,即便被左天朗的滿天星吵的破土而出,也沒有主動攻擊修士,但再被左天朗這樣打下去,地藏會不會還擊,也難說。
不說千年地藏修為多高,光是那體型壓下來,都夠眾人喝一壺。
顧浮遊推了推思渺,對她道:“我們還是躲遠點,這公子哥遲早要惹出事來。”
思渺和顧懷憂都點頭稱是,轉往東邊去了。
仙落之中,分內中外三層,似他們這等年輕弟子也隻能在外層逛逛,入了中層後,元嬰期也難保萬事無虞,而這內層,分神老祖都不會輕易踏足。
越是往裏,越是危險。
仙落裏景致不同外界,有規律可循。
這裏氣候地勢稀奇古怪,日月可同天、冬夏相比鄰、冰火一山藏、沙漠盡處深海現,都是這仙落之中的奇景。
三人來到曠野不遠處的枯林。有一波修士在林中搜尋,尋覓琪花瑤草,珍獸稀禽,忽見三人過來,驟然神色戒備,怕他們是來奪寶的。
仔細一看,才放了心,原來是同門。
這一波修士也是玄妙門的弟子。
顧浮遊頭疼,心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將腦袋磕在思渺背上。
後有左天朗,前有元長歲。
沒看黃曆,出門不利啊。
顧浮遊正想開口,讓思渺另選一處位置落腳,忽聽道一陣慌亂的叫聲。
玄妙門一個個望著她們身後,指著天空,目瞪口呆:“那是什麽東西!”
顧浮遊感到身後一陣狂風,似巨物在空中飛行壓下的強風。她驀然回頭,就見地藏一個魚躍,咆哮著往這邊來。
它身上還掛著盤天繩,估計是被左天朗的滿天星給惹火了,憑借著龐大的身軀生生將盤天繩給從土地裏拔了起來。
左天朗幾個握著盤天繩站在地藏背上,一徑攻擊地藏,鐵了心要捉它回去。
顧浮遊倒吸一口冷氣,說道:“快走!”
地藏沒生氣之前,你挖它多大一塊肉它都不理你,生起氣來,管你是人是鬼,是神是魔,弄死再說。
地藏移動時如河豚一般,將這天地做了江河,忽而從土中躍起到空中,飛行一段距離,忽而又落下到土地裏,遊/行一段距離。
地藏入土時,激起許多土塊,朝四周雷霆射出。
三足烏還沒落地,又騰飛衝天,逃離是非之地,可土石紛紛如雨落,打中了三足烏羽翼。
它哀鳴一聲,墜了下去。
顧懷憂大叫一聲:“思渺,阿蠻。”
也跟著落了下來。
那三足烏受了傷,立即縮的隻有小臂長,被思渺抱在懷裏。
顧懷憂問兩人道:“有沒有受傷?”
顧浮遊回道:“沒有。”
爬起來又繼續逃命。腳下土崩,頂上石落,不管是用走的,還是用飛的都不安全。
顧浮遊略一思索,還是決定用走的,倒不是走的能逃得快,論快自然是禦劍飛行要快,可是這快在一躍三千丈的地藏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們修為太低了,要完全躲過地藏,靠禦劍飛行是擺不脫的。
要擺脫,最快捷便利的法子是找到傳送陣法,一步千裏。
她記得有長老說過,這仙落之中,陣法無數,一花一葉之中可能都藏有陣法,其中以傳送陣居多。
此處四通八達,靈力流動極快,像觸須一樣往八方去,絕對有傳送陣在。
顧浮遊讓思渺和顧懷憂解決頭頂落石,一邊在四分五裂的土地上跳躍,一邊尋找陣法。
可惱的是她雖然知道這裏有沒有傳送陣法,但不能知道它具體在何處,隻有一點點找過去。
那地藏在土裏遊/行,與左天朗幾人鬥在一起,離他們不遠,若是地藏一個魚躍過來,能把他們三人全壓死。
顧浮遊一邊找陣法,一邊在心裏念叨地藏“別過來。”
天不遂人願。
那元長歲在一旁,不知道哪裏撿了一顆左天朗的滿天星,朝地藏扔了過去,不知是想幫忙是怎的。
可他不會用這法器,滿天星丟出去,沒有分散,打了地藏一下,給彈了回來,這才子母分離,一連串爆裂開來。
要不怎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
顧浮遊離得近,正全神貫注找陣法,沒料到這一下,那滿天星炸到她身旁,沒來得及躲,火花在她左邊爆開。
她給那勁道掀翻在地,耳朵裏嗡的一直響,懵懵的踉蹌爬起來,覺得額頭上火辣辣的疼,一抹滿手的血。
顧浮遊瞪著元長歲,吼道:“你故意的罷!”
元長歲不知是也給滿天星炸蒙了,還是看到失手痛擊了隊友蒙了,呆呆的看著顧浮遊。
顧浮遊還來不及兩巴掌回敬過去,地藏忽然又大嘯一聲。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地藏不知是被滿天星的聲響吸引了注意,還是別的什麽,忽然轉過身子朝這邊一個魚躍,身子從土中騰空,大嘴一張,又往顧浮遊這邊落下。
看那架勢,是要活吞了兩人。
顧浮遊被這巨物下落的壓力壓的不能動彈,眼角餘光掃到兩抹身影,正是思渺和顧懷憂一左一右,千鈞一發之際伸手將她推開。
這地藏巨大,思渺和顧懷憂使術法用風息護她離開,顧浮遊險險擦過地藏嘴角。
思渺和顧懷憂卻沒那麽好運,兩人因推顧浮遊離開,沒能第一時間脫身,被地藏咬個正著。
地藏一咬著人,又躍入土中,將四周地麵全撞碎了。
“哥哥!思渺!”
顧浮遊一反手抓住地藏凸起的嘴角,伏在地藏身側,隨之落入地下。
這地藏沒有利牙,沒有胃袋,不會消化食物,兩人入了地藏嘴裏雖然一時半會沒有危險,但在裏邊呆久了,吸多了腐爛的瘴氣也會中毒,得想個法子救他們出來。
顧浮遊一手摸索著腰間的儲物袋,看看有沒有用的著的符。
豈知抓著地藏嘴角的那隻手上一鬆,倒不是她自己把手鬆開了,而是這地藏外邊的肉鬆軟,手用力一扒就能扒一塊肉下來。
她一不小心就將地藏的嘴角肉扒了下來,手上沒了能抓住的東西,身子立即被下行的風撞到一旁的土壁上。
好死不死,她找了半天的傳送陣法就在土壁之上,又才在儲物袋裏翻出來一塊靈石。
若將傳送陣法比作門,蘊滿靈力的靈石就是鑰匙。
她甚至來不及辨別這傳送陣法傳送的距離方位。
隻見靈光一閃,陣法開啟。
影換形移,一步千裏。
顧浮遊眨了個眼,從空中落下時,已不是在被地藏撞出來的深淵中,而是身處四周一片黑黢黢的所在,頭頂一方圓形的亮白的天。
這裏像是一處井底。
顧浮遊跌在實地上,竟而不疼,摸了摸身下,還挺軟挺熱乎。
她借著頂上亮光看清身下,乃是雪白一片,還一起一伏。
視線上移,對上一雙圓溜的棕色獸瞳,她愣了一下,又在一陣野獸的呼嚕聲裏驚醒。
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她這是掉在了雪熊的老巢裏,掉在了這雪熊的肚皮上。
顧浮遊腦皮一炸,手慌忙的探進儲物袋,越急越找不到符。
她心裏留著血淚立誓,等有了空,一定將儲物袋整理一番,分門別類。
好不容易在雪熊一熊掌招呼來之前翻出了一張風行符,她將符一扔,急喝一聲:“風來!”
顧浮遊足下生風,托著她騰空,直上到那洞口。
顧浮遊一腳躍了出去,回頭一看,原來這裏是一處雪林。
她方才落下的地方,是一處十來人合抱大樹的樹洞洞底。
還來不及多欣賞,那樹洞子裏傳來一聲咆哮,雪熊一躍而出。
顧浮遊轉頭拔腿就跑,一路跑一路叫:“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掉你家裏的!”
顧浮遊心想這雪熊是被攪了清夢有起床氣,要發火,還是冬眠已久腹中空空,趕上她送貨上門來了,竟是對她窮追不舍。
顧浮遊叫屈,她這什麽運道,資質不好便罷了,怎麽如今運氣也越來越差勁。
顧浮遊四下一看,隻見雪中鬆林,株株偉岸,棵棵堅實,忽然心生一計。
跑是跑不過的,這雪熊至少築基期了。
唯剩一點生機,便是主動出擊,萬幸這種靈獸,練氣築基時都沒開靈智。
簡而言之,沒有腦子,比較好騙。
顧浮遊找出一遝符來,跑過一顆樹時,貼了一張符,繞過另一株時,又貼一張符,那雪熊也跟著她繞。
她繞著方寸地跑,將周邊樹木都貼了符。
得虧是平日裏躥上跳下,曾有一段時日還打算外修,練過幾回,算得身姿矯捷,否則早給雪熊捉住了。
貼完後,顧浮遊站定身形,轉過身對著撲咬來的雪熊,喝一聲:“絆!”
四周鬆樹上的符正中央繪的圖案猶如一隻閉著的眼睛,顧浮遊話音一落,眼睛睜開,眼珠中央射出一道紅線,將雪熊重重纏繞。
那雪熊自然狠命掙紮,可這線又細又韌,如何都不斷,雪熊越是掙紮,這線勒的越緊,幾乎鉗緊它的皮肉之中。
那雪熊又凶又莽,氣力極大,直將參天鬆樹連根拔起。
顧浮遊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她本來還想弄死這雪熊取他內丹,如今看來還是先走為妙,保命要緊。
顧浮遊此時頭昏眼花,氣力竭盡,也想不起來要用符,自己腳走又慢,走了沒多遠,聽到身後訇然一響。
她回頭看去,雪熊已經力竭,摔在地上,被拔起來的鬆樹傾倒下來壓在它身上,雪地裏鮮血長流,那紅線已經勒到雪熊骨肉中去了。
顧浮遊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去取他內丹,畢竟好不容易弄死。
她又走了回去,在遠處一看,雪熊已經氣息奄奄,取出了一張符,給了它最後一擊,正想刨內丹時。
林深處一聲咆哮,吼得顧浮遊心跳都停了一拍。
她朝吼聲看去,往後趔趄一步,跌坐在了地上。
方才逃命的方向又來一隻雪熊,更大,更壯,更凶猛,立身起來足有一丈多高。
顧浮遊看看死了的雪熊,這莫不是隻幼獸?!又看看咆哮而來的雪熊,這莫不是它娘親?!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顧浮遊心想完了,就不該回來,倒黴了喝水都塞牙縫。
它娘親得是辟穀或金丹期的了,她實在沒力氣了,有力氣也鬥不過這靈獸。
沒法了,死又不想死。
心下一橫,雙指一繞,用了最後一點靈力結陣,仰天大叫:“南燭君,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