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兄妹

  被驚動的不僅僅是溫宴,溫家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趕到甲板上。


  堵在這條河道上的其他船隻,亦有人循聲出來,指著仇家的船交頭接耳。


  溫婧下意識地握住了溫宴的胳膊:“三姐姐,那是仇姐姐?


  溫宴輕輕應了聲。


  曹氏聽說是兩人昨兒才結交的姑娘,合掌連聲念著“阿彌陀佛。


  仇羨癱坐在甲板上,整個人失魂落魄,一個小丫鬟抱著厚厚的錦被出來,他才醒過神來,一把將被子奪過去,把仇苒裹得緊緊的。


  溫宴抬頭看向邊上的溫子甫。


  溫子甫微微搖了搖頭,讓人搭了木板,走了過去。


  “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溫子甫長歎一口氣,“知會衙門了嗎?


  仇羨木然抬起頭,看著溫子甫,愣了好一會兒才有反應:“我不知道,好像報了。


  溫子甫又看向管事。


  “報了,管事苦笑著道,“清早上,船夫起來方便,瞧見有樣東西勾在繩索上,看著像是個人,喊大夥兒救人。我們都以為是別家有人落水了,撈起來一看,是我們家姑娘……真是……


  那時候天陰蒙蒙的,看不清楚也不稀奇。


  溫子甫問:“剛聽說,仇姑娘有夜遊症?


  管事點了點頭:“一直有這病,請好些大夫看過,時好時不好,無法根治,爺和姑娘都說算了,守夜的注意些就好了。


  沒想到,昨兒晚上,媽媽忘了鎖門了,姑娘又正好犯病,走出船艙摔下水去。


  大半夜的,誰都不知道,等撈起來了早沒氣了……


  照顧仇苒的馮媽媽痛哭不已。


  溫宴也踏著木板過來,與仇羨道:“仇姐姐走得突然,甲板上冷,給她換一身幹淨衣裳吧。


  仇羨如夢方醒,鬆開了仇苒,與那媽媽道:“你替她換身好看的,梳個頭。


  馮媽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被溫宴拽著起身。


  她左右開弓,打了自己好幾個耳刮子,整個人看著才清醒些。


  而後,抱起仇苒,回了艙室。


  溫宴跟了進去。


  馮媽媽把仇苒安置在榻子上,絞了帕子要給她擦臉。


  溫宴忙道:“媽媽,得等衙門的人查過了,才好收拾,你先把要換的衣裳備好吧。


  馮媽媽一愣,看了眼手上的帕子,應了一聲,照溫宴說的做。


  溫宴看她又是開箱籠、又是翻妝匣,來回了幾遍,都沒有什麽進展,就知道馮媽媽是徹底亂了心神了的。


  她缺少了主心骨。


  好些事情想做,又不知道從何做起,分不清輕重緩急。


  邊上的小丫鬟見馮媽媽亂,更不敢做什麽,跟著轉到東又轉到西。


  黃嬤嬤陪著溫宴一塊過來的,見溫宴衝她遞了個眼神,她便與馮媽媽搭話:“老姐姐,你們姑娘日常最喜歡的是哪一身衣裳?她喜歡什麽顏色的?


  “哎!馮媽媽道,“喜歡素色些的,打小就喜歡,太太說她不像個小孩子,人家小孩子是什麽鮮豔就喜歡什麽,我們姑娘不是,她就喜歡淡的。


  後來,還是老爺說的,荷花不止是盛開時最動人,小荷尖尖也好看,姑娘喜歡素淨的,那就隨她喜歡,往後多給她配些青玉、白玉首飾,一樣合宜。


  黃嬤嬤心念一動,從這番話語裏尋到些許不尋常,她看了眼溫宴,見自家姑娘也是若有所思。


  她沒有立刻問,看著被馮媽媽從箱籠裏抱出來的衣裳,道:“這身呢?很素雅,再戴上那隻玉鐲子。


  馮媽媽點頭:“姑娘很喜歡這身的,年前才做好的。


  有黃嬤嬤引著,馮媽媽做事流暢多了,沒過多久,就把之後要給仇苒換的東西都備好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雙手用力揉了揉臉:“虧得有老姐姐在,不然我這都亂了。


  “誰能不亂呢,黃嬤嬤道,“一手照顧大的姑娘出事了,厥過去都不稀奇。


  馮媽媽笑了笑,比哭還難看,與溫宴道:“旁人家遇上這種事情,避都避不及,姑娘心善。


  溫宴道:“雖是萍水相逢,但和仇姐姐很是投緣。


  結交仇苒,溫宴確實抱有目的,可昨日短短接觸後,隻覺得仇苒是個很和氣、天真的姑娘。


  如果她的哥哥不是仇羨,溫宴能和仇苒做長久朋友。


  沒想到,一夜過去,仇苒丟了性命。


  溫宴此刻還難以斷言仇苒的死是不是意外。


  也許是先入為主,前世仇羨兩任妻子的死讓溫宴懷疑仇羨,哪怕甲板上,仇羨痛不欲生的表情是那麽真切。


  若真有隱情,溫宴想多了解些狀況,不讓仇苒死得不明不白。


  若是意外,讓馮媽媽定下心來,也好過叫仇苒一直在甲板上躺著。


  “仇姐姐與仇公子感情很好吧?溫宴柔聲問道,“昨兒姐姐說,他們隻有彼此這麽一個親人了,現在姐姐走了,那她哥哥……


  馮媽媽聽溫宴問了,便道:“是啊,兄妹兩人關係很好,我們爺是個好哥哥,對姑娘很是照顧,雖然不是一個娘……


  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馮媽媽趕忙停了下來,衝溫宴尷尬地笑了笑。


  黃嬤嬤試探著問:“我剛聽老姐姐喚姑娘的母親為‘太太’……


  仇瑉是知府,又不是一大家子、好幾代人、幾房人一塊生活,尋常而言,家裏下人會稱他的妻子為“夫人。


  馮媽媽歎息了一聲,許是心裏憋得慌,特別想與人說話,她壓著聲道:“我們爺是老爺的原配夫人所出,夫人的事情,我都不了解。


  聽說是夫人不習慣袁州水土,帶著爺一直北方生活,在爺娶妻之前,夫人就過世了。


  我們太太是老爺在袁州的外室,夫人沒了之後,太太也沒有進門,我不知道是老爺不願還是太太不願。


  老爺走了後,爺和奶奶來袁州,兄妹兩人才頭一回見。


  我當時很擔心,沒有一道長大的感情,又是外室女,爺也許會不管姑娘。


  沒想到,爺待姑娘很好,爺自己說的,在這世上就這麽一個血親了,不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但妾生的還是外室生的,也沒有什麽區別,總歸是一個爹。


  現在,爺又孤家寡人一個了……


  外頭傳來腳步聲,馮媽媽也就不再往下說了。


  很快,管事引著衙門的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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