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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離別

  正如南夏跟白銜說過那樣,現在的他需要盡快趕回京城洛邑。這不僅關乎到要迫切地親眼見證事情的真偽,去確認到底如何物是人非,而且經曆如此災難,朝廷那邊定要給出個解釋,對死者家屬進行撫恤,對損壞的街道房屋進行修繕,對失蹤的人口進行統計與追查,這些東西都需要南夏回去進行處理,容不得再在東陵這邊耗費再多時間。


  為此,當南夏向當家的方天燼提出離別的請求時,方天燼並沒有找到理由挽留。哪怕身旁洛紅妝眼神有些悲戚,但他們也是了解如今這種狀況不是可以增進感情的時機。畢竟現在大家都還活著,以後終會有更多機會再次相遇。況且對於洛紅妝來說,隻要知道了南夏的去處與行蹤,那麽憑借淵部的資源,以後再見總不會是什麽難事。


  話說好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離別的準備。


  南夏從洛邑來東陵的路途,說是一路順風也是太過委婉,隻是剛來到大淵中部的平陽城,就被天人直接包機包送到東陵這邊。這其中存在著太多的巧合與偶然性,回去的時候根本不能複刻,也就隻能重新規劃回去的路線。而再三考慮到路途的安全與歸去的時間,那麽到頭來能想到的也就無非幾種辦法。


  一是像來的時候那樣跟隨商隊,路線毋需自己考慮,比較大的商隊也會專門聘請可靠的護衛,一路上更是與各路官府與組織早早打點清楚,隻要禁得住路途奔波,也可以說是某種熱鬧的遊山玩水。隻是來的時候心態悠閑,這種慢悠悠的行進倒沒什麽壞處,但當現在歸心似箭,就覺得中間要耗費的時間實在太多了些,籌備物資要停駐,販賣商品就要彎彎繞繞去別的小鎮,當客人的還不好意思催促,這就著實不是該考慮的方案。


  二是去找上艘沿江前行的商船,走水路前往洛邑,南夏考慮再三,也覺得這個方案更適合自己。畢竟在東陵這座港口城市,最不缺的除了來自大江南北的各色貨物,就是在水麵上熙熙攘攘的巨大商船。再加上前不久才在方天燼手上拿到了一筆薪資,手上尚有餘裕,也就可以趁機做點平日裏想做但力不可為的奢侈事,享受一下乘風破浪這種難得一見的觀感,在回到洛邑之前也能讓精神好好休憩。


  但就當南夏準備下定決心時,方天燼敲了敲他的房門,拎著封用紅蠟封實的信函走了進來,告知南夏如果想盡快回去,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既然你都打算去坐船,那幹嘛要坐水上遊的,去坐天上飛的豈不是更為自在。


  南夏自然聽懂了方天燼的意思,但聯想到坐一次靈船那高昂的費用,以及自己好不容易才稍鼓的小小腰包,正想推脫掉方天燼的提議。但架不住方天燼說南夏你這次擊殺了擾亂東陵秩序的七境修行者,雖然沒有阻止危害但好歹也抑製住了受害範圍擴大,再怎麽說也有點值得嘉獎的功勞。所以朝廷那邊給你寫了封推薦信,可以無需花銷就能坐上任意規格的靈船。不過可惜的是經過韋徹津那一鬧,東


  陵城內的靈船船塢不幸遭到了損壞,需要修繕一段時間,真要坐船的話,就得前往東陵南部的霄越城了。


  在對靈船的好奇心以及不用花錢的誘惑下,南夏發現自己真的沒有推諉的心思,也懶得客套兩下,直接接受了方天燼的好意,選擇就按照方天燼指出的路線回家。


  看到南夏接受了這份提案後,方天燼也是偷偷摸摸地鬆了口氣,不用擔憂自己會受到洛紅妝那邊的刁難。畢竟所謂朝廷嘉獎都是虛構,某個用情至深的女子以權謀私才是真相,讓人著實喟歎戀愛這兩字果真可畏,再強再威嚴的人也能變得跟白癡沒啥兩樣。


  不過事情做完,還是有件事讓方天燼百思不得其解。


  這次東陵城遭遇的變故,在大淵這麽多年的風調雨順以來,也是少見的大型禍事。而且這次的禍端不是天災,而是單純的人為,按理來說會更惹人重視些,避免以後會出現相同類型的災害。根據以往朝廷對這種事件的條例,需要將涉及此事的所有相關人等都強製押送到神度司那邊,進行登記和審查,誓要整理出從頭到尾的細節脈絡,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再次引發的蛛絲馬跡與念頭想法。在南夏還在昏睡的這段時間,哪怕是貴為淵部東陵分部部長的洛紅妝都被邀請去神度司內喝茶。所以以方天燼原先所想,南夏這種殺死罪犯的第一關係人,醒來後理所應當地該去接受神度司那邊的審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房間裏無聲地快速收拾好行李,不過多久就要徹底離開這座東陵城。


  方天燼想了老久,到了最後,也隻能認定為與那個來路神秘的白衣少年有所關係。


  就在方天燼還在想東向西的時候,南夏已經將行李收拾好,打包成一個包裹,背負在自己背上。相比出門時候,衣服少了幾件,仞雪少了一把,但相對的,盤纏多上個不小的數目,至少背著都覺得比以往實在,腰間還配著那把蘇半熟前天送給他的,作為賠罪的長劍,再被南夏私底下起了個喚作熟邇的名字,當做對蘇半熟名字的調侃與紀念。


  在正式離開方候府之前,南夏還有幾件要事要做。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前往蘇半熟的客房,看看他的情況是否有所好轉,能否說上些離別的話語,允諾以後有機會再次相見。但可惜的是,蘇半熟與韋徹津的那場戰鬥,他受的傷比想象的還有嚴重許多,雖然韋徹津不知道什麽原因,刻意為之地避開了蘇半熟的要害,但依舊在蘇半熟身上割裂出了無數的傷口,出血量相當嚴重。如果不是救助及時加上天羨院本身就是一處淵部的據點,醫務人員和血漿存儲都很充分,還真不能在第一時間救得回來。


  而且,肉體上的傷勢還是其次,正麵迎對七境的境界這種事,對於一個才四境的修行者來說,精神與心智都會受到沉重的負荷,自古以來有不少的天才因為太早仰望到了高處的風光,從而道心崩潰一蹶不振,但也有人化


  此為機緣,撇開無數迷霧,前行更為通坦。至於蘇半熟屬於哪一種,就全看他自身造化,這種事情誰也幫不了誰。


  見到蘇半熟還在昏迷之中,南夏也不好意思多留,隻好掏出紙與筆,給他留下封簡單的書信,裏麵寫上些這些日子的感激之情,在彼此間相處的時光中,南夏從他身上學到很多,這趟旅程也比想象中的有趣。在信的末尾,南夏還留下了自己的地址,雖然說洛邑的那處住宅十有八九已埋沒在廢墟中,但自己始終隻有那麽一個歸處,有時間有意願的話,還是希望自己難得的朋友,兄弟過來賞個臉麵。


  寫完這些,南夏把信折好,用蘇半熟的黑劍壓住,輕輕念叨一聲,就離開了滿是藥香味的客房。在那封信中,南夏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過是他殺死了韋徹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給蘇半熟報了仇。但南夏認為自己沒必要去記下這些東西,不管蘇半熟醒來後願不願意聽,他也不願意為此來扭曲兩人先前的關係。既然兩人相遇隻是一場偶然間的萍水相逢,那以後有緣還能繼續相見,不就已是最好的期許。


  無論對蘇半熟,還是方天燼和洛紅妝,都是如此。


  結束了對三人的告別後,南夏還要去市場那邊買上一些旅途上的必備事物,比如周邊的地圖,幹糧,清水,在荒山野嶺中做飯需要的調味料,以及一些用來驅趕野獸用的調製粉末。哪怕經曆了昨天那麽一大場變故,東陵城裏很快就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依舊是那幅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樣子,與剛進入東陵城時的模樣似乎沒有一點不同。


  隻是途徑到那座廢墟,佇立著遠遠遙望那根高聳入雲的石柱,看著石柱中鋼筋石塊以及人的血肉筋骨被強行扭結到一起,昨日那般災難的場景就會如潮水般湧入腦中。那些在這裏好好生活的人們,這條原本熱鬧非凡的街道,人們簇擁在一起的歡聲笑語,都在一場無妄之災中消逝成為過去,僅殘留跪在廢墟旁的家屬悲情的慟哭,到處都能聞到硝煙與鮮血的鏽跡。麵無表情的官府人員在廢墟中一路行走一路指指點點,偶爾還要在白紙上記下一個冰冷的數字,一畫筆畫就是一條曾經活生生的靈魂。


  南夏呆呆地在遠處看著,臉上的表情與那些官府人員沒有任何不同。哪怕周圍都是悲哀的哭聲,人們用最怨毒的語氣咒罵著那個草菅人命的瘋子,南夏也依舊不能感同身受。他隻能以這種無言的形式,來往腦海中銘刻上自己該記得的一切,把現在的所見所感,牢牢記在心中,等到以後自己收拾回損壞的感情,自己就應當來這給逝者獻上一束花束,來作為對自己無能的賠罪。


  做完了這些,南夏沿著東陵的主幹道,緩緩地走出了城,向著那個變得支離破碎的洛邑,向著那個或許不複存在的家,踏上了一個人的歸途。


  一路上,天光依舊明媚。


  唯有少年身影,一步一步,略顯孤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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