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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火鴉神壺

  詩雲:


  月下琳琅成福地,弦上輕音演洞天。


  雷霆匯聚分陰陽,雲幡震蕩五雷全。


  我本人間浪蕩客,偶入妙境得道言。


  此乃通衢長生路,壺中煉就不老丹。


  直至柳元正緩步走出傳功殿的時候,少年的臉上仍舊帶著幾分愣怔。


  見他失神,殿中的一眾長老執事也隻是含笑,卻不去出聲點醒,這本就是五雷仙宗的古禮。


  一門的傳承,很多時候不止有那一卷卷高高摞起的經文,不止有傳世的六部仙經,不止有師徒弟子萬古相續,甚至……不止有五雷仙宗這是個字,不止有世代交替的十八個字輩。


  傳承,有的時候,更是一種廣博、複雜而且龐大的精神。


  這種精神,由元道真人而始,曆經三萬七千年,匯盡了漫漫歲月中,或者依舊存在,或者已經逝去的所有人。能成為一宗門人,不止是修了同樣的法,傳承了同樣的字輩,穿著同樣的衣服,更在於,他們可以與這種精神共鳴,直到某一天,他們也會成為這種精神的一部分。


  而一個偌大宗門能否傳承有序,不止要看弟子們做出了甚麽,也要看到宗門回饋了甚麽。


  這便是古禮的背後,五雷仙宗的苦心考量,更是這磅礴精神的一部分。


  這樣浩大的場麵,對於一位尚未吐納練氣的玉都院弟子而言,注定是要震撼心神的,但等他從這種震撼中獨自走出,他便會比許多人能夠理解這種精神,會由內而外的與這個古老的宗門融為一體。


  事實上,在諸位長老的眼中,柳元正所作所為,已經遠超許多人。


  況且,此情此景震撼的,不止是柳元正一人,還有在場的諸位玉都院弟子,相信隻要在紫泓老道和眾位執事的有意引導下,會將這種震撼,化作振奮人心的力量。


  許多時候,人的天份不止是需要自身的發掘,更需要師長良性的引導。


  於是,皆都心懷著這樣震撼,眾位玉都院弟子都沉默無言的走出了傳功殿。


  一路上都是漫長的沉默。


  隻是偶然間,仍會有人懷著或崇敬,或驚詫的目光看向柳元正這裏。


  少年緩緩地收拾著心神,也不與人說話,隻是溫吞著走在人群最前麵,直至柳元正走到自己臥房門口,正準備揚起手中的玉符,打開禁製的時候,方才聽著一旁門口朱子同的聲音。


  這會兒,朱子同的聲音也不似先前般清朗,變得有些幹啞,聲音又不由自主的帶出了些許細微顫音。


  “柳道友,今日這等場麵……罷了,我心緒尚未平複,也是難以言語,你真真地是個做大事的人,眼看年關就到眼前了,彼時玉都院也不免冷清,我這裏算是覥顏,不知可否有幸,請柳道友往家中做客?”


  如今的玉都院,隻要非是絕愚之輩,是個人都能看出柳元正的騰飛之相了,更何況是朱子同這般活絡的心思,故而早早的對柳元正提出邀請。


  聞言,柳元正也是稍稍一怔,旋即露出憨直的笑容來,“朱道友說話太客氣了,該是我的榮幸,若是有機會,到時候免不得登門叨擾一番。”


  見柳元正應下了,朱子同笑的也歡快了許多,“好說,好說。”


  如此,淺淺地又寒暄了幾句,兩人便各自回了臥房。


  直至夜深人靜時,柳元正躺在床上,罕有的失眠,仍舊沉浸在白日裏種種的經曆之中,他想過要借此揚名立萬的,如今何止是得償所願,宗門回饋的禮遇,更是讓少年如在雲端一般。


  那一聲聲的柳道友,那一個個位高權重者的躬身,那言語中情真意切的感激。


  若說心中沒有感動,那是假的。


  不論這十多年來的經曆多麽的玄奇,歸根結底,柳元正隻是一個幼時孤苦的少年,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憑的也多是自身的本事,他從未想過,出了成果之後,會有人誇獎他,也從未想過,揚名之後,會有人告訴他,後麵的路,宗門會幫著他去走。


  這一刻,柳元正體會到了一個和《心竅玲瓏篇》中所書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看到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人和事,都是這樣。


  窗外冬日的寒風依舊凜冽,他卻隻覺心窩裏暖融融的。


  如此,又散漫的想了許多,少年方才覺得疲憊之意湧了上來,沉沉地睡去。


  ……


  翌日。


  少年還端坐在書桌前,謄抄《甲木太陽功》的時候,便有同門奉了雜役命令,捧著一支儲物袋,將昨日殿中賜下的諸多寶物送到了柳元正的手中。


  同門見麵,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較之往昔,如今玉都院弟子見了柳元正,也熱切了太多太多,好在柳元正也不是木訥的性子,好話不要錢一般的說了出來,生生把日常寒暄變成了互相吹捧。


  直至送走了這位熱情過頭的同門,柳元正方才關上房門,打開儲物袋仔細的探看起來。


  那千方靈玉自是不用說,遠比平日裏玉都院賜下的例份好上不知多少。


  至於金章院藏經閣與藏經殿的通行玉佩,說是三日,如今也早早地送到了柳元正手中。


  再有道籍殿入籍,便需要柳元正親自去跑一趟,還有那上品法器,也許柳元正自去寶器殿篩選。


  這般漫不經心的看罷,最後柳元正才將目光落到那件碧藍幽紗八卦如意道袍上。


  道袍以靈蠶絲線法煉之後織就,通體碧藍色,外麵罩著一層幽紗,仔細看時,背上以暗紋描繪先天八卦,袖口袍邊,盡繡著如意雲紋。


  好看還在其次,隻是這般端看,便覺靈光流轉,顯然法煉之後的領蠶絲線早已超脫凡俗,這碧藍道袍說是衣裳,卻也有著種種禁製暗存,或避塵、或避水、或避火,端有妙用,更是槍紮不透,刀劃不破。


  若是非要計較,說這碧藍道袍乃是一件護身法器都不過分。


  隨著道袍送到柳元正手中的還有一部薄冊,其上詳細的寫明了道袍上存在的禁製,待柳元正煉出法力之後,便可著手,將其一一煉化。


  就這麽站在原地,細細地端詳了碧藍道袍良久,柳元正方才將身上玉都道袍褪下,換上這件藍袍。


  衣食住行,宗門自有製度,這道袍亦是如此,如玉都院弟子所穿道袍,其色淺青;如金章院弟子所穿道袍,其色天青;如宗門執事所穿道袍,其色淡紫;如宗門長老所穿道袍,其色正紫。


  又如宗門親傳道子,則穿玄袍。


  而柳元正這身碧藍道袍,亦有說法。


  “穿上這身衣服,我便是宗門的賢人!”


  整了整衣冠,柳元正方才重新坐回桌前,將《甲木太陽功》謄抄完畢,這才收起抄本,推門走出。


  ……


  半日的光景,柳元正先是去了道籍殿,為自己落籍。


  拿到那枚元字玉牌的時候,某種程度上來說,柳元正便已經不再是玉都院弟子,隻是因宗門製度的緣故,在未晉升築基境界之前,柳元正需在玉都院修行而已。


  他的半隻腳,也算是踏進了金章院的門裏。


  而後,少年便又去了藏經殿,將《甲木太陽功》的抄本奉上,由當值執事收錄進藏經殿中。


  昨日裏的考教,雖然眾人已經認可了這部道功,但這並不意味著這部道功就能直接放在玉都院,供弟子修習。


  選定宗門的傳承功法是一件慎之又慎的事情,這其中不僅需要觀察柳元正的修行過程,以確定道功並無隱患,還需預備柳元正之後是否會有新的想法,補充或者刪減道功中的經文內容。


  甚至如果柳元正的設想能夠達成,以陰陽統禦五行,十部道功圓融完整,那麽甚至會將其擢升至經的範疇,合為一部,傳入金章院。


  但不論如何說,要這部功法在宗門內麵世,都注定是很久遠之後的事情了。


  直至最後,柳元正方才到了寶器殿。


  招待少年的,是寶器殿的當值執事,一位玄字輩的老道。


  校驗了柳元正的身份玉牌之後,老道便笑嗬嗬的引著柳元正走入了寶器殿第一層。


  “寶器殿統共五層,第一層存放著宗門閑置的法器,第二層則是法寶,第三層乃是靈寶,第四層是道器,第五層是先天靈寶,吾宗也隻餘一十七件尚未賜下。


  這些法器法寶,半數是吾宗精通煉器一道修士閑來煉製,半數是平日裏外出曆練,或探尋寶地,或降妖除魔得來,除去了些凶兵,餘下都在這裏了。


  小友得賜上品法器,這一排,這一排,還有這一排都是,分門別類,分別是護身法器、攻伐法器、尋常法器,小友自選罷,做了決定再與我說好了。”


  老道說罷,引著柳元正走到最裏麵的三排架子前,便站在一旁抿著嘴不再說話,顯然是任由柳元正自己挑選的意思。


  大殿之中,寶光氤氳,幾乎讓柳元正看花了眼。


  眯了眯雙眸,柳元正的目光便直接略過了前兩排架子,看向最後一排。


  若論功用,當然是護身、功法之器更為重要,但也正因為重要,往往這些法器還是自己親手煉製的好,也更能如臂指使,畢竟都是些事關性命的東西。


  早在來之前,柳元正心中便已有了定計。


  這番漫看著,最後,柳元正的目光,便被一尊赤色玉壺吸引。


  一旁的木架上,也有著細小的篆字,標著法器的名稱——火鴉神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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