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雷符耀大江
一人退,便有一人進。
洪象禪師倒卷著身形,搖晃著手中幡旗獵獵作響。
柳元正蹈空步虛追到近前,袖袍之飛出數十張符篆,還未轟擊到洪象禪師身上的時候,符篆上便已經隱隱有著雷光閃爍。
雷霆炸起。
洪象禪師手中幡旗搖晃的愈急,另一手更是捏起法印,拂過幡旗木杆。
一時間,法器上靈光綻放,在那一道道雷符轟殺至近前的瞬間,堪堪罩住了禪師的身形。
轟——!轟——!轟——!
數不清的雷符接踵而至,化作純粹的法雷,在幡旗靈光凝聚而成的透明圓罩上炸裂開來,不斷的動蕩著法器靈光明滅不定。
一邊退著,洪象禪師一邊以自身修為,強行抗下了柳元正的攻伐。
禪師凝眸,透過炸在眼前的法雷間隙,瞧見了愈發接近的少年身影。
柳元正這裏遁光疾馳,眼見得數十張符篆祭起,雙手更是交替揚起。
一手袖袍之中,以《陰陽龍鳳合鳴篆》祭煉而成的一十八枚玉脂雷符飛出,卻不曾被少年祭起,雷符劃出黑白二色靈光來,卻繞著柳元正身形一轉,一十八枚玉符便輕輕地貼在了少年的碧藍道袍上。
另一手袖袍中,又是一遝符篆飛出,在半空中洋洋灑灑的展開,一眼望去,幾有百餘之數,端教洪象禪師看得頭暈腦脹。
他修行時日遠超柳元正許多,可到底失了先機,此刻見得這番景象,哪怕仍在鬥法,依舊有著幾分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
這天底下怎會有如此鬥法之人!不該和昔日一般,要講求一個你來我往,將諸般術法施展的天花亂墜,再從微毫之處分出高下勝負來的麽?
怎麽能如此得勢不饒人!
想到這裏,許是心焦,洪象禪師的心思一經亂了半分。
待那最初的數十張符篆接連炸響結束,他這裏剛想開口說些甚麽,以期能亂柳元正心神。
可嘴剛張開,還未發出聲音來,便見後麵這百餘道符篆已經展開,紛紛化出雷光,照著自己這裏轟殺而來。
洪象禪師隻得緊緊咬著牙關,動蕩起法力,一邊退著,一邊將一道道雷符硬生生扛下來。
法舟上,宗安道子不住的頷首。
“元易的舉措很是不錯,沾了先手,便要追風趕月不留情!這雷符對於洪象禪師而言,傷不得根本,可如此狂轟亂炸下去,不等他出手,心思便已經亂了,而那一十八枚玉脂雷符點綴在元易的道袍上麵,這才是真正的殺招,此間引而不發,便教人進退失據。”
宗廣道子與宗林道子此刻也頗為認可。
“不錯!任他千般神通,萬種道法,我隻一道雷霆而去,今日鬥法,端見元易師侄的聰慧,不落入對手謀算的最好辦法,便是以力破巧之後,讓對方落入自己的謀算裏去。”
“不止如此,今日方知元易師侄這般道途的玄奇,不是哪一位初入築基境的修士都有這般渾厚法力的,又要施展遁光,又要祭起玉脂靈符,又要揮灑百二符篆,換做旁人,此刻已然該力竭了。”
話音落時,宗安道子臉上的表情也愈發顯得凝重。
這一刻,他似乎徹底明白了臨行前掌教真人的囑托,為何在掌教的眼中,柳元正的性命安危會比親傳道子更為重要。
隻要他活著,繼續將自己的道途走下去,五雷仙宗未來將會有的,是一條多麽寬闊通衢的道路!
不去說舟上群修諸般感歎,再看時,半懸空處已然生出了變化。
眼見得百餘張雷法符篆殺至,洪象禪師臉色一狠,旋即便是一口鮮血噴在手中幡旗上。
旋即,便見洪象禪師陡然將手中幡旗往身前一拋。
唰——!
旋即,便是狂風湧動,幡旗打著旋,揚起狂風,將禪師身前的雷法符篆席卷一空。
轟然間,一道道雷霆炸響,狂風中,有法器哀鳴,但見那幡旗上,旗麵焦黑,被法雷轟出了好幾個窟窿來,連那木杆上的道紋都破碎開來,一道裂紋貫穿上下。
眼見得這法器已經毀了大半,可接著此番,到底讓洪象禪師得了空隙。
氣機牽引,因著法器的損毀,讓禪師臉色發白,他一手捏著枚丹藥吞下,一手翻出,掌心托起青銅燈盞。
這手一抬,青銅燈盞中便似有滔天火海傾倒而出。
“來得好!”
凜冽狂風席卷柳元正身周,身形若閃電般疾馳之間,教少年無端生出一股豪氣。
此刻見火海洶湧而至,少年竟暢快大笑,高喝一聲,隨即祭出火鴉神壺。
玉壺中焰光流轉。
赤炎噴灑而出,在少年身前凝成一道火鴉神相。
火鴉嘶鳴,金石摩擦之音蕩徹天穹。
滔滔火海伴隨著火鴉騰飛,因之分割開來,柳元正腳踏雷光,緊隨在火鴉之後,倏忽之間,便洞穿了火海,殺至洪象禪師身前。
電光石火之間,洪象禪師仍在平複體內不斷湧動的氣血,再難有所施為,隻得眼睜睜的看著柳元正殺至近前。
少年腳下雷光一滯,懸在禪師近前,一手托著火鴉神壺,一手捏起法印。
碧藍道袍上一十八枚玉脂雷符飛出,頃刻之間,化作雷霆法陣,將洪象禪師鎮在中央。
“禪師,你我點到為止罷!”
話音落時,原地裏洪象禪師將掌心青銅燈盞收起,又朝著身側一招手,將那麵殘破不堪的幡旗握在掌心之中,這才戚戚一笑。
“元易師兄手段高邈,是小修輸了,來之前,我自忖此行無虞,該是定勝,到底……小覷了貴宗雷法,落敗不說,一番交手,竟未能探出師兄的根底。”說著,洪象禪師深深的彎下了腰,朝著柳元正這裏沉沉一拜。
“今日鬥法,元易師兄教我許多,勝負於我而言已經無足輕重,來日在與師兄回報,這西行劫運,吾宗不再插手。”
說罷,洪象禪師方才起身而立。
見禪師應得痛快,柳元正倒是頗感詫異,不由得對禪宗有所改觀,想來此宗之修,有食古不化之輩,亦有此等果敢坦然之人。
揚手之間,少年亦將諸般法器收了起來,欠了欠身,回了禪師一禮。
“禪師客氣了,世間鬥法不論為何因由,到底都是為了分個勝負而已,若能有所得,也是因為禪師自身的心境造化,謝不到貧道身上,反而該是貧道恭喜禪師才是。
洪象禪師,若來日有暇,你我不該大打出手,倒可坐而論道,貧道很是期待那一日的到來,隻是今日事已經了結,山高路遠,恕不遠送了,再會。”
“善!小修等人告辭,望來日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