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垂訓(1更)
“她當真是這麽說的?”
嶽霆峰,道殿內,掌教安文子真人側頭望著一旁的宗安道子。
“是,所言諸語,一字不差。”
安文子真人點點頭,複又攏起袖袍。
“不用再盯著她了,她是曾經被歡喜古佛以逃禪法蒙昧過心智的人,這樣的道子,不會做太華仙宗的掌教,也做不成,倒是她去兩界山……”
安文子真人抿了抿嘴,雙眸冷冷地望向虛空,似是遙望兩界山的方向。
“稍後代我傳法旨給兩界山諸修,盯也要盯死她!凡事多加小心總是沒錯,要知道,佛法東傳,就在兩界山前,咱們拿他當歡喜古佛看,正瑜這孩子,卻不一定也這麽想。家長裏短的事兒老夫不管,鬧出笑話來丟的也是太華仙宗的顏麵,可有一點,不許她在兩界山生事,不能拿吾宗弟子門徒的性命安危去弄險。”
聞言,宗安道子複又躬身應下。
“謹遵法旨。”
“再有一事……”
“請掌教垂訓。”
“說不上垂訓,然則你修法的事兒,該著手去做了,元易這孩子創下書經,入結丹境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擢升親傳道子是一回事兒,你們這一代做長老也好執事也好,也是一件大事,元易不入結丹,我不好封他道子,你不複入化神道君境界,我怎好讓你去做主峰長老,堂堂一代道子首席,難不成要你去做執事?”
聽得安文子掌教催促,宗安道子這才訕訕一笑,拱著手,一時卻不知怎麽言語。
瞧見道子這番神情,反而是掌教真人無端笑了起來。
“外人說你如沐春風,依老夫看,你這孩子卻是懶憊,本以為你做了大師伯,性子該沉穩些,未料想今日到底還是要老夫說得這般話出口,孩子,你拜在主峰一脈,說來,算是在我眼前長起來的,又是道子首席,這代代相繼,除非早夭,總有一日,也該你坐到老夫的位置上來,你師尊這些年修法閉關,無暇教你,你須得記得老夫這句話——不可使人看出你的心意來,一位掌教若教人看得通透,就離毀派滅門不願了,雷光迸濺之前,都是隱逸在雲霧飄渺之中的。”
聞言,宗安道子自是撩袍端帶,躬身一拜。
“弟子謹遵教誨。”
聽得道子這般說,掌教真人方才點點頭,又擺了擺手。
“記得就好,去罷。”
待得宗安道子緩步走出殿中,偌大的道殿中,安文子掌教卻長聲一歎。
“多事之秋。”
……
“他當真是這麽做的?”
後山,承道峰,承道殿。
元道老真人側著頭,看向站在身側的安文子掌教。
“正是,值此之時,太華仙宗一舉一動都堪稱微妙,這正是一波即興,一波未起之時,誰也不知定鼎中土之後,仙鄉劍鋒將指向東西何處,此時太華仙宗遣道子首席往兩界山去,恐怕是有所未竟之深意。”
聞言,元道老真人卻頗為詫異的看著安文子掌教。
“你不是說,她隻是一個被歡喜古佛以逃禪法蒙昧過心智的人麽?”
聽得老真人追問,安文子掌教笑道。
“話雖是這樣說,於內,太華仙宗諸修恐怕也是這樣看,可於外,她就是太華仙宗此代道子首席,太華宗掌教不開口,玄門諸宗就隻能這樣看。”
“嗯。”
老真人隻是悶聲應了一句,便又沒了下文。
他不開口,安文子掌教便隻是靜靜地立在一側,拱手不動。
偌大的道殿中,長久地沉默。
“鬆河古仙推動劫數的時日,太早了,壞了老夫的許多謀劃,這樣不好,很不好,登台唱戲得有人一應一和,話掉在了地上,就是砸了所有人的飯碗,老夫不敢,所以隻能繼續等,晾他太華仙宗也沒這個膽子砸鍋。
這時節,一宗道子首席去兩界山,太華仙宗這是放棄下一場劫運了,他們舉一宗之力,在等,等開兩界山劫數,入東土斬古佛,唯有如此,方可使先前太華仙宗衰落的氣運彌補回來,這是以靜製動的笨辦法。
你的反應有了過了,這孩子若是個賊,你看與不看,她都要翹尾巴,她要不是個賊,你這般教人盯死她,怕也得給人逼出賊心來,看顧門人性命安危是好事,可隻有此法麽?左右不過是多費些心的事情,何必大張旗鼓?
安文,自你做親傳道子的時候開始,老夫也教了你小半輩子了,最後才選出你來,做這應劫時的掌教真人,我不管旁人,但你的格局得大,隻有這樣,你做著掌教,咱們宗門的格局才會大起來,不如此,吾宗何以興盛?
這一門裏,如今是你做麵子,老夫做裏子,你盡去做,萬事有老夫擔著,可若這麵子你做不好,到了須得老夫出麵的地步,彼時裏子滲出的血,誰去擔?你麽?那你要想好,到時候,你當真擔得住吾宗上下這萬鈞之血?”
說到此處,安文子真人已然汗流浹背,不知所言。
“祖師,弟子……弟子我這就去更易法旨……”
未及掌教說完,便見元道老真人複又擺了擺手。
“令出多門不是好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左右權當看戲好了,這孩子真炸了貓,這點事兒老夫還是擔得住的,倒是我吩咐你去找的東西,找的怎樣了?”
聽得老真人這般問,安文子掌教像是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道。
“回祖師,已經尋到古跡的線索了,隻要這東西當真在人世,弟子定能夠尋到。”
聞言,老真人才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嗯,善,大善!此為最緊要之事,誤了別的都好,切不可誤此事,得抓住嘍!攥在手心裏,不定哪天,這就是枚開劫的棋子。”
“謹遵法旨。”
“對了,上個月天機動蕩,可是有人證道飛升了?”
聞言,安文子掌教應道。
“回祖師,是玄青仙宗一位老祖證道了,我差主峰輪值長老去見禮,也奉了賀,未敢失禮數。”
“嗯,這麽說,白陽禪宗還沒動靜?”
“沒聽到什麽動靜。”
“嗬!這是丹宴上遭的罪還不夠?冥頑不靈!”
“怕是彼輩相互攀扯,進退失據,還沒個定論呢。”
“不去管他們,反正西行劫過,大頭都在白陽禪宗,甭管是生是死,是喜是悲,他們都得抬個人上天,待會兒,你去寶器殿,取件先天靈寶,給你師祖做天地靈根罷。”
“是。”
說話間,安文子掌教正待往外走,卻見老真人再度開口道。
“記住,你方唱罷我登台,這迎來送往,甭管是誰,唱的好的人,就能當角兒!”
“是。”
偌大的道殿之中,隻餘元道老真人獨自靜坐,他仰著頭,似是在望穹頂,又似在遙望仙鄉。
“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