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法不外乎人情
“皇上希望黎若有什麽解釋？”黎若端起茶杯。
君廷煒沒想到黎若這麽淡定，“有什麽解釋？”他語氣裏帶著不悅，“你窩藏山賊和逃兵，你可知是重罪？”
“不知。”黎若厚著臉皮說道，“請問皇上，不是不知者無罪麽？”
君廷燁愣住了，沒想到黎若竟然這麽不知廉恥，說自己不知！
王春喜也是第一回見到還有人這樣和皇上說話，打量了黎若幾眼。
“嗬，你倒是會說話。”君廷煒心裏覺得黎若有趣的來，卻又有些生氣，“黎若，你膽子也是大，這樣與朕說話？”
“皇上問什麽，黎若便回答什麽。”黎若依舊不慌不忙，“哪有半句錯話。”
君廷煒冷哼一聲，“怎麽，你以為裝的這般淡定的模樣，朕就會信了你的話？那生產的婦人，就是逃兵的媳婦，你對理療館裏的那些人，可還真是優待。”
“曹金啟奏，已經將馬欄山的山賊頭子抓住了。”君廷煒不信黎若還能這般淡定，指著奏章，“中了箭，關押在大牢裏，朕隻要點點頭，便要處死。”
“馬欄山的山賊，一直以來都是擾亂京城往來的商戶。”君廷煒說到，“朕覺得曹大人這回倒是立了大功，黎若，你認為呢。”
黎若臉上忽然出現一絲崩動，對於君廷煒這種說話的方式十分厭煩，不過又是威脅罷了。
“皇上認為是立了大功，便是。”黎若語氣裏也帶了一絲冷意，盡管她極力掩飾，但君廷煒還是看得出來她的火氣。“隻是我理療館的工人，與我有助，與理療館亦有助。既然皇上問起，我自然會替他們說話。”
“是麽？”君廷煒問道，“那朕便聽一聽，你要如何替他們說話。”
進來那麽久，黎若終於抬起頭來，直視著君廷煒，“皇上，馬欄山山賊的確有搶奪路過商戶的過失，但是罪不至死，而且今日王公公來宣旨，對於理療館合作及擴大規模的功勞，與這群人分不開幹係。黎若願意放棄這些賞賜，隻求皇上放過馬欄山寨子的人。”
王春喜眉頭一皺，嗬斥道，“黎大夫，怎麽直視龍顏！”
黎若聞言垂下眸子，“黎若失禮。”
君廷煒看了一眼王春喜，似乎在責怪王春喜多管閑事，“無妨。”
“謝皇上體恤。”黎若淡淡的謝著，心理卻不屑。什麽天子龍顏，就連廟裏供奉的佛像，都給人看，這天子還是自己封的，還有不能給人看的道理。
君廷煒並不知道黎若竟然是這樣想的，他還覺得自己十分優待了她。
其實自黎若醫治瘟疫，開設理療館後，就暗中派人調查黎若許久，對於她任用馬欄山人這一件事早就知道了，隻是這群人所做的事情隻是小打小鬧，知府不管，他便懶得去下旨。
整個大順那麽多事情，難道他要每一件事都要細細盤問嗎？隻要黎若於大順無害，於自己無害，便不予理會好了。而且從另一個層麵來說，黎若收納了和歸順了這些山賊，更是有功，如今馬欄山還在建設中，這給京城帶來多少的稅收，君廷煒才一直不予理會。
隻是沒想到曹金會抓住了逃兵一事，向他奏了折子。君廷煒看了一眼黎若，就是等著她方才那句，開口求自己。
方才黎若看向自己時，他隻注意到了她雙眸子，幹淨澄淨，明明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悅的冷意，可眼神裏卻依然是那般純澈，仿佛沒什麽能將她影響，她所做之事仿佛一點私心都沒有，所說的話就是自己的本意一般。
毫無遮掩。
君廷煒見她這麽坦然，本來一肚子的火氣，都被這雙眸子給平息了。
他本以為黎若會有其他什麽狡猾的話術，沒想到就這樣坦坦蕩蕩的就承認著，令他始料不及。
“皇上？”黎若見君廷煒一直在看著自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看向他。
“黎若，這件事也不是小事。”君廷煒不自然的移開視線，“雖然你說馬欄山的人有功，罪不至死，但是這理療館已經與朝廷合作，傳出去任用逃兵和山賊，於朝廷的聲譽不好。”
“這件事，不能這樣隨意的處理。”君廷煒說道。
“那皇上認為該如何處理？”黎若問道。
君廷煒沉吟一會兒，“黎若，按照律法，那山賊死在牢裏也不足為惜，而那逃兵，按照軍法本就該死。如果抓不回來，他新出生的兒子，年滿十五，便要入軍營替父受過。”
這個受過，不僅僅是參軍那麽簡單，還要在身上留下恥辱烙印，視情節嚴重，決定烙印的位置。而有些人，終生臉上都印著逃兵的印記。如果這個逃兵留下的是女兒，則是入軍為軍妓，如果不留下後代，則要連坐家中長輩。
所以大順很少逃兵，這個製度實在是過於嚴苛。
“皇上，你覺得逃兵為什麽會逃？”黎若忽然換了個話題問著。
“無規矩而逃的，便是逃兵。哪有什麽緣故。”君廷煒皺著眉回答著，不知道黎若問這個話是什麽意思，“逃兵，是我大順的恥辱。重則影響整個軍營的士氣，可能因此就會輸掉一場戰役。”
“皇上，黎若有一句話，說出來興許會惹得皇上不快。”黎若垂著眸子，語氣堅定，“但是黎若還是要說。”
君廷煒看著黎若，隻聽她慢慢說著，“皇上認為，這嚴苛的軍法，是好的治軍之法嗎？”
“皇上，”黎若說道，“無故而逃，未滿兵役的士兵是逃兵，理應處罰。但是若在兵役途中，導致受傷致殘，難道這樣的士兵，不應該得到提前的休憩和贍養嗎？法不外乎人情啊，皇上！這樣嚴苛的製度，隻會讓其他百姓害怕參軍，讓士兵畏懼軍法。而畏懼，從來都不能成為永久的治國之法！更有甚者，會引起強烈的反抗！”
大順軍營裏的規矩，隻要未滿兵役的士兵，除非死亡，並不能離開軍隊。視為逃兵，各地知府要追捕，甚至能當場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