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珍味坊

  碧月城，深夜，政務府東院正房，趙振華坐在窗邊，抬頭仰望著陰暗的夜空，神色間顯得有些憔悴，而趙夫人沏好了茶，端過來遞給趙振華，柔聲道：“老爺，你今兒個回來臉色一直不好，桌上我也沒多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趙振華苦笑道：“還不是稅收的事兒。”


  “稅收？”趙夫人眨了眨美麗的眼睛，道：“各縣各戶不都是每季都按月交租嗎？”


  趙振華將茶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眼中帶著一絲憤怒：“倒不是不交租，隻是楊晉篙越來越過分了，這一陣子商稅又漲了一成。特別是漁行，竟然生生漲了兩成。那些大唐來的唐商商稅加重，總不能虧本經營，他們來咱們碧月郡，就是為了掙銀子，商稅一漲，魚市也就跌價，漁民們冒著風浪整月整月在海上打漁，本就掙不了幾個銀子，這價兒一跌，那就更掙不了幾個活命錢了。”趙振華似乎口有些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繼續道：“老百姓掙得銀子少了，可是朝廷的稅收可不減，咱們要應付朝廷的稅收，每季都要往朝廷交足額的銀子，自然不能擅作主張減低百姓的稅收，如此一來，時間長了，隻怕百姓對我們趙家會有怨言的，楊晉篙這樣弄，說不定就是想著我趙家失人心哩。”


  “我雲海郡一半人是靠打漁為生。”趙夫人柳眉微蹙：“魚市價兒一跌，那可就有一半的雲海人受害了。”


  “誰說不是，去年這個時候，每斤魚物還能賣上三十多文錢，到如今，隻能賣到十四文，那可是跌了一半。”趙振華眼中怒意極盛：“隻怕這還不是頭，說不準哪天楊晉篙又要興風作浪，還要折騰老百姓。這日子久了，大家夥兒就算知道罪魁禍首是楊晉篙，但是我們趙家作為雲海郡第一世家，若不出麵，搞不好百姓的怨恨之心便要責怪到我們趙家身上了。”


  趙夫人走到趙振華身後，輕輕為他揉捏著肩膀，問道：“你今兒個去找楊晉篙，可就是為這事？”


  “是。”趙振華點頭道：“我找上他，對他講了當下的魚市情況以及漁民們收入情況，那是要讓他酌情給商戶減稅。他倒好，反對我說如今駐守在大唐邊境的東北大營整軍備戰，那大唐人虎視眈眈，所以各州要加強稅收，準備好與唐人開戰。”他一掌拍在窗沿上，顯得很是氣憤：“這不是在胡說八道嗎。我聽說大唐帝國朝堂為了爭權奪勢，各派傾軋，鬥得正酣，我大明帝國不去打大唐他們已經燒高香了，哪裏還有閑暇來打我們大明國。”


  “老爺，可別生氣。”趙夫人笑眯眯地道：“有事兒咱們慢慢想法子，著急可沒用。楊晉篙既然在這裏肆無忌憚，不如給京都的大伯寫一封信，我再給我弟弟寫一封信，他們都是內閣大臣，讓他二人合力將楊晉篙調出雲海郡，應該不是難事吧？”


  趙夫人娘家姓龍，龍家亦是大明國九大世家之一，雖然實力在九大世家中倒數第二，但在內閣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對付一個區區楊晉篙，若是要動用趙龍兩家內閣力量，那是不是小題大做了？”趙振華搖了搖頭：“而且你也知道，這楊晉篙是內閣首輔大臣楊太師的旁係侄子，那是有背景的，當初他被派到雲海擔任郡守，就是楊太師安插在碧月郡的一顆釘子，為的就是紮在我們趙家的心髒上，監視著我們趙家的動作，掣肘我們。大哥和龍尚書若是出手，調走楊晉篙倒也不是難事，但是卻會得罪楊家，而這種時候，我們是寧可得罪明皇，也不能得罪楊家的。”


  趙夫人笑了笑，道：“老爺，你是最聰明智慧的男人，總會想出法子的。”


  趙振華哈哈一笑，牽過趙夫人的手兒，笑道：“夫人，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哪裏還是聰明智慧，腦中一團亂麻而已。”


  “可在我眼裏，你就是最聰明的。”趙夫人嘻嘻一笑，猶如小姑娘一般：“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那天夜裏揭開我的紅蓋頭，我看到的那個溫柔的少年郎。來，老爺，再給我笑一個，像那天晚上一樣的笑。”


  趙振華哭笑不得，道：“夫人，你……哎……！”


  “老爺，你這個笑，可比哭還難看。”趙夫人嘻嘻笑了起來，柔聲道：“實在不行，去找大族長，讓他想想法子吧。”


  “恩！”趙振華肅然道：“這個楊晉篙在雲海郡守的位置已經待了快五年，也是該換換人了。”他撫摸著趙夫人柔順的頭發，光滑如絲。


  ……


  夜闌人靜，竹影婆娑。


  趙府後花園，趙依樓躺在床上，在燈火下，觀賞著前幾日剛剛淘換過來的書籍，花園子裏靜悄悄的，趙雪看了一陣子，將書收好，這才站在床邊，望著外麵的夜色。


  今日大族長那一番話，讓她心裏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即將到來的，會是怎麽樣的一個男人？趙依樓不是傻子，她知道安排過來的男人身份必定非同一般，但是卻不明白大族長為何要將那樣重要的男人安排在自己身邊。


  “小姐！”門外傳來趙虎的聲音。


  能夠自由進出後花園的下人，隻有管家父子，其他任何下人沒有得到允許的前提下，那是不得踏足半步的。


  “進來吧，門沒關！”


  趙虎笑眯眯地走進屋中，恭敬道：“小姐，你交代的事，已經辦妥了。”


  雖然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要辦成，但是趙依樓臉上還是露出笑容，坐起身來，道：“趙虎，這一次小姐我可真要誇你了，幹得不錯，回頭賞你點東西。”


  “小姐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那也是要辦成的。”趙虎嘻嘻笑道：“小的不求賞賜，隻要跟著小姐，比什麽都開心……對了，小姐，你準備賞什麽東西給小的啊？”


  趙依樓抓起地上的鞋子，砸向了趙虎，趙虎笑眯眯地接著，又恭敬地擺回去，才輕聲道：“楊越找了個地方將花纖兒藏了起來，我們打聽出地點趕到時，那小子正準備霸占了花纖兒。我們依照小姐的吩咐，沒有下死手，隻是將他打昏，然後帶出了花纖兒，如今已經安排在城外！”


  “回頭去將這事兒偷偷告訴五哥。”趙依樓低聲吩咐道：“帶他出城去看看花纖兒。記住，一切要隱秘行事，一來不要讓兩府上下知道此事，最為重要的是，楊越吃了這個虧，一定會派人四處打探花纖兒的下落，說不定已經知道此事是我們幹的，暗中有可能會派人跟著五哥，所以一定要避開楊越的耳目。”


  “小姐放心。”趙虎自信道：“這碧月城，能跟蹤咱們還不讓咱知道的，那可沒幾個人。”


  趙依樓白了他一眼，尋思還在吹牛呢，大族長對於短刃的存在可是清清楚楚。


  次日黃昏時分，趙淩就拎著兩大壇子酒，興衝衝地跑到花園來，鑽進雅居，歡聲道：“小妹，小妹，五哥可多謝你了，哎，這可讓我說什麽好呢。“


  趙依樓坐在地修習《乾坤心經》，聽到橋上傳來趙淩的腳步聲，便吸氣起身，笑道：“五哥，恭喜你得償所願啊。”看到他手裏拎著兩壇酒，撇撇嘴道：“五哥，你就這樣答謝你的小妹的？”


  趙淩滿麵春風，心情正好，笑道：“五哥哪會這樣不識趣，這是兩壇子天武國出產的蟲草酒，美容養顏，五哥好不容易才弄來的，就算是賠你昨日那壇十裏香。”將兩壇酒放在桌子上，這才拉著趙雪的手，感激道：“小妹，五哥在珍味坊給你備了一桌酒菜，易菲菲他們都在等著你哩，快走快走！”不由分說，硬是拉著趙依樓前往珍味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