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喪家之犬
李軒兒聲音雖然輕柔，但是話中的意思，就是透著那麽一股子殺氣，經過事的倒也罷了，那些小官小吏卻是畏懼的很，府外就有上百武戰營”武士，那可是一把一把殺人的刀。
楊晉篙立刻起身上前跪下，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心中明白，自己的裁決很快就會出現，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而恭敬：“下官無能，有負聖恩，萬死不能恕也！”
楊晉篙這樣一說，在場的官員除了靠坐在朱漆大椅上的楊靜敏外，餘下俱都起身跪在堂下，埋頭撅腚，或真或偽地作出膽戰心驚的姿態。
“一個人辦差了事兒，總會有相應的懲罰。”李軒兒說話時，臉上依舊帶著笑，嬌豔如妖的笑：“我想你們都懂這句話的意思。”
眾人匍匐在地，不敢說話。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本郡主雖然明白你們辦事盡心盡力，但是……哎，這次稅銀被劫，內閣商議，聖上裁決，已經下來了旨意！”李軒兒平靜地道，忽地瞅向一旁懨懨欲睡的楊靜敏：“楊侍郎，宣旨吧！”
楊靜敏昏昏欲睡的眼睛立刻睜開，起身向李軒兒行了一禮，這才高聲道：“請旨！”
旁邊立刻有一名護衛托著一直長形小金盒奉上前來，楊靜敏親手打開金盒，咳嗽一聲，這才緩緩打開金黃色的聖旨，沉聲道：“聖旨到，接旨！”
眾官立時齊聲道：“臣等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雲海郡稅銀被竊一案，朕甚不安，雲海之郡，乃大明國重地，王化之民，出此聳人聽聞之惡行，國何以安？雲海郡守楊晉篙，用人不當，遇事不明，罪無可恕，免去雲海郡守之職，接旨回京，由刑部吏部聯名議處。雲海子民，溫厚良善，為體民心，特令雲海趙族下海采珠，奉珠五千，以補繳稅銀。上天達聽，命玄月郡主李軒兒，戶部侍郎楊靜敏協助采珠事宜，欽此！”楊靜敏宣完，合起聖旨，冷冷地看了楊晉篙一眼，眼中說不出的厭惡。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官高叫。
楊晉篙隻覺得全身軟，眼前有些黑，這種結果他是早就預料到的，但是聖旨中對於稅銀被劫的後續動作並沒有半分提及，他也知道這封聖旨是京中幾大世家互相鬥爭互相權衡甚至是互相妥協而達成的結果，換句話說，稅銀被劫一事很有可能在京城暗箱操作達成其它的共識，那麽楊越的仇，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子報了。
趙振華聽聞可以以珠代稅，不由鬆了口氣，雖然朝廷所索取的珍珠數量太過龐大，但比起激起民變的收稅，顯然這是比較理想的結果。
他也知道，李軒兒和楊靜敏所謂的“協助處理采珠事宜”，不過是朝廷派來的四隻眼睛，就是怕趙家這次大肆采珠中會出現變故。
……
楊晉篙伸手顫巍巍地接過聖旨，黯然道：“微臣謝旨！”
“趕快收拾一下，回京。”楊靜敏對於楊晉篙這次的失誤顯然是很不滿，如此一來，楊家在雲海郡安插的這顆釘子就此輕易地被內閣其他家族聯手除去，其他家族固然擔心楊家勢力蔓延過大，而楊家自身這次顏麵掃地，自然也沒有臉更沒有威信再往這邊派人來。
楊晉篙落寞退下，李軒兒便起身過來，親自扶起趙振華，微笑道：“趙大人，雲海郡守一職，吏部正在商議，想必用不了多久便會有新官上任，這邊的事務暫且先煩勞趙大人多加處理了。至於采珠的事兒，趙大人也需盡快安排，聖上對此很是憂心，若是稅銀入不了庫，我大明國許多事兒可就辦不成了，趙大人，你說可是？”
“臣等失職令聖上憂心，實乃我等臣子的罪過。”趙振華立刻道：“聖上的旨意，郡主的期盼，下官敢不肝腦塗地，竭誠以報！”
李軒兒很滿意的反應，輕輕拍了拍他肩膀，溫言道：“大家主二家主一向可好？身子骨可還硬朗？”
“大伯和家父俱都是心胸開闊之人，修身養性，身體卻也很好，有勞郡主掛念著，我趙家感激不盡！”
“那就好。”李軒兒微微點頭，若有所思，輕輕道：“兩位家主如今都是年過六旬，遲暮之年，本郡主來雲海之前，聖上宣我進宮，令本郡主要好生看看兩位家主。他二人為國盡忠，幾十年如一日，實乃忠臣之楷模，亦是我大明國的基石，回頭本郡主是定要拜見二位家主的。”
趙振華感激涕零，連連謝恩。
四周大小官吏有大半是趙氏族人，見玄月郡主對趙家表露出親昵之意，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歡喜。
楊靜敏冷眼旁觀，神色平靜，依舊是一副懨懨欲睡酒色過度的姿態，但是心中卻也有些納悶，不知道玄月郡主所代表的皇族為何如此直白地向趙家表示親切，難不成皇族想拉攏趙家，啟用趙家的勢力，但也用不上如此直白，反而讓人起了戒心。
在楊晉篙交出官印摘下烏紗後，回到自己的院中，他當初從京城帶來的下人已經收拾好行囊，搬運上車，隨時準備啟程赴京。
“我他媽就是一條狗！”楊晉篙望著雲海郡上空的青天，冷笑著自語：“撲過來咬人，反而折了自己，最後還是灰溜溜的離開雲海郡，像一條喪家犬！”
他不怨恨楊太師沒有保住自己的郡守之位，卻恨楊太師不能動用楊家的勢力調查稅銀失竊的案子，不能為楊越報仇。
楊太師顯然是不想和位居九大世家之三的武家正麵翻臉，所以楊越之死，就像一種春秋筆法，忽略過去。
“武家的狗雜種們，總有一天，你們會和趙家一樣，都消失在大明國的世家姓氏中。”吐了一口吐沫，楊晉篙帶著仇恨，黯然地離開了雲海郡。
在楊晉篙尚未出城之時，郡守府內鼓樂陣陣，觥籌交錯，為玄月郡主李軒兒和戶部侍郎楊靜敏接風洗塵。
“趙大人，本郡主很早之前在京裏就聽說你們家裏的一件趣事。”李軒兒手中捏著白色的絲帕，雖然並沒有飲酒用菜，卻時不時地擦拭著嘴角，顯然是有很深的潔癖：“聽說你有一女，出生之時便有手色銀絲纏繞，都稱是天上的九天仙女投胎轉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倒也是一件稀罕事。”
趙振華恭敬道：“這仙女下凡，那是市井流言，做不得真。不過小女出生之時，左手卻是生有異相，想來是皮膚就那個樣子而已，並無什麽稀罕的。”
“事非尋常必有因。”李軒兒擺手笑道：“說不定真是仙女下凡，那也未必不可能。”
一旁的楊靜敏已經是兩壺酒下肚，臉上通紅，看起來醉醺醺的，咧嘴笑道：“趙家坐靠萬裏雲海，雲海下滿是珍珠珊瑚，那都是寶物，有個九天仙女鎮宅，倒也尋常，倒也尋常！”
“說笑了，說笑了。”趙振華知道這個看似醉酒的楊靜敏是什麽心思，不過是想挑撥趙家與皇族的關係，雕蟲小技，隻是含笑回應。
趙振華作為雲海主人，自然是要盡到地主之誼的，雖然知道楊靜敏居心叵測，但在趙振華眼中，那些無法撼動趙家根本利益的言行，是不值得去敲打的。
真要到了需要趙家出手敲打的時候，就不是小事了。
桌子上，楊靜敏明顯是借著酒意的掩飾，東一句西一句地說著一些無謂的話，隱隱帶有挑釁甚至是汙蔑趙家的意思，但是這種舉止，非但讓趙家大小官吏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看在玄月郡主李軒兒的眼中，亦是極其厭惡。
若非楊靜敏是楊家核心人物，是楊太師的親弟弟，李軒兒隻怕早就發作了。
反倒是趙振華心平氣和。
真正的老練之人，在這種情況下，隻會笑裏藏刀，而不會亮出並不鋒利的刀刃，楊靜敏的一番言行，讓李軒兒更加確定此人隻是一些小聰明，酒色過度的無能之輩，怪不得都說楊靜敏與他的哥哥楊太師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點，此言誠不欺人！
趙家眾人知道如何去堵住這一張廢話太多的臭嘴，帶著恭敬之色，紛紛敬酒，隻片刻間，楊靜敏又是幾壺酒下肚，忍不住“哇”地吐出來，醜態畢露，爾後伏在桌子上，醉醺醺地睡過去。
趙振華心中冷笑，他倒真想看看，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這位被安排在李軒兒下麵的欽差副使，會如何對趙家玩花樣。
“希望你能毫無傷地離開雲海郡！”趙振華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