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雲海之王海王令
島上靠南邊有稀稀落落幾處屋子,屋子旁邊是高高的棕櫚樹,茂密的棕櫚樹蔭下,圍坐著十幾名海匪,坐在正中的,正是素有野心成為第二個雲海王的尹棘。
“你們知不知道島主現在在做什麽?”尹棘靠坐著樹幹,手中把玩這一把匕,一臉冷笑地問道。
一名海盜立刻道:“四哥,剛才有兄弟過來報過,島主放了那個欽差,現如今正好酒好菜地伺候著,那些酒菜是我們平時都吃不上的,都倒進狗嘴裏了。還有那個女的,也不知是什麽身份,島主對她看起來很尊敬,隻是兄弟們離得太遠,聽不清他們說什麽。”
尹棘將匕在自己的腮下抹了抹,淡淡道:“諸位兄弟,以你們之見,島主和那女孩在說些什麽?”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才聽一人道:“莫不是在勸說寫封信交給官家,好讓官家掏銀子?”
“這些活兒是我們做的,島主豈會去做?”立刻有人反駁道:“更何況真要寫信,為何不讓那欽差大官去寫,反倒讓一個女孩去寫?莫非那女孩比欽差還有用?”
此言一出,眾人皆以為然。
冷照抬頭看了看天,然後掃視眾人一遍,才緩緩道:“在場的,那都是冷照的生死弟兄,這些年來,島主身體不適,雖然出海主意是他拿,但是真正幹活兒的,卻是我和弟兄們,我們那是出生入死抱成一團兒的兄弟,所以尹棘說話,不避諱你們。”
眾人都道:“四哥,咱們是弟兄,你說的話,我們都是聽的。”
更有人道:“四哥,你但有所命,上刀山下火海,就是我拚了自己性命,也是要聽你吩咐的。這島上幾百號人這幾年能吃上飯,那都是四哥賞的。”
尹棘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道:“這話不能這樣說,事兒是大夥兒一起拚命幹的,兄弟們隻是給尹棘麵子,聽從尹棘吩咐,尹棘是心存感激的。”頓了頓,他眼中劃過陰寒之色,冷聲道:“諸位兄弟,不是尹棘目無島主,更不是要褻瀆島主,而是……我認為,我們很有可能已經被島主出賣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變了顏色,麵麵相覷,一時寂然無聲。
……
尹棘看著眾人驚駭的臉色,淡淡一笑,道:“島主何等身份,竟與一個女孩在一起,而且還禮遇有加,你們不覺得這個女孩很有問題嗎?”他咬著牙,冷笑道:“想不到這次我竟是看走了眼。”
“四哥,你是說那女孩身份不一般?”有頭腦反應快的人立刻醒悟過來:“那女孩是什麽人?”
尹棘並沒有回答,隻是對不遠處的一個人道:“三叔,您老以為那女孩會是什麽人?”
眾海盜頓時都將目光投了過去。
在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下,一位五十餘歲的半老老頭正坐在樹下抽著旱煙,他看起來極為消瘦,皮膚枯黃,一副精神萎靡不振的樣子,那雙無神的眼睛裏空洞迷茫,就像對這個世道已經沒有半分留戀和關心,若說此人片刻之後有可能會尋死跳海,那人們十有**會信。
他隻剩下一隻胳膊,另一隻齊肩而斷,是一個殘廢,身體和精神上雙重的殘廢。
殘廢三叔抽著旱煙,並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望著一株鮮花呆,所有人都看著他,更有不少人眼中微微顯露出不屑的神色。
海風吹過,殘廢三叔稀稀落落的頭隨風擺動,說不出的寂寞,說不出的悲哀。
“曆老大自五歲起,便隨船出海,人過半生,在這大雲海上,可說是了不起的人物,提到曆老大,那是在整個大雲海響當當的名號。”三叔聲音很平靜,似乎沒有任何感情,緩緩道:“曆老大十一歲殺人,幾十年來,還真未怕過誰。”
曆老大自然就是如今的島主曆華庭,眾人聽三叔這樣一說,豁然想到島主曾經的風光和威勢,禁不住都有些變了顏色,甚至有幾人眼中劃過驚恐。
尹棘皺皺眉頭,握著匕的手兒更緊,但卻沒有說什麽。
“能讓曆老大禮遇的人,沒有幾個。”三叔依舊緩緩道,就像在訴說著故事一般:“他能對那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禮遇有加,自然是他已經看出了那個女孩的身份,知道那個女孩不是他能夠得罪之人。”
“她是誰?”尹棘冷聲問道。
三叔淡淡道:“大雲海之上,沒有曆老大怕的人物。就算是鐵手李虎,曆老大也是不放在眼裏的。但是曆老大卻有一怕,他怕趙家!”
“趙家?”
“不錯。”三叔聲音肯定起來:“若是我沒有猜錯,你們這次抓來的那個女孩,十有**是趙家的人,而且是趙家裏身份不低,否則曆老大也不會這麽給麵子,親自去賠罪。”
尹棘冷冷笑道:“看來真是我看走眼了,想不到那女孩的來頭比那狗屁的欽差還要大。”
“在我們而言,那女孩就是大雲海的公主了。”七叔道:“趙家這一輩有三子三女,趙振天的子女都在京城,所以不會是其中之一。雲海的總督趙振宇的女兒在京城,這女孩十有**是政務司趙振華的千金了。”
立刻有一名海匪問道:“三叔,你怎知島主看出了那女孩的身份?島主有那麽厲害?”
三叔嘴角泛起怪異的弧線,淡淡道:“曆老縱橫大雲海幾十年,當年大雲海海最高時有幾十撥人馬,數千人,那中間被曆老大滅掉的可不少。他什麽人沒見過,眼力界還是有的,要看出那女孩的身份,對於曆老大來說,似乎並不算太難的事情。”
尹棘站起身來,邊走邊把玩著匕,走到三叔身邊,輕聲問道:“三叔,依你之見,島主會和那女孩說些什麽?”
三叔看了尹棘一眼,麵無表情地道:“不知道!”
“我知道。”尹棘笑道:“島主日暮西山,知道自己在島上的位置漸漸不靈光,所以他想找一個靠山,一來養他的病,二來好頤養天年,而趙家恐怕就是他最好的靠山了。隻要他投奔趙家,趙家必定是會收留他,到了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安安樂樂地過他的下半輩子了。”
三叔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張了張嘴,但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尹棘冷笑一聲,繼續道:“當然,他要投靠趙家,總要獻些禮物,而這黃金島說不定就是他要獻的禮物。”他站起身來,一指在場眾海盜,冷聲道:“還有你們,這幫和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他早就看我們不順眼,所以他也一定會借著趙家的手,將我們全部除去,那樣,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眾海盜先是一驚,隨即互相竊竊私語,之後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憤慨之色。
“四哥,你說我們該怎麽做,我們聽你的。”一名海盜咬著牙,拎起手中的刀,揮刀吼道,其他人有的立刻站起,也有的猶豫著最後還是站起來,都拿著刀,紛紛道:“四哥,我們聽你的。”
“好,弟兄們給尹棘麵子,尹棘就一句話,跟著我,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幹!”尹棘緊握匕,沉聲道:“老子倒要看看,曆華庭會如何給我們交待。”
三叔咳嗽著,等緩過氣來,才淡淡道:“你們千萬別傷了那個趙家的女孩,否則你們將會麵臨滅頂之災。”看了尹棘一眼,道:“曆老大害怕趙家,就是因為趙家的海王令!”
“海王令?”尹棘皺起眉:“我小時候也聽父親說過這個名字,那海王令究竟是什麽東西?”
三叔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大海,平靜地道:“那是契約,是我們海盜上人和趙家的契約。”
眾海盜都有些疑惑,情不自禁圍攏過來。
“你們也都知道,趙家祖上的東海王,當年可是蕩平大雲海海,號令群雄,眾人都敬服於他,尊他為雲海之王。那個時候,整個大雲海海域六十三路人馬,九萬多人,都歸他麾下,那個時候,趙家甚至有爭霸天下的可能。”三叔抽了一口旱煙,那是最劣質的煙草,十分嗆人:“隻是後來雲海王與大明皇在雲海煮酒盟約,投靠了大明皇,整個大雲海群雄大部分人都隨著雲海王去了,卻有一小部分不甘願為大明皇賣命,拒不投靠,於是雲海群雄分道揚鑣,各自尋找出路。”
尹棘淡淡道:“我們尹家,自然是不屑投靠朝廷的。”
“不過雲海之王當時與拒絕投靠大明皇的海盜立了誓約,海盜可以自謀生路,但卻不能上岸騷擾,更不能對趙家族人進行傷害,而趙家也會竭力保障這部分人的活路,不會在朝廷的命令下對他們趕盡殺絕,甚至在他們有難的時候,適當出手相助。這是當年暗中立下的誓約,而海王令,就是誓約的見證,一旦有哪路海上人馬有違此約,趙家便可憑海王令召集其他各路人馬,群起攻之。”三叔說得很慢,所有人都認真地聽著:“記得十四年前的衝角團吧?那個時候,衝角團坐擁五島島,手底下有將近八十艘戰船船,部眾更是五千多人,在整個大雲海海,連我們黃金島在巔峰期時都是忌憚的很。”
眾海盜互相對視,都是微微點頭,顯然對那個“衝角團”的名聲都是知道的。
“可是衝角團最終被趙家派出鎮撫軍以及聯絡雲海九路海盜一起剿滅,五座島嶼被殺的雞犬不留,全軍覆沒,這事兒你們應該聽說過。”三叔抽著旱煙道。
尹棘冷冷道:“三叔,你的意思,那次是趙家出了雲海之王的海王令?”
三叔點點頭。
尹棘冷笑道:“那這次趙家會不會出示海王令來對付我們黃金島?”
眾海盜頓時色變,他們可是知道趙家的利害,趙家手裏的雲海鎮撫軍,那就是海上閻王令,誰也惹不起,若真是要對付黃金島,黃金島隻怕屍骨不存。
“你們不用怕。”尹棘緩緩道:“當初衝角團自以為是,勢力未盛,尚未收複所有海上人馬,便挑釁趙家,活該被滅。而且趙家派出鎮撫軍的時候,他還逞強,與趙家硬拚,怎能不亡?若是避開,這茫茫大雲海海,趙家未必就能滅了他。”
這話一說,眾人雖然還有幾分恐懼,但是對這番話,卻是深以為然。
尹棘掃視中人一眼,繼續道:“如今事情已經很明顯,島主想將我們作為他投誠趙家的禮品,討好趙家的公主,卻不顧我們的前程。你們如何抉擇,我不強勸,但是我尹棘,絕不會坐以待斃!”
立刻有人叫道:“四哥,我說過,你要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我們跟著你。”
“對,我們跟著你。”海盜們紛紛叫道:“就算趙家派人來,咱們離開這裏就是,我就不信趙家會一直守在這裏,大雲海那麽多島嶼,總有我們容身之地。”
“四哥,你說吧,我們該怎麽做。”
尹棘嘴角泛起笑意,緩緩道:“隻要將那趙家公主抓在手裏,就是咱們的籌碼,趙家也就不會去輕舉妄動。咱們用他先從趙家弄一大筆銀子,再讓他們趙家交出幾艘大船來,那個時候,我們手裏有了趙家的戰船,茫茫大海,就任由我們馳騁了。”
“可是……島主會同意嗎?”有人問道。
“他會同意的。”尹棘惡恨恨地道,眼中泛起殺機。
三叔在旁淡淡道:“尹棘,你的膽子比你的父親要大,心也比你父親狠。”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尹棘淡淡道:“三叔,當年你隨島主出海,因為借用自家弟兄為肉盾躲過敵人一刀,害了自家弟兄性命,島主回島砍了你一條手,而且對你不聞不問,十二年了,你如同行屍走肉,他對你就不狠?你就不想出這口惡氣?”
三叔眼中劃過極深邃的痛苦,聲音卻平靜:“我一個殘廢,幫不了你什麽。”
“或許是奇兵!”尹棘道。
“奇兵?”三叔抬頭看了冷照一眼,淡淡道:“也許……真是奇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