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爺爺
桌上的三件東西，趙依樓至少能認出其中的兩樣，而這兩樣東西，她知道所代表的價值。
第一件，是一疊子大明銀票，那是五百兩一張，趙依樓隻微微一看，就肯定有二十張左右，也就是將近一萬兩銀票。
第二件，卻是一張公函，上麵密密麻麻寫著不少字，趙依樓也看不清楚，隻瞧得見最上麵寫著“通商函”三字，最下麵更是蓋了雲海郡郡守的官印。
至於第三件，趙依樓沒見過，卻能猜出幾分，那是一塊很薄的銀質牌子，最上麵刻著“雲海王”三字，下麵雕刻著一個幾乎占滿半個牌子的“王”字。趙依樓不是傻子，她心中已經猜到，這個銀質牌子，十有**就是傳說中的“海王令”，這是海盜們最為懼怕的催命牌子。
“大爺爺，你這是？”趙依樓再是冷靜，這三件東西陡然全部出現在她眼前，她還是感到震驚。
趙武冥神情很是平靜，幹枯的臉上像平日一樣沒有多少感情流露出來，隻是淡淡道：“銀子，大爺爺手頭也就這麽多，再多也拿不出來，其它的你自己想辦法。有了這份蓋著官印的通商函，海船就是官方的，可以掛我趙家的旗子，我想東南那些彈丸之國，應該不敢對我大明國海船起有疑心，有了通商函，便可更好地與他們貿易。至於這海王令，你可以留著，有了它，那一幫海盜便不敢輕舉妄動，你便能好好約束。”
“海王令如此珍貴，我……！”趙依樓很是驚訝。
隻是她話沒說完，趙武冥就擺手道：“海王令有四隻，你這隻是其中一隻！”
趙依樓此時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隻覺得這個平日看起來陰森冰冷的老頭兒，此時卻是那般的可愛。
她真想上去抱著這個老頭兒親上一口。
不過她猛地意識到，這裏才有一萬兩銀子，那還有一萬兩從何而來？
最早的失望，因為趙武冥的三件東西讓她狂喜，轉瞬間意識到還缺一萬兩銀子，又有些黯然，不過她神情卻依舊很恭敬：“謝謝大爺爺！”
趙武冥揮揮手，道：“我倦了，你先去吧，有什麽事兒解決不了，問問你父親，實在不行，便來問我。”嘴角終於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做人要有衝勁，做事卻要謹慎！”
“依樓謹記大爺爺教誨！”趙依樓恭敬道。
……
從東府出來，趙依樓依舊有些難以置信，那個陰森冷漠的老頭子，竟然變得如此慷慨，這還真有些破天荒的感覺。
不過趙依樓卻還是感到欣慰，雖然族會那幫老頑固都是目光短淺之輩，幸好大爺爺還是有見識的。
她暗暗誓，一定要做出事業來讓那幫老頑固看看，到時候要讓他們後悔，要讓他們看著自己白花花的銀子而眼饞。
大家可都是說好了，日後的收益，可是與族中無關，更不用向其它的趙家旁係商行那般，將大部分收益繳納到公庫，自己日後所掙的銀子，每一分銀子都是有自己控製的。
有失必有得，失去了那幫老頑固的支持，卻讓自己未來的貿易更沒有約束，這倒未必是壞事。
隻是還差一萬兩銀子，那該往哪裏去找呢？
剛出東府正門，旁邊迎上來一個人，卻是自己的心腹趙虎。
趙虎笑眯眯地道：“小姐，事兒成了？長老們願意拿出銀子？”
“用你的豬腦子想一想，那幫家夥會舍得？”趙依樓撇撇嘴，不屑地道：“進門之前，我就知道不會從他們手裏得到一文錢。”
趙虎一愣，道：“那小姐為何出門還笑眯眯的。”
趙依樓抬腳踢了他，罵道：“本小姐笑不笑，還要你這臭小子管著不成？”
趙虎哭喪著臉道：“小姐，我是為你擔心呢。”
“知道你是為我好。”趙依樓拍了拍他肩膀，搖頭道：“還差一萬兩銀子呢。”
趙虎眨了眨眼睛，問道：“小姐，那你有法子湊齊一萬兩？”
“這不正想著嗎？”趙依樓有些鬱悶道：“一萬兩啊，這可從哪裏來啊！”
趙虎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湊近過來，低聲問道：“小姐，要不要讓兄弟們幫著弄些銀子過來？”
趙依樓奇道：“怎麽弄？”
“碧月城豪富人家多的是，我和弟兄們分頭行事，給你偷些銀子回來。”趙虎擠眉弄眼道：“隻要小姐一句話，我立馬去辦！”
趙依樓並沒有出口斥責。
從某種覺度來說，為了達到目的，即使使用一些比較下作的手段，趙依樓也會考慮去做的，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往往結果比過程更重要。
她也相信，經過十幾年的訓練，“短刃”的十名手下，那都是以一當十的角色，而且每一個人都是機靈無比，頭腦冷靜，下手狠辣，真要讓他們去豪富之家盜取銀子，倒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但是她更清楚，一旦豪富之家失竊，事情必定會驚動官府，驚動趙振華，一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趙振華作為暫代郡守，也必須去管，那會給本就疲憊不堪的趙振華帶來更多的麻煩。
而且縱觀碧月城，有能力悄無聲息地盜取銀子而不漏形跡，外人不知道誰能做到，恐怕大爺爺是知道的。
大爺爺知道短刃的存在，也就會懷疑短刃，到時候也會給趙依樓自己帶來麻煩。
而且那些豪富之家也不是傻子，突然被盜，他們也能猜到是趙家動手，雖然不知道趙依樓身邊的短刃，但是趙家暗地裏有一股恐怖的黑暗力量，那些富豪之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若是因此而讓那些依附於趙家的中小世家對趙家產生埋怨，那可不是好事，而大爺爺也肯定因此對自己發怒。
大爺爺的怒火，那是誰都懼怕的。
“暫時先別動手。”趙依樓沉思良久，才緩緩道：“讓我想一想。”
趙虎忙道：“是，小姐！”
……
天已經黑了下來，趙家西府各房各院也都點上了燈，趙依樓問了問看門的下人，知道趙振華尚未回來，也就徑自回去後花園。
尚未走近那片茂密的葡萄架邊，就聽到從裏麵傳來爺爺趙武沸哼著明腔的聲音，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聲音卻是鏗鏘有力，中氣十足。
趙依樓鑽進葡萄架子裏麵，隻見趙武沸正躺在搖椅上，端著小茶壺，唱兩句抿一口，悠哉樂哉。
“爺爺，吃過飯沒？”趙依樓走到趙武沸前麵，徑自在他麵前的草地上坐下。
趙武沸哼完了一段，才笑眯眯地道：“孫女啊，看你愁眉苦臉的，是不是事兒沒成啊？”
“什麽事兒？”
“海上貿易的事兒啊！”趙武沸笑嗬嗬地道：“怎麽，以為我兩耳不聞窗外事，就不知道你這丫頭都做了些什麽？”
趙依樓倒也知道，自己這個爺爺看似每日裏悠閑無比，實際上外麵發生些什麽事情，他心裏明鏡兒似的，隻是他不屑於因為那些瑣事而影響他每日裏愉快的心情。
“爺爺，你既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也該知道有什麽結果。”趙依樓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些老家夥安生的日子過得太久，已經迷失了眼睛，看不了多遠。”趙武沸嗬嗬笑道：“你要從公庫取銀子，他們是不會給你的。唔，我那大哥給了你多少銀子？”
趙依樓奇道：“爺爺，你這也知道？”
趙武沸笑罵道：“那是我大哥，六十多年了，我能不知道他的性子？”
“給了一萬兩！”
“恩！”趙武沸微微點頭，道：“和我想的差不多，那你現在是不是還差一萬兩？唔，不止吧，你還要開間貿易行，雖然是殼子，但怎麽著也得花些銀子。”
“我會想辦法的。”趙依樓抬頭看了看天，道：“爺爺，夜裏涼，你早些回屋歇著。”
趙武沸嗬嗬一笑，道：“我身體好，夜裏透透氣，活得久一些，也能多看著你幾年。”他忽然從懷裏摸出一疊銀票，遞了過去：“來，這是五千兩，爺爺這一輩子的積蓄，也有不少是黑錢，你拿去用吧！”
趙依樓一驚，忙道：“爺爺，我……我會想到法子，我不能用你的銀子！”
“想什麽法子？去偷去搶？還是去仗勢欺人？”趙武沸撇撇嘴，道：“要是那樣，可別怪我這老頭子打得你連爹娘也不認得。你是我孫女，我的銀子，你自然是能用的。難不成讓我這個做爺爺的看著你委屈，還在裝傻？你是要做正事，爺爺很欣慰，這銀子你先拿著。”
趙依樓心中一陣感激，伸手接過，道：“爺爺，我很快就還給你。”
趙武沸擺了擺手，搖頭道：“我的不急，你若是真的掙了銀子，先將你大爺爺的還上。我的嘛，等我死後，你多給我燒點紙錢就行，爺爺到了地下，可也不想缺銀子花，哈哈！”
趙依樓將銀票收進懷中，上前握著趙武沸的手，柔聲道：“爺爺不許亂說，你長命百歲，不會死的。”
“不要和爺爺玩煽情。”趙武沸笑嗬嗬地道：“還差著五千兩，自己想法子去。”伸手摸了摸趙依樓的腦袋，溫言道：“孫女，有困難的時候，接受別人的幫助，這不是醜事，等你有能力的時候，可以還報給別人，知道嗎？”
趙依樓用力點了點頭，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