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暗刀門(五)
原來靜謐的院子,此刻成了焦躁的火海
不知該說沐梓齡方向感好,還是該說她運氣好,居然誤打誤撞找到了北冥族和玉琳琅的住處。
在聽完沐梓齡講述她今天下午所受的苦之後,北冥緒和玉琳琅不為所動,商量著明天如何才能盡快全身而退。
門外傳來一行人的腳步聲,腳步沉穩,想必個個都是武功好手。
“北冥姑娘,我們奉了門主之命,送玉穀子前來!”門外傳來一聲沙啞的男音,並不好聽。
北冥緒一抽掌,一陣掌風帶開了門,一名男子帶著幾個人垂立在門外,而中間昂首站著的一副高傲姿態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玉穀子了吧?
“多謝幾位!還請稟報門主,我等已尋回走失的同伴,明日一早便下山,不再叨擾門主清淨!”她的話冷冷擲出,同時死命拉住玉琳琅不讓她衝上去。
“既然如此,也不便強留,我自會回稟門主,幾位好生休息。”男子揮手示意放人,他們才將玉穀子推入門內,然後行了個江湖禮一同退離。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模糊,確定他們已經走遠,北冥緒才放開玉琳琅,讓她撲向玉穀子,一陣噓寒問暖。
寒暖問完之後,玉穀子幹咳一聲,玉琳琅方才擦幹眼淚,跟義父一同上前,向北冥緒致謝。
“剛才那男子,你可認得?”
“認得。他便是之前我一度認為的暗刀門門主!這個人如此無恥,屢次不向我道明身份,他是想自己當掌門不成!”玉琳琅咬咬牙,剛才她一直想上前去狠狠抽他幾計耳光!“義父,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啊?”
“義父沒事,他們要用義父威脅你做事,自然不會對我怎麽樣。”玉穀子笑笑,以示自己的話不假。
“之前是沒事,現在有事了。我看謝玉河是有意讓這個人冒充他的,現在他都不介意讓他出現在我們麵前了,說明要撕破臉了。謝玉河絕對不會讓我們明天早上活著離開這兒!”北冥緒淡淡開口,眼裏籠上了一層迷霧,看不透。
她堂堂第一暗器,北冥族的族長,北冽的前任守護,會死在這兒嗎?若真拚起來,她們人少,必定兩敗俱傷。
玉穀子斂了笑,長歎一口氣,頗為讚同地點點頭,道:“我們既然已經落入網內,他又豈會放過我們!我們也算是天底下死得最不明不白的人了。”
從一開始遇上他們,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不知道這一天如此早。若說自己被強冠個“挑撥兩派和睦”的罪名,他也扛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是如今,還要搭上幾個孩子的命。
夜已深,他們不敢離得太遠,三名女子湊合著擠一間房,玉穀子住在他們隔壁,淺淺睡一下。
三更時分,門外想起了細碎的腳步聲,來人是極謹慎地走著的,武功都不低。窗紙被戳破發出極小的聲響,若非這夜靜得出奇是絕對聽不到的,若不是他們徹夜觀察,也不會知道她們就在這間房中。
房內騰起薄薄的霧,沁著香氣,那是一種很厲害的迷香,名喚夢中倒,做著夢亦會被迷倒。
而房中香爐也燃著香料,正是夢中倒的解藥,不僅是夢中倒,所有迷藥遇上它都會失效。
但這些,屋外的人是不知道的,他們大概以為屋內的人已經被迷得砍幾刀都不會有反應了。然後一名男子下了聲令,一桶接一桶的油便潑在了門上,從縫中濺進來,整個空氣彌漫著的都是這個味道。
男子眯著眼靜立在院中,對著不會作應的屋子沉聲道:“幾位,今日並非韓庭想殺你們,怪隻怪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他背過手,示意點火。
然而,久久不見動靜。
轉過身去,方才本該迷倒在屋內的四個人現在居然就站在門口,或悠閑、或憤恨、或不屑、或惱怒,全都看著他。房中的香氣已經飄至門外,他刹時明白過來,是自己大意了。
“想不到,南宮雙院子裏的雜草,居然這般好使。”北冥緒淺笑,沒有半分恨他要殺她們的意思。“你說,你叫韓庭?”方才被玉琳琅認出一直在冒充暗刀門主的人。
“是!”
“不知是你要我們死?還是謝門主要讓我們死呢?”
“這個不重要!”韓庭手執長劍,不由分手,已飛身上前,劍氣凜然,直逼過去。
玉穀子不會武功,隻是知盡天下事而已。玉琳琅手中多出了兩把短刀,準備應敵,卻聽到一聲金屬聲,韓庭手中的長劍已斷作兩截。
望了望手中的斷劍,再望向一旁的紫衣佳人,自知不是對手的韓庭仍不死心,回身從帶來的人身上抽出一把刀,立在原地,死死盯著北冥緒。
這名女子,他聽說過,卻不曾見識過。若今日能與她一同死在這裏,倒也無憾。
寒光一閃,韓庭已飛身出去,北冥緒也飛身上前,手執兩把劍刀與他對打。北冥緒不是使劍的好手,更不善使雙劍。十招剛過,左手的短劍已被打掉。她倒也不急,騰了個身,將手中剩下的一把劍擊向韓庭,一道淩厲的掌風將擊出的短劍碎成幾塊尖刀,任由她乖乖掌控著,襲過去。
十塊尖刀,他躲過七塊,還有三塊,挑斷了他的筋脈,長劍落地,他單膝跪倒。
“我不殺你,你走吧!”既然筋脈已斷,便形如廢人,死於不死,無分。
韓庭冷笑一聲,道:“我走不了的,你也走不了。門主就在外麵,他說,若我殺不了你們,他就一起殺了我!”
謝玉河是沒有心的人,不管你對他多忠心,他都不會顧及你的生死。韓庭偏偏是那個寧死也要忠主的人。
一支火把自高牆外拋入,碰到那些浸入每一個角落的油,立即燃成熊熊烈火,照亮漆黑的夜空。
韓庭回望一眼,仰天長笑,抬起墜地的長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一抹,長劍染上了些殷紅。
北冥緒搖搖頭,這樣的主人,不值得追隨。
凜月詠粼那樣的人,更不值得舍命相護!
她歎了一口氣,壓下湧上來的記憶。
火勢之大,已非她們能夠撲滅的了。北冥緒冷眼看了下四周的火光,仿佛想將它瞬間冰凍。隻是,這是不可能的,大火不化了她就不錯了。
“我們走!”北冥緒擲下一句話,掃了眼地上的韓庭。
“讓我試試弄場雨滅了這場大火!”沐梓齡不死心,站到庭中目前未涉火的位置。火光之大,一席陰涼之地也越來越少了。
“來不及了,你還沒等雨下來,火就燒過來了。”院中唯一沒有油的便是方才他們站的空地,但現在,韓庭死了,那些人也拔刀自刎,那些油一點點流向這邊,火包圍了四周,向中間蔓延了過來。
“那我……”沐梓齡來不及辯駁,腳已塌到了油上,險些滑倒,大火迅速撲過來。
“快走!”北冥緒推她一把,自己也順手拉上玉穀子攜著玉琳琅向上一躍,躍過熊熊大火的頂端飛出高牆。
“姐姐……”玉琳琅大喊一聲,北冥緒回頭一望,隻見大火撲向那瘦小的身影。原來沐梓齡剛才並沒有被自己推離,撲過去的大火無情地吞沒了她……
火光中,夾著木頭燃燒發出的聲響,大梁斷落房屋坍塌,原來靜謐的院子,此刻成了焦躁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