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哮月莊（五）
比琴，若單是比誰彈得更好聽，便沒意思了
翌日，山中無霧靄繚繞，陽光明媚柔和，鶯歌燕舞。
一聲琴音響徹雲霄，驚飛了鳥兒，震落了樹葉。
納蘭蒼玦趕忙帶門人前往查看，沐梓齡眾人也連忙跟上去一探究竟。
不遠處是一個山澗，傾瀉的瀑布下形成小潭，瀉下的水注入潭中再從形成的河道流出。四周怪石嶙峋，有的甚至立於水中，雜草荒木叢生，平時是無人問津的地方。
隻是這兒流出的水甚為甘甜，這條河的水便成了哮月山莊主要的水源。下遊再注入錦江，也就是南陵與疏星的國界臨仙江，供全國飲用。
瀑布下方一塊凸起的大石上，立著一襲水色輕便衣裳的陸雅音，懷中抱著一把上好古琴，傲然地望著不遠處的軒轅雪。
別人認不出也就罷了，納蘭蒼玦是清楚得很的，雅音公主懷裏抱著的那把古琴名喚“絕古”。相傳是古代君王為博紅顏一笑特意上桐山尋了一棵千年梧桐樹，再尋了上好的馬鬃當琴弦，親手製作。材料特殊，比一般紅木、檀木、桐木製成的都要好，再加上製琴者用心做成，更是一把絕世好琴，其本身紋理細致，琴音清脆，曠古絕今。
當年王上得到此琴時興奮得睡不著覺，又怕被盜，特意差他打造了個暗格，將古琴藏於其中，又派了十數人看守，才放下心來，而他也因此有緣見“絕古”一麵。
隻是，如今這把琴都被公主弄來了，看來今天必有一番爭鬥。
軒轅雪著上了已換下很久的男裝，一身素藍，頭發高束，負手而立，仿如當初桐山外圍的山嶺上，迎風而立，對天而吟。
對岸，端坐著平昭王陸定天和他的王後，也就是陸雅音的母後古謠。
想來，他們是來作評判的。
這公主真是言而有信，說一晚就一晚，天才剛亮就不讓人睡了。不過除了納蘭驀然，其他人是思前想後也不明白，為什麽軒轅雪會答應與她比試？
慕容子謙暗暗捏了一把汗，小聲嘀咕道：“完了完了，人家是上好的古琴，她什麽都沒有……”
南宮雙白他一眼，幸災樂禍道：“活該，誰讓你到處跟人家說她琴棋書畫什麽都會！”
“我哪知道，我隨便說說而已，誰知道那公主……”話未說完，蘇莧兒指了指一旁專注不語的納蘭驀然，示意他別講了，他也隻好作罷。
此刻，潭中大石上靜立的翩翩公子，仿佛脫離塵世的聖物，那麽高潔，那麽純淨，任何東西仿佛都無法進入他的世界，隻靜靜地立著，就讓人輸了三分氣勢。
陸定天見人來齊了，便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繼而說道：“比琴是高雅的比試，一曲彈到末音，便為勝，點到即止，切莫傷了和氣。”
陸雅音微笑頷首，軒轅雪仿若未聞。
比琴，若單是比誰彈得更好聽，便沒意思了。對於會武功的人來說，每一根弦，每一聲音，都是具有殺傷力的。平昭所謂的比琴，等同於比武，誰能彈到最後，便是贏家，其他的比試，也大同與此。
其實音樂也不過是用來陶冶性情，為何要用來廝殺呢？那麽他的那支簫，是否也是如此，每一聲，稍微加點內力便可以殺人於無形？
軒轅雪輕歎一聲，抬起眼瞼，看了一下陸雅音。這丫頭的武功，有多高呢？
陸雅音被看得不自在了，明明一個姑娘家，扮什麽男裝，還一副高傲的樣子！而且，看樣子好像還看不起自己，有什麽了不起，她好歹從小學琴練武，比起琴來，平昭還沒有對手。
見他們無動於衷，陸雅音不滿了，大嚷道：“喂……那什麽澈……你狗眼看人低是吧！比琴你不帶琴，你什麽意思？反悔了就認輸，從此滾得離我驀然哥哥越遠越好！”
軒轅雪輕笑幾聲，道：“公主多慮了，我既然已經答應與你比試，又豈會反悔？隻是，在下出門在外，隨身沒有帶琴，平昭最好的琴，怕是已經在公主自己手上了吧？那我再尋也尋不到比公主手上那把更好的。況且，比琴比的是技藝，不是琴的好壞，隻要能彈就行，對吧？公主？”
“你在廢這麽多話幹什麽！快點開始！”陸雅音不耐煩了，隻要是她講的，她一句也不想聽。
“韓澈，要不要我去為你找兩把絕世好琴來？”沐梓齡一臉擔憂地看著她。如果有需要，以她的腳程，去哮月山莊搜兩把琴出來小菜一碟。
軒轅雪輕輕搖了搖頭，朝慕容子謙道：“慕容兄，把你治病救人的金針銀線借我一用可好？”
“你不找琴借這些幹嘛？”而且她那氣場，他能說不嗎？這哪是問他借，分明不許他說個“不”字。
雖然不滿她借東西的態度，不明白她借東西的目的，但還是從袖中取了出來。既然她要，就必定是有用的。
琴比的是技藝，琴的好壞又有什麽影響呢？一把絕世好琴的琴音於賞琴來說，的確遠勝於普通的琴，但於比試中，每一把琴都無太大差別，有別的，不過是禦琴者功力的深厚而已。
軒轅雪搖了搖頭，可歎她陸雅音居然連這個都不得懂，絕世古琴的琴音再清脆，於比試中勝不過三分。何況，她的功力遠不如自己。
不過，到底是名琴，比起普通的琴來還是略勝一籌的。
軒轅雪將負在身後的手平展開來，指節輕動，手腕翻轉，內力凝於掌心，潭中的水竟被吸了起來，匯於掌下，成了兩顆水球。將兩顆水球匯在一起，手腕再幾回翻轉，內力一發，將水凝成了冰，呈現出一把琴的形狀。
慕容子謙暗自感歎，原來她還會寒冰掌。
天下之大，技藝之多，她到底還有什麽是不會的？他不過隨口說了句她會彈琴，她居然還真會。
軒轅雪也不給他太多暗歎的時間，用掌風將他手中的小包裹取了過來，向上一拋，金針銀線全如天女散花一般四下散落，掌風所控，銀針穿針而過，內力吸附，金針攜著銀線，在她的操控下，釘如冰琴兩端。
不過一盞茶功夫，一把晶瑩剔透的冰琴出現在眾人眼前，銀線為弦，金針銜之。雖不及“絕古”那般琴身製之以上好桐木，琴弦製之以上好馬鬃，但，如此製琴材料也算特殊，不知和“絕古”比起來，會如何？
若論琴音清脆，桐木怕是不及這水製的冰吧？但，慕容子謙那弦，就難說了……
陸雅音好笑地看著她，她就真以為“絕古”不過是一把比起琴來無異於普通琴的琴？那就錯了，“絕古”的琴弦，便是答案所在。
不屑地笑笑，然後換上尖銳的目光，緊盯著軒轅雪，手指輕輕劃了一下琴弦，內力催動下，琴聲大作，落下的鳥兒再次被驚飛，站在樹下乘涼的慕容子謙便不幸被一堆落葉入駐頭頂，華麗麗地帶上一頂“綠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