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未思量（二）
“那好，明日你就與我一同前去。南宮，你去告訴各位守護還有蒼羽，我們動身後大家也分頭陸續趕回去，在疏星慕容藥林會合。在獨孤一世鬆懈的時候，我們才能聚到一起不被發現，然後找準機會對他迎頭痛擊，否則等到他專心對付我們，就難辦了。”
“好。”南宮雙應道，靜靜地看著那個男人。
若是以前，他絕不會這麽主動地參與這些事，他一切的改變，統統隻為了一個人，可是她卻早已不在。海的那一邊，是她的家，也是大家的家。
這三年，他變得沉默寡言，時常一個人靜靜地發呆，就這麽看著茫茫大海。
他說得沒錯，趁獨孤一世防備得不是那麽緊的時候潛回大陸，留下納蘭蒼玦、葉揚雨汐、玉琳琅那些會武功的人守在這兒就行了，不然再遲些等她整頓完朝廷調兵出海，那可就麻煩了。
初秋九月，天涼風爽，最適宜出海。在這裏呆了三年了，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都學會了趕海拾貝，高傲不羈的公子哥兒也學會了下海捕魚。昔日的王後、夫人在院子裏晾著衣服，眯著眼眺望出海的兒女，那一艘艘漁船中，有一艘小舟揚著風帆，緩緩駛向東方海的彼岸。
慕容子謙和納蘭驀然一番喬裝打扮之後，一路西行到了疏星境內，各州縣的盤查也不算緊，想也知道治下的貪官，又開始魚肉百姓，日後奪回天下，勢要革職查辦！
出來十多天了，那幾位應該也已經到了大陸，正分頭往這邊趕來。獨孤一世再厲害又怎樣，又不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猜得到他們要回來，也猜不到他們何時回來，怎樣回來。
一路走來經過了無數個鄉鎮村落，放眼天下民不聊生，好在隨行帶了位神醫，一邊趕路一邊救濟。越臨近慕容藥林，就越少看見，想來是那位大夫的功勞。
“誒……納蘭……”慕容子謙用手肘捅了捅黑著一張臉的納蘭驀然。“我說納蘭驀然你至於嘛……我這不是為了躲避追查嘛……”
納蘭驀然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冷哼道：“還有什麽是你慕容子謙做不出來的？”
“我做不來的事很多啊，縫衣做飯奶孩子我都不行的……”
納蘭驀然再次白了他一眼，顧自往前走。
這事要說會一個時辰前，他們進城尋客棧的時候遇到將軍巡防，硬是要說兩個大男人行為可疑，要搜查，慕容子謙發揮他機智的腦袋，趕緊撲進納蘭驀然懷裏上下其手，要多惡心有多惡心，就為了證明二人乃是龍陽之好。
然後那群官兵被惡心到了，放他們離開。
然後，納蘭驀然的臉一直黑到了現在。
“我說納蘭驀然你一個大男人這麽小家子氣幹甚，我這樣被我家那位知道了我也是要遭殃的好不好，這不是為了躲避追查麽……”
“你還說！”
“不說不說了，怕還沒有見到獨孤一世就先被你的鞭子抽死了。”慕容子謙一臉不正經。“慕容藥莊恐怕要明天才能到得了，快天黑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吧？”慕容子謙指了指不遠處的村落。
“我看你是看好了有落腳之處才開口的吧……“納蘭驀然無奈地被他扯著走。
他們敲開的是一對老夫婦的門，那對老夫婦也是一副熱心腸，在慕容子謙塞給他們兩顆珍珠之後答應讓他們留宿一宿。
老婆子一邊做飯一邊和老頭子寒暄。“你說這都三年了，守護大人他們怎麽還不回來？我剛才一開門看見兩個挺好看的年輕人，還以為是守護大人回來了，真是白高興一場。”
“你懂什麽！大人他們一定在哪裏準備著，遲早會回來的。”
“盼是這樣盼，我倆都這歲數了，就怕到時都入土了，他們還沒有回來……”
慕容子謙剛想衝過去告訴他們，卻被納蘭驀然一把拽出門外。
“我們是偷偷潛回來的，不可以走漏了風聲。”
“也是……”慕容子謙悻悻道。這些子民，不枉他平日裏對他們這麽好，要不是怕官兵的話，恐怕家家戶戶都有他的畫像。這也算對得起他喬裝一回潛回來了，他們都認不出他，何況那些官兵？
慕容子謙沉浸在他的自我中時，納蘭驀然已經踱回屋內，望著一副畫出神。
那幅畫是這屋裏唯一的裝飾物了吧，畫的是花前月下，風吹柳動，一名女子在亭內獨酌。可惜那隻是背影，女子的天仙容顏，怕是隻有畫者知曉。
慕容子謙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怕他有一天看到那個女子都會認為是她。
畫的右上角龍飛鳳舞寫了兩行詩，納蘭驀然小聲念出。
“月下繁花現清幽，風弄柳眉相伴愁。
濁酒不能亂世事，惟願此夢會良人。”
老爺子聽見了聲音，從廚房裏鑽了出來，笑著說道：“我們老頭子老太婆的也不識幾個大字兒，隻覺得那幅畫好看，就掛了起來。”
“這是誰畫的？”納蘭驀然不經意一問。
“前一陣子安佑民大夫來過我們村，在我家小住了幾天，這幅畫，就是他畫的，不過畫的是誰我就不知道了。那首詩是和他同來的另一位公子作的，不過那位公子看不見，是讓安大夫代寫的。說來也怪可惜的，那公子長相十分俊俏，居然看不見……”老爺子暗自感歎上天不公。
慕容子謙和納蘭驀然對視一眼，心有領會。那公子一定是女扮男裝，就是安佑民救的那位姑娘，這樣直抒畫中人意願的詩，怕是隻有女子才作得出，說不定畫中人，正是她本尊。
老爺子感歎了一番之後，繼續說道：“說起那位公子，可真是厲害，不僅文采好，還會算命卜卦，算得可準了。前些日子村民李子媳婦要生產生不出，；李子跑來求安大夫，結果他拉住了安大夫，算了算就告訴李子說‘不用大夫了，你媳婦已經生了，龍鳳胎’，李子跑回去一看樂壞了，果然應了他的話；還有王嬸，她家的傻兒子快三十了還要不到老婆，聽了李子媳婦的事兒之後跑來找公子，人家算了算說‘讓你兒子天天去村東口待著，不出十天會有有緣人出現’，結果過了八天，他們家傻兒子就給帶回來一個姑娘……”
唉！就算是投胎轉世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成了一個大姑娘的，慕容子謙暗想，可還是忍不住替納蘭去詢問那“公子”的名諱。
大娘拎著鍋鏟想了半天，才一拍腦袋說：“懷空燭影！那公子的名字叫懷空燭影！我當時還一直嫌棄這名字難念。說起懷空公子，真是才華橫溢啊……”老婆子開始念叨。
納蘭驀然沒有繼續聽他們的對話，隻定定地看著那幅畫出神。
懷空……果然再多重影，一個名字還是回到了真身。再相似又怎樣？她不會回來了……
人一旦站在了高處，就會孤獨，就會無趣
東泱境內，和安城外，金色麥田中，鬼鬼祟祟蹲著八個人。
“喂！西門恒你踩到我了！”南宮雙不滿地把灰頭土臉的人往旁邊推了推。
“踩到了！快看看你的腳有沒有中毒！”蘇莧兒急忙查看他的退。
“蘇莧兒你幾個意思？”南宮雙不滿道。
“好了，別吵吵了，巡邏兵來了。”沐梓齡小聲道，拉著身旁幾人把身子再匐低一點。
想來他們堂堂一國守護，有頭有臉的響當當的大人物，什麽時候這麽東躲西藏過。那兩個人倒好，乘著小舟漂洋過海拍拍屁股就這麽走了，讓他們這一大票人這麽明目張膽地東躲西藏，一不小心暴露了，那就不是糟糕了。
還有葉揚雨汐也是，說了不讓跟來非要跟著來，多一個人目標又多了幾分……
“喂！你們這群小賊！快離開我的麥田……”身後傳來吼聲，回頭看去，一名大漢拿著鋤頭站在田壟邊上，黝黑的麵孔漲得通紅。
看來是莊稼地的主人把他們當成小偷了。
城門附近很多巡邏兵，雖然精心喬裝打扮了一番，但是要真的把巡邏兵引來，也是一件麻煩事。
幾人對視一眼，趕緊往旁邊的小樹林撤離。
樹林是附近農民種的果林，金秋時節果實都成熟了，沐梓齡竄到樹上摘下幾個蘋果，丟給眾人果腹。
“我看，咱們還是趕緊趕路吧，別等會這果林的主人來了，又少不了一陣吆喝。”西門恒大口咬了一口蘋果，含糊不清說道。
“你就不擦擦再吃，說不定有農藥呢！”蘇莧兒白他一眼。
“你當全世界都想害你家西門恒啊……”南宮雙不屑。
“別爭執這些了，西門說得對，我們還是趕緊趕路吧。”蒼羽淩空將擦幹淨的果子遞給北冥緒。
“我們一行八個人，目標太大了，很容易在各個關口引起懷疑。”東方儼沉聲道。“不知道納蘭他們那邊是怎麽打算的，我看不如我們分開走，蒼羽和北冥武功好，你們兩個人走大道兒，快些去與他們會合，我們六人喬裝打扮走小道，盡量不引起懷疑。”
“這樣也好，但是你們千萬要小心。”蒼羽淩空看了看北冥緒，點頭答應道。
“如此，事不宜遲，趕緊動身吧，我聽見附近農家狗的吠聲了。”沐梓齡從樹上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