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風波起（一）
晨鍾暮鼓，子歸天涯
蘇琉繡心中暗暗感歎，想不到這胖掌櫃還是懂風月的人，做對子，真虧他想得出來。
雖然兩壇子酒值不了幾個錢，但是能免費贏兩壇子酒吃吃還是不錯的，底下此時已經熱鬧了起來。
胖掌櫃將兩壇女兒香往旁邊桌上一放，大聲道：“為了公平起見，在下不才，就先出題，在座的有興趣都可以試一試啊！隻要贏了這兩壇子酒就免費喝！”
“好……”底下再次響起一片掌聲。
胖掌櫃清清嗓子，唯恐樓上的可人和離得遠的客人聽不見他的聲音。
“好！上句是：繁花似錦，柳上梢頭，春風好。各位誰可以對出下句？”
嘈雜聲四起，不多時，一個聲音出現，朗聲道：“流年似水，歲月如梭，願君惜。”
“好！公子請出對！”胖掌櫃做了個謙讓的手勢，退到一旁看熱鬧。
“孤夜未央，清酒對月，滿懷清霜。”那人儼然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看來學問應當不淺。
這次的嘈雜聲音比剛才要長上一些，終於一名中年男子站起身來，道：“寂寞鄰裏，餘暉當庭，猶念伊人。”
世家公子點點頭，顯然對這個對手還算滿意，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中年男子想了想，出上句，“月光如泄，寄相思，難追憶，難料世事。”
樓上的納蘭驀然聽到這裏，已經忍不住輕輕笑出聲，這幾句上句，句句都是月，難道今晚月色不錯，讓大家都對月起了愛意？
慕容子謙也不理會他莫名其妙的笑，在他看來，這些東西想必還如不了他的眼，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他的寒澈那樣能文能武的。
底下那個世家公子思考了良久也沒能打出來，這種方式是要計時間的，支吾多幾下，那世家公子就下去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就著這一對子，一時還沒有人答上來，按說如果一直沒有人對出來，那麽這兩壇子酒就算他贏去了，不過這樣的話為免也太無趣了吧？才一個回合就結束了，這讓那些文采不夠沒法贏酒的人作何感想？
胖掌櫃也著急，今天來這麽一出純粹是因為看到在場的人多是大戶人家，怎麽這也有那麽些墨水兒，沒想到這麽快就結束了，早知如此還不如擺個擂台，誰最後打贏了就喝酒。
“就這麽結束了？真是沒意思……”慕容子謙嘀咕著。
“不想這麽快結束你趕緊接下去啊。”納蘭驀然道。
“唉，我向來不是個文藝的人，這種事情幹不來，也不喜歡。”要是幹的來，當初就聽他娘的話去考個新科狀元耍耍了。
“蘇小姐，你起來，我教你對下去。”
“啊？”蘇琉繡冷不防被點名，不確定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在看到納蘭驀然肯定地點了點頭之後，倒是自信地站了起來。
底下的人看到蘇琉繡，也是暗暗驚歎，姑娘最怕的就是有才有貌，蘇琉繡長得貌美附近幾個城鎮的人都知道，但是不知道她還有這等才華，如果真是這樣，那倒是真了不得了。
“原來是蘇小姐，果然如傳聞中那般閉月羞花，還請賜教。”那人倒是謙虛。
納蘭驀然稍稍靠近她一點，低聲說了幾句，又不留痕跡地坐了回去，蘇琉繡了然，清清嗓子，也做起了學問。
“先生客氣，我的下句是：韶華似染，載紅顏，隨君去，隨緣盡消。”
那男子仔細回味一下，不由露出讚賞的笑容，道：“蘇小姐當真是才女，請小姐出題。”
“春如秋，滿目蕭條，雁過哀鴻唏噓聲。”蘇琉繡依舊滿臉笑容，念著這些她完全不懂的東西。
男子撓撓頭，做出苦思冥想狀，沒等他想出來，外麵傳來朗朗笑聲，一名男子大步走入眾人的視線，一襲墨綠衣袍，腰間束黑色腰帶，衣上用金線繡著繁複的圖案，頭戴玉冠，手執璞玉，一看就是達官顯貴。
“燕公子！”
“燕公子……”
眾人紛紛打招呼，年紀輕輕就能如此，看來這人很是有一些來曆。
“這人看上去有些來頭，什麽人？”納蘭看向慕容子謙。
“你這麽看著我什麽意思？我堂堂……咳咳，大多是別人認識我我不認識他們，疏星這麽多權勢，我怎麽可能都認得……不過姓燕的，好像……”
“燕公子……”蘇琉繡低喃，“如果沒猜錯，這人應該是淨陽城太守的公子，燕清軒。淨陽城是僅次於都城的大城市，靠近慕容藥莊，十分繁華，淨陽太守自然也是賺得不少，看他這大扮就知道。”
“我說呢……那姓燕的居然還沒有下崗啊……早些年經常過來慕容藥莊串門都被我轟走了，這人老想著走後門居然還做到了現在，還從縣丞做到了太守……”
“不過我聽說這燕公子可不太一樣，是真真正正有才識的人，為人仗義，有勇有謀，聽說獨孤一世還有意招攬來著，他向來清高不願同流合汙，都是他那老爹在周旋著。不過看來為了他那老爹，再過不久他就會坐上磊城太守的位置，然後節節高升。”
“現在的世界，再想遺世獨立，是很難的，說起來也虧得安兄能夠守得住。”慕容子謙順道誇讚一下安佑民。
有德的人、有才的人，都是獨孤一世招攬的對象，有德的人可以收服民心，有才的人可以治理天下，安佑民屬於前者，而那位燕公子當屬後者。
樓上幾人這麽嘀咕著，底下的燕公子倒是開始說話了。
“燕某不才，對蘇小姐的對子。小姐的上句是：春如秋，滿目蕭條，雁過哀鴻唏噓聲。那麽燕某的下句是：葉如舟，小巷殘柳，鯉泛清漪板橋幽。”
“這位燕公子，倒確實很有才華。”一旁的軒轅雪忍不住開口讚歎。
“蘇小姐見笑，現在，該輪到燕某出題了。”燕清軒謙謙有禮，略微思索片刻，道：“今日贏的人可以得到兩壇子女兒香，在下就以酒為題，獻醜。蘇小姐請聽題：酒入口，一被，念，兩杯，憶，三杯，苦，苦相思。”
燕清軒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蘇琉繡作答。
蘇琉繡扯了扯嘴角，餘光瞄向納蘭驀然，這東西她聽聽就是了，要讓她做，她真的沒轍啊……
納蘭驀然起身，示意蘇琉繡坐下，抬眼看向下方的燕清軒，道：“在下不才，倒是想到了下句。淚無痕，一滴，悵，兩滴，殤，三滴，思，思斷腸。”
燕清軒露出讚許的笑意，由衷讚歎道：“公子好才華。”
“不敢當。現在輪到我考考燕公子，我的上句是：守三年，故園花開，卻不見君之笑顏似花。”
燕公子陷入沉思，底下的人也開始竊竊私語，燕公子的才華當屬無人能及，這小小的比試可是越來越精彩了。
好一會兒功夫，燕公子才不負眾望，客氣笑笑，道：“雖然勉強，但到底還是可以對得上，讓兄台見笑。”
“哪裏哪裏，但說無妨。”納蘭驀然也客氣。
“盼十載，晨鍾暮鼓，還難逢卿之笑麵如靨。”
“燕公子當真好才華。”納蘭驀然讚賞。
如此人才，難怪獨孤一世會看上他，他也的確是有清高的資本。
“公子才華當在燕某之上，前幾日燕某得一上句，思索幾日，卻始終對不出下句，如果公子能夠對出來，燕某甘願認輸。”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他們這些小地方能出一個大才子實屬不易，今晚對幾個對子，燕公子居然說到要認輸，那對子真有這麽難？這位公子難道比他們燕公子厲害？
“公子請說。”
“楓葉颯颯，秋霜淺淺，碧濤蕭蕭，北燕南去，君於何方？”
“寒風瑟瑟，白雪皚皚，琴音迢迢，晨鍾暮鼓，子歸天涯。”
幾乎沒有多少猶疑，下句很快就被對了出來，不過不是納蘭驀然，而是一直在旁邊沉默的寒澈。
燕清軒也是此時才注意到納蘭驀然邊上還有個紫衣女子，半低著頭，手執翡翠茶杯，淡淡呷了一口茶，要不是剛才那聲音不是納蘭驀然也不是蘇琉繡，他真不知道是她答出來的。
“燕某想了好久也想不出好的下句，姑娘一下子就解答出來了，佩服，佩服！看來諸位都是學識淵博之人，是燕某才疏學淺，獻醜了，燕某剛剛說過，隻要答出了下句，燕某自當認輸！”燕清軒抱了個拳謙虛道。
胖掌櫃見到了這個份上怕是也沒有人再能一較高下了，意思性地問了幾聲之後，將兩壇子酒送到樓上幾位贏家的桌上。
想不到這蘇小姐是個才女，她的朋友也個個都了不得啊！
跟著胖掌櫃上來的，還有燕清軒和他的隨從。
跟著幾人打了招呼之後，在他們旁邊的桌子落座。那張桌子一直隻有三個人，原來是在等他。
“懷空姑娘，你真是才華橫溢啊，連燕公子都甘拜下風。”蘇琉繡忍不出湊近她小聲稱讚。“你是怎麽做到的，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答出了下句？”
問到這個問題，納蘭驀然也含笑看向她。
“因為……上句是我出的，不知怎的到了他那裏。”
寒澈眼底染上笑意，那上句本是無聊之時出給安佑民的，至今他還沒有對出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