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行蹤露（二）
偷得浮生半日閑
令大家奇怪的是，都過了一個晚上了，獨孤一世的人別說找上門來，就是方圓十裏你想找他的人，都不見人影。
不久前還死追著不放，那鼻子比狗都靈，難道打了一架之後就集體失靈了？跑著跑著迷路了？吃錯東西腹瀉到現在？
說道腹瀉，昨天晚上一群人吃了過期……不知道多久的瓜子泄了一個晚上之後，就再也沒有給過慕容子謙好臉色。
廚房裏沒有食物不告訴他們就算了，藏起來的瓜子是過期的害得他們鬧肚子也算了，可是居然不告訴他們還有別的茅廁，害得一群人排著隊等那一個廁所……
西門恒永遠也無法忘懷他昨天不僅不小心把草紙掉進了茅坑裏，還在出來不久又想進去，卻因為等了很久等不到位置而沒有忍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時，所有人看著他的目光，真是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好在後來眾人好說歹說，連哄帶騙才讓他放棄了用玲瓏錘砸兩個坑出來，一個先埋了慕容子謙，另一個再埋了自己。
這一些小恩小怨，有個人是不會理會的。
慕容子謙的藥林裏，納蘭驀然和軒轅雪並肩而坐。
納蘭驀然一身白色常服，頭發用白色布帶綁起，自然垂落肩頭。紫葉長蕭橫在嘴邊，吹奏者動人的旋律。
寒澈倚在他身側，眼睛上纏著白色的布帶，長發沒有紮起，全數披落，與納蘭驀然的發交纏在一起，嘴角輕輕揚起，一抹明顯的笑意。
這藥林裏麵充斥著藥草的香味，聞著很舒服，也沒有外人打擾，最是適合靜坐吹簫。
蕭音落下，納蘭驀然動了動身子，發現身邊的人並沒有反應。看不見的人最敏感，這是不是能說明，她足夠信任他？
若不是她嘴角的那抹淺淺的笑意，納蘭驀然甚至要以為她睡著了。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嗯？”寒澈應聲，回過神來，道：“沒什麽，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罷了。”
“以前？”
“嗯，那些，快樂的事情。”以前，她擔在肩上的擔子太重了，除了在桐山派那少有的一點歡樂時光之外，基本沒怎麽快樂過。
直至，遇見了他，和他們。
“驀然。”
“嗯？”納蘭驀然低下頭看她，眼裏盛滿暖意。
“我們會贏嗎？”
納蘭驀然愣了愣，沒想到她會問出這麽一個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寒澈也沒有在意，接著說下去，“很久以前，我發現了他的陰謀，我以為隻要祭劍大典之後，凝寒劍的力量恢複如初，加上我的功力，就可以打敗獨孤一世，結果，是我想得簡單了。但是，就算以前孤軍奮戰，我卻沒有害怕過，勝者生敗者死，不過如此而已。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怕我們會輸，我怕，再次和你分離，即使我相信著我們一定可以和他抗衡，還是會止不住地害怕。”
“驀然，你記不記得，你曾經說過，要陪我去浪跡天涯？”
“記得。那時，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還在以平昭守護的弟弟的身份行走於人世間。
“其實……”她的語氣帶上了莫名的傷感。“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比起浪跡天涯，我更想安定下來，與你一起，有一個家。”
本來，他們已經可以有一個家的。
納蘭驀然沒有答話，靜靜地緊緊地攬著她。
她伸出手，憑借直覺，準確無誤地撫上他的臉龐，回憶著腦海裏的他的樣子，眉目如畫。
她的手很白，幾乎失去了血色，青色的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見，有點紮眼。
冰涼的手指從眉毛一路往下，眼睛，鼻子，最後停留在那兩片涼薄的唇上。
納蘭驀然輕笑，道：“怎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張什麽樣，況且，很快你就可以親眼看見了。”
“我想知道看上去的和摸上去的是不是一樣的，結果你果然是美男子。”她淺笑，繼而，又換上了認真嚴肅的神情。“我心裏總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我知道我現在幫不上忙，你們戰鬥的時候一點會把我留在這裏，答應我，你欠我一個家……”
“放心，等一切都結束了，你說想去哪我們就去哪，你想雲遊四海也行，你想找個小山林隱居也可以，到時候你也可以看見了，我可以每天陪著你，早上看日出，傍晚看日落，晚上看漫天繁星……”
“好。隻是……這樣我會覺得很對不起父皇，畢竟我軒轅家……”
“別想這麽多了，等你好了，事情也結束了，再想也不遲，我相信，一切都在冥冥中已經有了定數。”納蘭驀然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暖的大手撫上她的發。
風吹來，很舒服。
慕容藥林門口的大樹下，東方儼無奈地搖搖頭，看著大樹尖端悠閑地坐著的的粉衫少女，嘴角微微噙上了一抹笑意。
“你在上麵坐了這麽久，還不打算下來嗎？”東方儼沉聲道。
沐梓齡低頭看了他一眼，裝模作樣地學著他的樣子板起了一張臉，一本正經道：“我在這上麵是有很重要的事的。”
“哦？有什麽事情要跑到樹尖尖去做的？”看著她隨意地蕩著雙腳，東方儼嘴角的笑意更深。
“我要在高的地方偵查，看看獨孤一世的人有沒有動靜！目測慕容藥林又高視野又開闊適合偵查的地方，就是這裏了！”看著東方儼無奈的樣子，她心情大好，蕩得更歡了，隨口招呼道：“這裏風景真的不錯，你要不要上來一起賞風景？”
“這麽細的樹枝，也就隻能承受你的重量了。”東方儼更無奈。
之所以這麽說不是因為沐梓齡輕，而是因為她的輕功好，所以並不會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到樹枝上，這樣隨她怎麽折騰，那小樹枝也可以承受得住，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像她這樣蕩得這麽歡。
兩人沒有再繼續這麽一上一下吼著交流，沐梓齡滿心歡悅地在樹上蕩著“秋千”，東方儼在下麵隨意坐下，靠在大樹上休息，感受著自頂端出來的震動。
偷得浮生半日閑，最好獨孤一世這輩子都不要來打擾。
不過依著他們對獨孤一世那老狐狸的了解，不可能這麽久都沒有行動，他不是隻有那一萬精兵，不是隻有舒牧一個將領，要包圍慕容藥林，可以從四麵八方調兵過來，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動靜，這隻能說明，他真的有陰謀。
是想等到夜色降臨臨夜偷襲？還是別有打算？
金碧輝煌的宮殿裏，身穿龍袍的男子神情專注地批閱著案上的奏折，舒牧恭恭敬敬立在前麵，不安的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皇上心裏想著什麽，他不敢猜。
先前聽說過後宮有位貴人晚上侍寢的時候好奇多問了一句，當即被下令淩遲處死。皇上身邊伺候的大太監也是謹言慎行的，不敢妄自揣摩，先前已經換了好幾個了，現在這一個總結了一番前人的經驗，算是呆得久的了。
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了，掌燈使進來點了燈之後又退了出去，期間大太監進來換了五次茶水，但是皇上，一次也沒有太過頭，好像根本已經忘了裏麵還站了他這麽一號人。
就在舒牧默默哀歎自己休息無期的時候，上麵傳來問話，抬頭看去，皇上已經站起身來。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聲音略帶疲憊。
“回皇上，已經布置好了，就等著皇上您的指令行動。”
“嗯。”獨孤一世點點頭，表示對他的滿意。“暫時先不要行動，你帶幾個人，去慕容藥林，把懷空燭影，給我帶回來！”
“懷空燭影？”舒牧對這個名字似乎有一點印象。“是安佑民救回去的那個姑娘？”
“安佑民怕是活膩了，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藏著這麽一個人！”憤怒地拍桌。
“這個人……”印象中，這個名字似乎隻是聽他提過一兩次，要不是名字太特殊了，怕是不會有什麽印象，難道這個人他們認識？
“她居然沒有死！”獨孤一世說得咬牙切齒。
舒牧打了個寒顫，多久沒有看到他這個樣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舒牧看著他，不敢說話，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難怪安佑民一直和我在周旋，原來是她在背後教的，看來我倒是被一個死人給糊弄了！”
死人？舒牧聽得更是雲裏霧裏了。
“三年前，軒轅雪的死訊傳來的時候，朕雖然很高興，但是也覺得奇怪，她一身內力修為，又有慕容子謙在，不至於會死。”
“但是後來傳來消息說是她把內力都傳給了納蘭驀然，後來汾河發大水失足掉到河裏……”淹死了……雖然這個詞他一直覺得怎麽也不能用到這個人身上。
“所以我才讓你把傳回消息的人全部處死！”
舒牧像是明白了什麽，眼中帶上了不可置信。
“皇上，難道……”
“她還活著！”